「北魏狗?」張明月遲疑片刻便冷笑不已,這天下只有聽人說北魏兵強馬壯望風來投,還從未聽人說北魏狗三字,心道這事若是恰好被那大皇子軒轅宏圖聽聞那該如何是好?
張明月便站起身來直盯著那說北魏狗三字的漢子。
「兄台說北魏狗,這三字可有何依據?如果我記得不錯這天下只有人說北魏乃春秋一大霸主,如若連北魏都只能稱得上狗一字,那你西楚又算什麼?莫非連狗都不如?須知說北魏是狗便是罵自己連狗都不如,兄台連自己老祖宗都罵,你有何面目面對你列祖列宗?」
張明月對北魏並算不上有多大的歸屬感,但常言說得好,一個人平日裡就算怎麼在自己家裡胡鬧,但走出這個家門便什麼事情都為自己的家考慮,眼前一事不正是如此?他北魏我張明月罵得,軒轅宏圖我張明月也罵得,但憑什麼由你們這群外人來指手畫腳?
那漢子自是沒想到這三個外鄉人中竟然是眼前少年人站了起來,他比張明月豈止大上一點?雖說這江湖中四海之內皆兄弟,但也萬萬沒有一個小屁孩稱呼自己為兄台的道理,他便勃然大怒。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得搞清楚這裡不是你北魏,輪不到你在此放肆,即便就是老子今天殺了你恐怕也不會有官兵來管。」
「小爺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知道此地並非我北魏,至於這位兄弟你說殺了我的話,小爺可不這麼認為,古人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怎的到了你西楚就成了有朋自遠方來以敵相對?莫非你西楚人就這點度量不成?還是說你這是來自弱者對強者的仇視?若是如此,兄弟大可放手來就是,小爺倒要看看這西楚民風究竟有多彪悍。」
張明月道完便立馬將手中長刀抽出重重插在這客店青磚之上,得了刀聖洛知秋的刀,他就有了兩把刀,只是那柄破滅已經取代了後背的位置,寶刀匣中藏,又豈能輕易示於人前?那柄剛買來便沾惹了不少血腥的刀兀自在青石板上不停晃動,寒光冷冷,酒樓裡面所有食客再無吃下去的興致,就連那說書匠也眼疾手快收拾了細作匆匆離開,甚至就連那半壺尚未喝完的濁酒都忘記了帶走,以往同樣的情況這老頭兒也不是沒遇見過,畢竟這風月場所難保不會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人,可今日全然不同,以三人對這酒樓之中所有食客,實在不是很妙。張明月抽刀之時那落魄遊俠兒便已經嚇了一跳,慌忙想將那長刀拔出來送回刀鞘,到時候再出面說幾句好話,那此事便得過且過,大不了就是再賠個笑臉,反正此種情況他也並不曾少見,只是那柄看起來古樸無華之長刀卻像是牢牢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便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將其拔出,當下便面色難看,只因這酒樓之中所有食客都一副鄙夷,那是一種看異類的眼神,他古月從小家境不好,沒少被人冷眼相待,小時候更是連小夥伴的糖果都分不到一點,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字,窮,若不是他那爹娘英年早逝,他大可以找個學堂讀讀書,好一點能考取個功名,便是再差也能混一口飯吃,又如何會流落江湖?想做那天下第一的劍客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一個虛榮心作祟,不想再受人冷眼,不想再處處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將來去爹娘墳上上香的錢都沒有,認識不了幾個字,也交不起學堂學費,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成為一代大俠,於是他便變賣了祖宅,湊足了錢上路,因為這天下說江湖男兒當江湖生,江湖男兒當江湖死。
那落魄遊俠兒不禁想起當初懷揣幾十兩銀子,揣著學武的夢處處找人拜師時,幾十兩銀子全部被人騙光,實在餓的不行便去一家小麵館,希望能與老闆賒一碗麵,怎料那老闆竟然以一個乞丐二字不耐煩的打發開來,那就是一種看異類的眼神,他至今記憶猶新,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起了坑蒙拐騙的勾當,他古月本性純真,實在不願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江湖人,只是後來這麼些年倒明白了一個道理,江湖也是要講身份的,沒了身份,別人看你屁都不是,起初遇見老爺子三人無非就是衝著個外鄉人好欺負,便下了手,美其名曰借錢,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曉自己這些年借的銀子能否還上,後來本以為性命就要喪在那強盜手中,卻得以被老爺子三人不記恩怨相救,那時候他古月才知道,原來這江湖還是真有人配得上江湖男兒四字,見了老爺子一劍斬檮杌神通手段,便確信了老爺子就是自己想要尋找的名師,他便帶他三人來汴京,尋到風月樓只不過是想滿足自己一點小虛榮心而已,畢竟這天下誰人還沒個小毛病?
那落魄遊俠兒見實在拔不出那柄刀便已放棄,他與自己倒滿一杯酒飲盡,酒壯慫人膽,他古月已經被欺負習慣,被欺負害怕,怎麼就不會沒點陰影?能活下這麼多年沒被人打死就已是奇蹟。
落魄遊俠兒心中默念,老爺子如此厲害人物定然不喜歡懦弱之人,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挨揍,反正老子又不是沒被揍過,只要揍不死一切都還有機會,不是嗎?老爺子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揍死,他便猛拍桌子,用盡這十年從未有過的膽氣,用了這麼多年所受所有屈辱大聲道。
「看什麼看?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嘲笑老子連這把刀都拔不起來?你們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子這是在救你們?不想你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那群食客錯愕不已,張明月看這遊俠兒指節骨撰的發白,即便是司馬雲與老爺子都放下手中筷子有些驚訝。
那落魄遊俠兒緊接道。
「別人是北魏人又如何?北魏人便不是人了?北魏人最起碼知道救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看看你們這群披著人皮的衣冠禽獸,不就是他娘的覺得人無依無靠無父無母可欺嗎?就三番五次三天兩頭揍人家出氣,老子說你們這群王八蛋才真他娘的是狗,自己海吃海喝,連施捨人家一點都不肯。」
那落魄遊俠兒說著說著竟雙眼通紅蹲在地上低聲抽泣,這麼一口一個他娘的,老子,倒是真讓那群食客憤怒不已,當下便有一隻飯碗朝古月丟了過來,那隻飯碗不偏不倚,甚至除了移動外動也不動,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飯碗之上藏了不少氣勁,這一擊若是被擊中定然能要人命。
擲出那飯碗的食客冷笑。
「你這小子沒規沒矩,總得給你點教訓才好,讓你明白哪些話說得哪些話說不得。」
只不過那冷笑並未持續多久便看到那一旁雲淡風輕的青衫書生出手輕描淡寫往那飛過去的碗身上丟了一根筷子,那碗便忽然改變方向直挺挺朝那食客丟去。
「在下也想讓閣下明白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
司馬雲淡淡道。
那食客如何不明白這一手的意思,當著這麼多人不願丟了臉面,自然是不能由那飯碗擊中自己臉上。
「與我比拼氣勁,閣下怕是選錯了人,我鍊氣士對氣勁可從來沒輸過。」
那食客同時出手一拍桌面,便有一二十支筷子揭案而起帶著呼嘯一支朝那飯碗而去,餘下皆暗藏殺機全部朝司馬雲而去。
司馬雲不急不慢,右手如同信手拈花將那所有食箸盡數攔下,於此同時但聞碗筷交鳴之聲響起,那食客兀自滿面寒霜,他如何不知那些食箸定然無法奈何那青衫書生,便提前留了一手,那朝飯碗而去的食箸才是隱藏手段,司馬雲大意之下定然不會發現那食箸會穿過飯碗而去,只是這冷笑再一次並未持續半個呼吸便已手忙腳亂,只見那碗筷接觸,不止未將飯碗穿透,反而還被那碗筷同時朝面門而來,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推開食箸,卻沒餘力攔截飯碗,便被那飯碗直砸中面門,碗筷碎裂,殘渣進入眼中,頓時劇痛不已血流如注大喊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我先收了,算是對你方才所作所為的懲罰,命我就先不要你的了,因為你的命在我眼中也值不了幾個錢。」
司馬雲站起身留下銀兩一錠。
「這風月樓的酒菜很不錯,只是這風月樓的人實在談不上風月二字,恕在下直言,各位豈止是談不上風月,說你們是茅坑的臭蟲都抬舉了你們,與臭蟲同一處而飲,天下當真沒有比這更糟心的事情。」
張明月收了刀,本以為會發生點流血事件,怎料司馬雲一出手不過一招便定住了場子,也再沒了出手的念頭,當下便扶起落魄遊俠兒。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沒什麼過不去的,若是你爹娘看到你這個樣子,會很傷心。」
張明月還有一句話是未說出口的,那便是你一傢伙最起碼還有爹娘,可我連自己爹娘在哪裡都不知曉,又或許,我可能也與你一樣父母英年早逝。
老爺子站起了身,尚未踏出半步便見這酒館之中所有食客皆拍案而起。
「在我西楚傷了人這就想走?當我西楚是什麼?」
「我方才說的還不夠清楚?又或是其實各位耳朵都聾了?」
司馬雲輕聲一笑,都道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今日還真要做一做這過江龍不可。
「在下說各位是臭蟲,說各位是臭蟲都是抬舉了你們,怎麼?這次可聽明白了?」
「找死。」
那群食客中也不乏習武好手,聽司馬雲如此大放厥詞自是同仇敵愾,當下便有少說二三十人亮出兵器,司馬雲依舊雲淡風輕。
「西楚的傳統就是如此?打不過便群起而攻之?在下今日倒真是長了見識,我想來,誰敢不讓我來?我想走,你們敢攔?若是想試試眼瞎的滋味都可以來試試,不過有件事情我希望你們明白,那便是你們,當真不夠資格我出手。」四人就這麼大搖大擺走出風雲樓,竟無一人敢阻攔,那落魄遊俠兒何曾如此揚眉吐氣過?從來都被人瞧不起,還是今天第一次這般只覺得心中所有怨氣都一掃而光,一路上他欲言又止,百般糾結,若不是張明月一句你想說什麼便說就是,恐怕他還當真說不出來。
落魄遊俠兒道。
「今日之事多謝司馬老哥出手幫忙,只是我這人一窮二白,又什麼本事都沒有,實在沒什麼可以報答司馬老哥,不得不覺得臉上無光。」
張明月聞言只覺想笑,這古月怕是真在那邊境山寨之時對司馬雲誤解了,司馬雲要破曉將來為他做一件事,那是基於那山寨的力量之上,有那麼多強盜,將來若是再發展一些年頭,定然也是不小的助力,又會看得起你一個流落江湖的孤兒?
難不成會是為了你那做天下第一劍客的白日夢?那也著實太好笑了一些,張明月笑道。
「老狐狸幫你又並非是為了要你報答,不用如此放在心上,今天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都會出手相救。」
那落魄遊俠兒聽聞此言才覺得心中好受了些,只是卻忽然聽那走在最前面的青衫書生輕聲道。
「這天下哪兒有白吃的飯菜?我救你自然是圖報答,不然我又怎會無緣無故為自己招來這麼多敵人?我又不是傻子。」
「啊?」
落魄遊俠兒兀自有些吃驚。
「可是司馬老哥你知道我……」
「我不要你現在報答。」
司馬雲同樣與負刀少年人那般笑道。
「我要你將來成了天下第一的劍客之後替我做一件事情。」
「別逗了,司馬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無非是我的春秋大夢而已,天下第一劍客豈能是說做就做?這輩子能成為如同老爺子這般的劍客已經是我家祖墳冒青煙了。」
聽聞此言,張明月真幾乎摔了個跟頭,再看老爺子也是一副似笑非笑表情,便覺真正挺滑稽,什麼叫這輩子成為老爺子那般的劍客就是祖墳冒青煙了?難不成你真覺得老爺子是地攤貨到處都是?整個北魏誰不知道春秋劍神二字?那是矗立在九層高塔隨意摘星辰的位置,倒真的是大言不慚了。只是也懶得去拆穿,倒是他對司馬雲的一句話來了興趣,只聽司馬雲接著道。
「春秋大夢說不定也有實現的時候,我只是先與你談這個條件而已,若有朝一日你真成了名動天下的劍客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到時候我會來找你。」
落魄遊俠兒笑逐顏開。
「就沖司馬老哥你的這番話,莫說是一件,就是十件老子也答應啊,天下第一的劍客,想想都他娘的激動啊,這樣老子以後回家鄉就不會被那幫狗眼看人低的鄉里鄉親取笑了。」
「是嗎?那你的夢想倒真是挺簡單。」
背對著落魄遊俠兒的青衫書生說完這句便以僅能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呢喃。
「可惜司馬雲不要你做十件,只要一件就夠了。」
……
眼下已至北魏都城,距離皇宮之中的昭陽公主也不是太遠,三人出北魏時候並無書信先與昭陽打好招呼,自信軒轅宏業也應當不會做這些雞毛蒜皮小事,如此一來昭陽公主應當也不知曉三人已經到來,本想直接入皇宮,想想又不太可能,畢竟皇宮是何等地方,豈能說進就進?更何況三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更不會指望古月這個被自己家鄉人欺負的可憐人。
「是要想個辦法進宮才行。」
四人不住客店,只是隨意找了家較為偏僻民房住下,那民房家中男子已在沙場為國捐軀,家中只剩下孤女寡母,平日裡都靠做一些縫補針線活養家餬口,如今得五兩銀子借宿一宿自是歡迎之至,那女年方二八,生的雖不是多美麗卻也有農家女子特有的樸素,見生人都有些害羞,雖說是四個男子住下,難免惹人說閒話,但好在這裡是汴京,京城治安森嚴,定不會有人作奸犯科,也就放下了心。
這女子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楊幼倩,張明月在問出這女子姓名時仍不忘就著這名字誇獎了這小女子一番,這惹的那女子更不好意思,放下茶盅就走,倒是那落魄遊俠兒見了漂亮女子便如同七八天不吃飯的人見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若非張明月強行將這傢伙堵在身後,恐怕他古月還真的會湊上去東拉西扯將這農家女子的十八代祖宗都忽悠出來。
此刻古月已負責出去打探消息,三人久坐房中品嘗那壺並不見得多好的桂茶,那是取自西楚桂樹幼葉炒作而成的平明百姓的標配,味苦澀,三人倒也並不嫌棄,老爺子想喝酒,那母女二人道家中無酒便就此作罷,畢竟三人如何不知曉人家主人終歸是信任不過三個遠道而來陌生人,更何況喝了酒之後。那壺桂茶也反覆沖刷清淡,沒了苦澀味,卻又感覺如同喝白水一般毫無趣味可言。
「你若是有什麼想問儘管問便是。」
良久,還是司馬雲先開了口,老爺子喝喝茶掏掏耳朵又時不時掏掏鼻子全無在意二人之態,張明月心有疑惑,見司馬雲如此說了便只好說了出來。
「你讓古月將來做了天下第一劍客便為你做一件事情,你對他就這麼有信心?還有,你當初救了我,是不是也要我為你做一件事情?」
「你鬱悶了半天就為了這個?」
司馬雲開懷大笑,倒是讓張明月越發鬱悶。
「只因你這些日子以來做的事情實在有些荒唐。」
「哈哈,你倒是不用想太多,我說他會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無非只是一個可能而已,若是真成了能讓天下第一劍客欠我一份人情豈不暢快,至於你,你這幾年為了咱們二人的生活出的力氣難道還不夠?我又有何臉面要你再為我做事?與其操心這個,倒不如想想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麻煩似乎要找上門來了。」
司馬雲說完這句話不過五六個呼吸功夫就見古月氣喘吁吁推門進來。
「完了完了,這下遭了,麻煩大了。」
「不著急,你慢慢說。」
司馬雲推了一杯已味同嚼蠟的桂茶過去為古月解渴,卻見落魄遊俠兒根本顧不上喝水便直接道。
「咱們在風月樓弄瞎了那傢伙的眼睛,原來那傢伙在城中有點後台。」
「那是自然,沒點本事又怎會去風月樓這等場合瀟灑。」
張明月忍不住插嘴,卻遭了古月一記悶錘。
「我說話你能不能別打岔。」
張明月注意到司馬雲與老爺子同時忍俊不禁便頓覺不爽,只因人古月本就為了三人事情跑斷了腿便不好發難,並安慰自己,古之立大事者必有忍耐之心,他示意古月繼續說。
「那傢伙已在城中到處派人尋找我們下落,更誇張的是因為此事居然還衍生出來有人說北魏高手來西楚挑釁,嘲笑我西楚無江湖,就因為這句話鬧得是滿城風雨,老子可從來沒見過這幫龜孫子王八蛋如此一心過,平日裡哪個不是勾心鬥角打著自家的如意算盤,所以我才說麻煩大了,相信不久以後他們就會找到這裡來,到時候藏都藏不住,老爺子雖然厲害,可雙拳難敵四手,不對,單拳難敵才對,這下可如何是好?」
古月注意老爺子聽見單拳二字並無不悅之後方才放下心來,心道高人就是高人,寵辱不驚看碧海潮起潮生。
「什麼如何是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實在沒什麼值得擔心的。」
司馬雲突兀說了一句,這倒與他之前的擔憂背道而馳,張明月如何不知道司馬雲這足智多謀的手段,當下便不確定道。
「你想拋磚引玉?」
「沒錯,除了這個辦法,我實在想不出還有更好的辦法了。」
司馬雲兀自搖搖頭。那落魄遊俠兒聽得一愣一愣。
「什麼拋磚引玉,你們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司馬雲詭異一笑,笑的古月汗毛直立。
「老爺子在這裡好好休息即可,這麼點雞毛蒜皮小事用不著老爺子出手,臭小子你與古月也不用去,這一趟我自己走。」
他說完便出了門,留下愈發摸不著頭腦的古月,張明月見被古月說成單拳都不曾皺眉頭的老爺子臉上終於難看之後才同是不爽的道。
「這老狐狸倒是挺會做人,雞毛蒜皮的小事用不著老爺子你出手,言下之意就是生死關頭全靠老爺子你了,這可是撂挑子啊,老爺子你絕對不能如此當做沒發生過。」
不去理會張明月這般「挑撥離間之計。」
獨臂小老頭兒右手握著搭在左腿不斷搖晃的腳踝沒好氣道。
「老夫跟了你們這兩個小子簡直是老夫這輩子做的最蠢的事情。你們慢聊,老夫去看那女娃子願不願意學老夫的劍去了。」
待獨臂小老頭兒施施然走出門外那落魄遊俠兒才不可置信道。
「我沒聽錯吧,如同老爺子這等手段的人居然還要親自讓人學劍?早知道找老子啊,老子好歹將來也是天下第一劍客對不對?收了天下第一劍客做徒弟,將來也好幫老爺子打名氣嘛。」
張明月似笑非笑拍拍古月肩膀。
「那你倒是想錯了,老爺子想教人劍那全看老爺子自己,他若是不願意,你求他也沒用,他若是願意,即便你不想學他也得變著法兒的教你不可,所以你若想跟老爺子學劍,先想辦法哄老爺子高興再說。」
落魄遊俠兒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麼高興的事情一般雙眼放光。
「老張,能不能先借給老子幾兩銀子,將來我還你幾百兩。」
「別,你若是想請老爺子喝酒還得自己想辦法才行,這樣有誠意一點,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說的好像也有那麼幾分道理,行,不就是銀子嗎,老子有辦法弄到。」
古月信誓旦旦道。
「不許坑蒙拐騙。」
張明月特意叮囑。
「這他娘的不是廢話嗎。」
落魄遊俠兒賞了張明月一個大大白眼便急匆匆出了門,小院有一口水井,那農家二八女子正吃力往上提水,老劍神坐在井邊兀自喋喋不休,古月不去管他二人說些什麼便衝著老爺子徒弟的名頭出了小院。
老爺子只淡淡一瞥便緊接著與那二八女子說劍。
「我說女娃子,老夫可沒騙你,老夫的劍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學老夫都沒教他們,現在便宜你了,你只需與老夫再泡上一壺桂茶當拜師禮即可。」
那名為楊幼倩的農家女子吃力提上一桶水,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珠便禮貌道。
「老爺爺,倩兒不想學劍,也不想做什麼名動天下的女劍客,只想一輩子陪在我娘身邊,所以老爺爺你的本事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學了,倩兒實在不想學這個。」
那女子說完便將水提進廚房,沒過多久便燃起了寥寥炊煙。
「老爺子看樣子這是失敗了?」
張明月悄無聲息來到老劍神身邊。
「真搞不懂現在的女娃子,老夫求她學劍都不學,不就是一壺桂茶,至於這么小家子氣?」
獨臂小老頭兒沒好氣道。
「那當初人昭陽公主想學老爺子你的本事你為何不傳給人家?現在卻如此低聲下氣求人家這農家女子學。」
張明月不禁問道。
「人昭陽公主好歹也是號稱西楚雙絕,武道天賦自是不用多說,教公主劍豈不比這姑娘更好?」
「臭小子,你懂什麼,昭陽那女娃子根骨雖好奈何從小師承百家,雜亂無章,並不適合老夫的劍,也做不了老夫的傳人,與你說了你也不懂,老夫進去再與她娘兒倆說道說道這學劍的好處。」
老劍神便單手負後身負劍匣朝炊煙處走去,張明月自是看不到老爺子此時背對著他的言不由衷。
他要那女子學劍,大抵只因那女子實在太像一個人了而已。
一個已經故去的人。
獨臂小老頭兒深吸一口氣,怎料進去好說歹說苦口婆心就差一劍劈了汴京城都沒能讓那名為楊幼倩的女子成功學劍,倒是又弄了灰頭土臉回來,這時司馬雲已悄然回來。
「事情辦好了?」
「有我親自出手有何事辦不成?」
司馬雲與自己倒了一口已冷卻多時的清茶。
「只怕不用多久便會鬧的京城人人皆知,北魏高手來西楚挑戰,擊敗三十二位一品鍊氣士,這噓頭應當足夠傳到皇城了,希望能引起昭陽公主注意才好,咦,那小子去了哪裡。」
「他說他想找老爺子學劍,我讓他去想辦法弄點拜師禮來。」
張明月笑道。
「你這小子倒是挺會捉弄人,只是莫要出了什麼意外才好。」
談罷已是月上柳梢,楊幼倩與其母親已準備好晚飯,雖不過是再普通的農家菜,卻也吃的津津有味,倒是老爺子破天荒的第一次全程食之無味,總盯著人家姑娘看,看的姑娘都不好意思吃下去,若非張明月趁機融洽了一番氣氛,恐怕老爺子還真的得丟大人了。
吃完晚飯收拾桌椅這件事情自是楊幼倩來做,只是尚未收拾完畢便聽到急促敲門之聲,看聲音還不下一人,三人對視一眼皆默不作聲,楊母快步跑過去開門,這院門剛一打開便有五六人涌了進來。
「你們娘兒倆已經拖欠半年地租了,今天也該是時候還了。」
這五六人看是僕人打扮模樣,其中又有一比較富態之奴對楊母說道。
楊母連忙點頭稱是,並將那算作三人住宿費用的五兩銀子讓楊幼倩拿了出來。
那僕人在二八農家女子臉上停留三四個呼吸,接過了五兩銀子。
「就這些?不夠,應該是八兩才對。」
「暫時只有這些了啊,李管家你就再寬限幾日,幾日之後我們娘兒兩自己送過去怎麼樣?」
楊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那不行,我們李府最近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並非不願同情你們,只是我們同情你們,你們誰又同情過我們家少爺?這三兩銀子要麼你們現在拿出來,要麼讓你女兒進我李府做丫鬟抵消那三兩銀子,並且每個月還能得到一些收入,我已經很替你們孤兒寡母考慮了。」
只是那僕人並沒就此作罷的打算,誰知楊母聽聞這話便立馬變了臉,大聲道不可,那李管家自是面色不好看。
「那就還錢吧。」
她娘兒倆哪兒拿的出來錢?苦苦哀求無果不禁急的哭出聲來,那僕人不顧楊母反對便硬要帶楊幼倩走,誰知這時竟被突然從門口飛進來的一隻燒鵝腿打了一臉。
「喲,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這他娘的汴京城還有沒有王法了?」
落魄遊俠兒手提一壺酒與兩隻燒鵝腿走進門來,只是這古月跟先前出門時大不相同,已是鼻青臉腫更是一瘸一拐,他從懷中摸索出二兩五六錢碎銀,又找了好半天才湊夠三兩銀子。
「不就他娘的是錢,拿著趕快滾,莫要見人家娘兒倆孤兒寡母就好欺負,這天下還是有像老子這樣有正義感的人的。」
那管家面色難看,但終歸還是不願意將事情鬧大,只冷冷瞪了古月一眼。
「今天的事情我先記著,這隻燒鵝腿,會有你還的。」
待那李管家離去之後落魄遊俠兒才將那隻已經弄髒的燒鵝腿撿了起來弄去上面灰塵。
「沒關係,還能吃。」
不等楊家娘兒倆道謝落魄遊俠兒便一瘸一拐拎著一壺酒與燒鵝腿進了房門將兩樣東西擺在桌上。
「老爺子,俗話說入廟須得上香,我古月沒別的本事,只能弄來這兩樣東西,老爺子若不嫌棄便受了古月這點心意,待學到了老爺子的劍古月這輩子都將聽老爺子您差遣,從此以後,您就是我的師父,是我的再生父母。」
張明月與司馬雲驚愕不已,就連獨臂小老頭兒都為之詫異。
「你這錢是從哪兒來的?如果老夫沒記錯你從大漠裡帶出來的金銀早就在山洞被填滿時丟失在大漠龍捲里了。」
「那可不是嗎。」
落魄遊俠兒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不過老爺子您放心,我這錢既沒偷也沒搶,是我自己靠本事掙來的。」
那落魄遊俠兒不顧及還有楊家娘兒倆在場便直接解開衣裳裸露出大片淤青的胸膛。
「我古月沒什麼本事,倒是從小挨打挨習慣了,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就靠著這個做了人家的出氣筒換來了幾兩銀子。」
張明月緊皺眉頭,司馬雲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這下你小子可玩兒大了。」
他從懷中掏出以前張明月做買賣受傷時便會外用的藥物交於張明月,張明月知其意思便將這藥交到了落魄遊俠兒手中。
「好好擦擦吧。」
張明月也未想到自己隨隨便便一句話就讓這傢伙如此上心,頓覺實在是難為情。
「有件事情,我不想騙你,那就是老爺子……」
「要讓老夫教你劍也不是不行。」
獨臂小老頭兒在張明月與司馬雲的注視下打開酒罈大喝一口酒。
「你這小子若是能有辦法讓這丫頭跟老夫學劍,老夫也不介意順便傳你一兩招。」
……
西楚皇宮高牆大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說的難聽點別說是人,便是蒼蠅來了都幾乎不可能飛出去,位於高懸盛世江山宮殿往北二里之處便是當朝那位號稱文武雙絕昭陽公主的住處,朝陽宮,平日裡此地若非王公貴族便少有男子出入,除去這宮中的主事太監,這昭陽宮處處萬紫千紅,更有亭台樓閣無數,平日裡伺候公主的宮女來來往往,倒是有一處卻是沒有特殊允許誰都不能進的,此處名為尚武,正是月朗星疏,園中有紫竹參合牡丹,更有潺潺流水與假山噴泉,朝陽公主手持一劍,那劍是當日從峨眉帶下的女子劍,月下佳人,劍影重重,只是舞劍至半途那柄女子劍便不受控制脫手而出直朝亭台而去,那亭台之上有一青衫儒士,年約四五十歲,一頭青絲隨意用髮帶束縛,一手拈棋子,竟是一人悠然自得對弈,那不過左手伸兩指便夾住那呼嘯而來的女子劍。
「公主自從北魏回來便心神不寧,練劍亦是如此。」
號稱西楚雙絕的女子氣呼呼來到亭台。
「寧先生,本宮也不知道最近為什麼老是靜不下心來,不如你教教我如何才能練好這兩儀劍。」
「公主若是靜不下心來便與臣對弈一局即可。」
「本宮才不要。」
昭陽公主雙手拖著下巴撐在亭台之上看著天上明月。
「父皇為本宮選親,並讓本宮主持百花宴,眼下還有三五日光景,先生當知道昭陽對這些即將到來的所謂才子並無多大興趣,本宮也討厭了這些假惺惺的傢伙,還不如當初本宮在北魏時遇到的那兩個討厭的傢伙,實在是讓本宮很苦惱。」
「公主從北魏回來每一日便提一次那兩個傢伙,臣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公主如此上心,無奈公主也不願與臣說道一二,臣便也不好再問,倒是公主若是覺得無聊,臣這裡倒是有一個消息說不定能與公主解解悶。」
那青衫儒士笑道。
「哦?先生且說說是什麼消息?」
朝陽公主聽聞此言便來了興趣,這讓這位被評為西楚一寧的儒士苦笑不迭,果然自己這寶貝徒弟是有了熱鬧便往上湊的。
「臣聽說我汴京來了幾位北魏高手,揚言我西楚無江湖,並大敗我北魏三十幾位鍊氣士,這事情城中已無人不知,公主若是有興趣也可上去試試。」
那青衫儒士落下最後一子便出了尚武小院,臨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
「公主大可放心前去便是,那三人如此大張旗鼓不合常理,說不定便是為了引起誰的注意,也說不定就是公主的朋友。」
青衫儒士出了昭陽宮已是月上中天,尚未走出多遠便看到一衣著華麗婦人正與七八個丫鬟朝昭陽宮而來。路遇青衫儒士那貴婦便淡淡道。
「先生真是用心,十年如一日傳昭陽武藝,傳其琴棋書畫。只是昭陽如今已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先生還是請自重為好。」
青衫儒士笑了笑。
「那倒多謝皇后提醒了,臣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昭陽雖長大成人,其秉性仍是天真無邪,還需好生培養才是。」
「就算培養那也應當是她父王培養,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愛屋及烏,有些事情,已經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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