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劍生人如其名,生來就是為劍而生,他不管去哪裡身後都會背著一把劍,他不喜歡怎麼與人說話,自打從劍山下山而來一路上都不曾說過幾句話,他獨自一人穿越茫茫黑沙漠安然無恙進北魏,因為他聽說北魏有一個足以稱得上是當今天下年輕一輩排行第一的高手,他是上清觀天師王九樓坐下弟子祝飛羽,魏劍生其實並不喜歡長途跋涉千里迢迢,不過他是一個為了劍什麼都願意做的人,他不想讓他身後的劍此生籍籍無名,他想要讓天下人都知魏劍生和他的劍,所以他踏上了這條路,他要去找祝飛羽比一劍,只有一劍敗了祝飛羽才能最快的速度聞名天下,那樣才能對得起他的劍。
魏劍生出了黑沙漠便踏上一片陌生土地,他的速度很快,因為他是一個人,一人一馬而已,他穿越黑沙漠不過用了十天而已,北魏邊境小鎮對這個自黑沙漠另一端而來的劍客並不是多有好感,倒不是因為他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與人交流,而是因為他很小氣,他吃的都是最簡單的東西,在這些邊境以做點小買賣為生的普通百姓大多都以為跨過而來的人多半出手都會很豪爽,事實上也的確如此,至少連平日裡小氣的胖子老闆都不願讓楚人沒了面子,可魏劍生全然不在乎這面子。
他明明踏進了一家最好的客店卻只要了一壺茶一碟鹹菜,兩個饅頭而已,哪怕店小二明里暗裡嘲諷他都毫不在意,或有瞧不起楚人的北魏人藉此大作文章他也全然不知,只是在吃完饅頭喝完茶以後魏劍生淡淡一句話讓酒家食客鴉雀無聲。
「小二哥,你們這裡誰是最厲害的劍客,麻煩給我介紹一下,我想去找人比劍,贏了劍我就有繼續走下去的盤纏,也能找到我要找的人。」
魏劍生找到了第一個願意與他比劍的劍客,這劍客也是小鎮十里八方之內最為聞名的劍客,平日裡自詡沒有自己的劍擺不平的事情,只不過他終於遇到了自己擺不平的事情,魏劍生淡淡看了這名劍客一眼。
「你不配稱為劍客,你最多只能稱為會用劍的而已。」
兩指斷劍,魏劍生甚至從頭至尾都不出劍,劍客敗的很慘,他留下了二十兩銀子,其實魏劍生有一個習慣,他不喜歡跟自己比劍的人能從自己手中活下來,那是對劍客的侮辱,也是對劍的侮辱,之所以這麼做不過就是因為那個人在他眼裡不配稱為劍客而已。
魏劍生繼續往下走,他不愁沒飯吃,因為總會有人給他送錢來,但他一直都沒出過劍,因為他覺得與他對戰的那些人都不配稱之為劍客,他去了不少地方,包括僅次於道教聖地一線的江湖一流門派,也遇到了不少驚艷之才,但他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他知道北魏其實年輕一輩有不少高手,只不過是被祝飛羽一人蓋過了所有人的風頭而已,也因為北魏太大,這片地方根本走不完,他認定了目標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三劍斬惡龍的祝飛羽。
這麼一路上魏劍生也不知曉自己敗了多少自詡了不起的劍客,他從最開始窮的只能吃饅頭到後來漸漸銀子裝不下,他把銀子換成了銀票,再後來銀票也越來越多再也裝不下,這時候魏劍生總會跟自己的劍自言自語。
他說原來所謂的高手也是可以用銀子來衡量的,一個高手能值二十兩銀子,魏劍生有錢了,不過他還是保持著很節儉的習慣,每日裡只吃饅頭鹹菜喝一文錢一壺的茶水,他的銀票從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背在了包袱里,白花花的銀票露出來不少,倒不是他喜歡張揚,他只不過是想用銀票來吸引多一點的高手而已,至少能讓他的劍開口說一句話,可惜魏劍生還是失望了,打他銀票主意的人多,但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從他手裡搶過去,非但如此,魏劍生的包袱反而越來越重了,漸漸的,江湖上開始有了這麼一個怪人的傳說,他總是背著一把從來沒有出鞘過的劍,也背著一包袱的銀票一直往北走,一直到他遇見了一個人。
一個坐在小溪邊垂釣的中年農夫,他穿著一身黑衣,頭戴斗笠,他的魚鉤是直的,可他還是將魚釣了起來,彼時魏劍生正渴飲山泉水。
「把你的魚賣給我,我身上的銀票全部歸你。」
魏劍生淡淡說了這麼一句話,這種若是換做尋常農夫拋家棄子都會做的買賣,他本以為農夫會很爽快,不過農夫卻搖搖頭。
「我的魚不賣,留著自己吃。」
「你用我的銀票可以買很多魚,你幾輩子都吃不完。」
「買的魚跟我的魚不太一樣,買的魚是吃魚食長大的,我的魚是吃氣運長大的。」
「氣運?氣運能吃?」
「是的,能吃,不過我的魚比較小,吃不了多少,其實我原本魚簍里有一條大魚,不過很不幸,它被人吃了。」
「你說的這個人應該很有趣,我吃不到的魚他都能吃到,他一定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他的確很厲害,他三劍就殺了我的大魚。」
魏劍生身軀一震,垂釣農夫冷冷一笑。
「我恰好知道你也要找吃我魚的這個人。」
魏劍生不說話了,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下農夫的這句話,他覺得農夫同樣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他知道農夫還有話沒說完,並且他一定會再說出來,事實也的確如此。
「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麼他殺了我的大魚我還能安然在此垂釣,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不顧一切報了這個仇對不對?」
「是的,的確很想問,而且我很想知道他在哪裡。」
「我不找他麻煩是因為我現在還不敢出面,至於他在哪裡,其實我也不知道,有人以無上神通隱匿了他的蹤跡,說不定他跟我擦肩而過我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不過你若是想找他,我覺得你應該去上清觀試一試,可能會有機會,但是即便如此你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你還差的遠,你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讓你劍道突飛猛進甚至有希望踏進陸地神仙境界的機會。」
「然後就像清揚山趙洪濤一般落個悽慘死去的下場?你的條件的確很誘惑人,不過那只是對於一般人來說罷了,你不賣魚,我便不買,就此別過。」
魏劍生告別了垂釣農夫,哪怕他知道可能會因此錯過一個直入陸地神仙的機會,他上了送仙山,這一日紅霞燦爛雲海平緩,如同這等道教聖地其實是不允許帶劍上山,需要在山下解劍,不過魏劍生還是上了山,因為他對小道童說劍是他的朋友,他的劍是人,並非只是一把劍。
這等回答讓一同登山的香客們爭相效仿,因為魏劍生帶著劍上了山,當香客們想帶劍山上時候卻被小道童攔住。
「為何他可以我們就不可以?」
「因為小師叔說今日裡會有一個自稱劍是朋友的來拜山。」
一句話而已,香客們再不做聲,若是換做以前,定要大肆鬧一番說小師叔是誰?怎的這麼大權利,莫不是上清觀店大欺客不成?可換做如今又有誰敢真說一句那位每日裡需要在天師堂靜坐又去雲海觀日落的小道一句店大欺客?
原是這半年以來也不知怎的,從前那位調皮搗蛋的小道士像是如有神助一般洞悉天下玄機,拜山香客但有不解他都能一一答出,不過十七歲便已是藍光初現,送仙山也因此氣運愈發匯聚,要說這素來純真與世無爭的小道童之所以會半年之間便讓天下人熟知其中還有一段趣事,說是有一達官貴人前來送仙山為自家女兒求姻緣,且捐了不少香火錢希望能得到掌教徐長今親自解惑,怎奈徐長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在這個時候小道卻突然闖進來,因為抓了紫竹林的竹鼠被真人馬丹陽追到了天師堂,小道便脫口而出。
「不用求姻緣啦,你家小姐姻緣早就到了。」
正當這位官人有些不明白時自家一同上山的女兒突然乾嘔起來,這時候官人方知自家女兒早已暗結珠胎,也從這一件事情之後上清觀有個能算姻緣的小道士就開始漸漸傳了出去,香客越來越多,甚至除去姻緣之外還有許多香客什麼都要問,本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怎料全被小道說中,如此神乎其神之下,喜歡自稱貧道的小道士漸漸開始成為上清觀炙手可熱的道人,小道原本並不喜被香客所羈絆,架不住自家師父為了香火錢非要讓自己坐鎮天師堂便只能認命,這時候素來和和氣氣一家人的上清觀弟子們才知道原來自己家的掌教真人也並非真正就超然世外,最起碼這位神仙道長也是愛錢的。
開始小道完全坐不住,只因平日裡好動的性子如何這麼快就能改的了?只不過到後來小道漸漸安靜下來,也開始會認真為香客趨吉避凶,但閒暇時候他仍是會去天師堂下大石頭之上觀望雲海,明明雲海中什麼都沒有可他看的就是很認真,並且時不時夢囈一般嘀咕兩句。
山上道士對此都早已見怪不怪,權當不過是自家這位小師弟的愛好而已,倒是三位輩分最大的掌教輩真人都會時不時站在雲海之巔觀望,每望一天便顯憂慮一分。
掌教徐長今座下七位弟子中小道排名最小,卻也是最得掌教喜歡的小地子,大弟子秦淮對此卻並不覺得不安逸。因為他見到自家這位眾星捧月一般的小師弟去雲海崖畔待的時間每一日都比前一日長了。
秦淮終是忍不住問道。
「師父,兩位師叔,小師弟究竟是怎麼了?」
「不怎麼,他很好。」
徐長今說這話雖是語氣平平,不過秦淮仍是能聽出自家這位師父的無奈以及複雜。
徐長今又接著道。
「秦淮,你是師父大弟子,你覺得為師倘若離去之後誰能繼承我上清觀道統?」
「弟子不知,師父也不會離去,更何況我上清觀仍有兩位師叔坐鎮。」
「倘若你兩位師叔也隨師父一同離去呢?」
「我……我不知道。」
秦淮不知如何回答,他從未想過有這種可能,上清觀三根頂樑柱如何能倒?倒下去又有誰能撐起送仙山?
但聽徐長今嚴肅道。
「假若師父有一天與你二位師叔一同離去,師父要你不遺餘力與我上清觀所有弟子扶持你小師弟繼任大統。」
「小師弟?為什麼是小師弟?難道不是祝飛羽師弟?」
秦淮疑惑不解道,因為祝飛羽會接任大統已經是上清觀所有弟子都能接納並且絕對擁護的存在,正是年輕一輩風頭正盛人物,甚至能與老一輩人物比肩,如此人物不繼承大統怎麼會讓給小師弟?倒不是他秦淮看不起自家小師弟,只是覺得很疑惑罷了。
「你祝飛羽師弟雖然天資卓絕,不過卻始終還不夠心性,他將來會走許多彎路,而你小師弟不同,至於有何不同到時候你就知道,為師只希望在還能說這番話的時候跟你們交代清楚,並且,倘若有朝一日萬一你們祝師弟心性大變,遁入魔道之時,我要你們不遺餘力同心協力共同將其制服送給你們小師弟。」
「祝師弟入魔道?這怎麼可能?」
「天下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只是預防而已,記住為師給你說過的這些話就行,上清觀存亡,全在你小師弟身上。」
徐長今不說為什麼,秦淮也不問,他知道能讓自家師父道破天機的事情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他倒是記住了倘若祝飛羽入魔便傾盡上清觀之力將其制服送到小師弟面前,祝飛羽究竟會不會入魔秦淮已來不及思考,因為這時候從山腳直通天師堂的九百九十九步階梯之上緩緩走上來一個人,他是一個劍客,他身後背著一個包袱,他走的並不快,不過卻在雲海崖畔停了下來。
「小道士,你就是香客們說的那個很厲害的道童?」
正望著雲海出神喜歡自稱貧道的小道士輕輕轉過頭。
「正是貧道。」
魏劍生停了下來,他見到了他想見到的人,哪怕這個人不是祝飛羽,不過他是一個能知道天下事的人。
魏劍生將身上包袱解了下來,至少萬兩銀票以及碎銀放到了崖畔小道身旁,他本來沒有這麼多銀子,不過他後面為了避免不是劍客的劍客來煩自己,所以故意抬高了比劍的價格,所以才短短半個月就得了這麼多銀子,從來不笑的劍士咧嘴笑道。
「小道,這些銀子是我給你上清觀的香火錢,你替我算一算,倘若我跟你師兄祝飛羽比劍的話,是他死……還是我活著。」
小道士搖搖頭,他咧嘴笑道。
「施主弄錯了,第一,祝飛羽並非貧道師兄,而是貧道師弟,第二,祝師弟是不會與你比劍的,他的劍是道劍,是用來斬妖除魔,並非用來與人比斗。」
「可假如我就是要找他比呢?他若是不答應我就直接殺了他,好坐鎮這江湖春秋之後天下劍甲的名頭。」
「施主你又錯了,就算你殺了他他也不會與你比劍,更何況什麼劍甲的名頭從來都非師弟所在乎,太注重於名頭不注重於道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施主你的劍或許很厲害,不過也僅僅只能稱之為劍,不能為劍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祝飛羽?」
「是的,你不如他,就像施主所見到的那些劍客都不值得施主出劍一樣,施主也不值得讓祝師弟出劍。」
「呵呵。」
魏劍生笑了,他在冷笑,因為他知道他的劍想說話了。
「我千里迢迢來北魏莫非等來的就是你這小道信口雌黃這麼一句話?你說我不如我就不如?你這小道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再殺了祝飛羽?」
小道動容了,他不過只是輕嘆一口氣,一口氣而已,雲海沸騰不已。
魏劍生終於還是沒有動手,他敗了,還未見到祝飛羽便敗給了這個小道身上,他的劍心亂了,他不敢殺面前這小道,倒不是因為天師堂前有上清觀三大掌教級別人物遠遠觀望,而是因為這小道不過輕嘆一口氣便帶動天地之勢,雲海翻騰,魏劍生承認自己敗了。
他頹然下了送仙山,失魂落魄,全無來時半點風采,劍心已亂,劍道心境大跌,這是個很不好的事情,之前敗給他並且輸了不少銀兩的劍客有不少找上門來,他一敗再敗,敗到除了劍再沒有東西能敗的時候終於走到了這座小鎮,這座小鎮距離黑沙漠已不是很遠,他穿過大漠就能回家,找到了自家老祖宗說不定能救回丟失的道心,不過他知道憑現在的他一個人難以走出黑沙漠,所以他找到了一個富家公子。
「我可以為你做一件事情,不過你得花錢替我找不少不要命的人來陪我走一趟黑沙漠。」
「我憑什麼相信你?我聽說你不過是一個一敗再敗的落魄劍客而已。」
「你應該相信我,因為你可能聽過一句話,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9s 3.601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