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為何無緣無故知曉西夏軍小伎倆,張明月也索性不去想,或許這世上真有輪迴之說,但這輪迴之事虛無縹緲,即便是有,為何不偏不倚落到了自己頭上,他張明月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大運的人,從前是這樣,以後還是,又或者說這冥冥之中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想法難不成三年前自己失憶之前竟會是西夏人?倘若真如此,一個西夏人又是如何穿過楚地迷失在荒漠之中?當兵大半年並不是不知對於一個少年來說獨自一人穿越數千里地的困難,不說是難如登天也是九死一生,同樣,他並不覺得自己在練刀之前有那個本事。
兩人進了西夏糧草大營黑暗中便朝著西夏兵口中所說的「母豬圈」而去。
「你是如何得知關押那些女子的地方是在這個方向!」書生雖對少年身份不再質疑,可兩人就這麼跟個無頭蒼蠅一般亂撞早晚都會露出馬腳,到時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
滿臉血污的少年人拎著兩個已經辨認不出的西夏兵頭顱行走在軍營黑暗處,來往兵甲雖多,卻無一人將二人認出來。
「咱們天黑之前鳥瞰這片營地的時候已經大致摸清楚這片營地的具體部署,最中間是空地,四周都是糧草,士兵的營帳也都分布在糧草四周,西夏兵就算再蠻夷都不可能將營帳與這些女子安排在一起,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裡到哪裡都是一樣,再看這軍營之中四通八達,沒有到不了的地方,咱們要做的只不過是認準了一個方向直走就行,千萬不能猶豫。」
經張明月這麼一提醒李求書才明白這其中奧妙。
「你的意思是咱們只要不要讓這些士兵覺得咱們心裡有鬼就行?」
「這麼理解倒也沒錯,現在這兩顆頭顱在手上,怕是必須要丟給那些女子才行,至於後面的計劃,邊走邊看,如果能從那些女子嘴裡得到西夏軍機自是再好不過,若是得不出來,咱們就想辦法在糧草之上動手,現在塞北冬天,天乾物燥,又刮的北風,只要能讓糧草燒起來,火勢一大,到時候就算來再多人也控制不住。」
「話是這麼說,可是從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放火燒糧草,就算能點燃一處,只怕火勢尚未擴大就被水澆滅了,到時候非但燒不成,咱們兩個的命也得搭進去。」
「所以咱們這不是找那些被士兵抓來發泄的女子了嗎?」張明月淡淡一笑,只是兩個淺淺酒窩已經被鮮血染成跟臉龐一樣的紅色,血液結痂掉落了不少,星星點點尤為恐怖,若非兩人早就同路,恐怕就這麼一笑也得將書生嚇個夠嗆。
「你想利用那些女子來幫我們放火?可你應該知道,就算她們受盡凌辱,那也始終是敵人,你如何確定她們就一定會幫我們。」
李求書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辦法的確是個好辦法,只是這麼做風險實在太大,若是不成,怕最後遭殃的只會是他二人。
「我不確定,不過仍打算試一試,先找個女子探探口風,倘若她願意就好,若是不願意,大可以隨便找個藉口一刀殺了,相信也不會鬧出太大的事情。」
「人命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值錢?」
「說不上值不值錢,有些事情你明知道很殘忍,可依然不得不做,這就是現實。」
書生再不言語,二人摸索片刻總算是從密密麻麻營房中找到了那至少一百個被關起來的女子,這些女子幾乎都衣衫不整,不少面無血色幾近麻木,在最裡面的位置甚至還有幾個女子已經躺在枯草之上散發出陣陣惡臭,這些女子大概也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從這個牢籠中逃不出去,又或是說即便逃出去也離不開一個死,索性便任由這些西夏軍施為,看守「母豬圈」的兩個西夏兵見二人前來尚未說出一句話便被拎著兩顆頭顱的張明月削了腦袋。
「那幾個已經活不了了,下體已經腐爛。」
張明月冷冷看了一眼這群見到了殺人依舊深情呆滯的女子。
「這群畜生。」
書生緊緊捏住拳頭。
西夏軍每隔一刻鐘便會巡邏一次,張明月眼疾手快將兩具屍體拖進了「母豬圈」用枯草蓋住,確認再無任何破綻的時候才將兩顆頭顱丟了進去,與此同時不忘拎著一個骨瘦如柴蓬頭垢面的女子出了「母豬圈。」
「想不想活下去?」
那女子大概是沒想到突然竄出來的兩個士兵居然會說這麼一句話,遲疑片刻之後連連點頭。
「想就要幫我做件事情,這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困難,所以我需要你團結你所有的姐妹來幫我。」
「可以。」
跑了三年江湖,張明月不說能如同司馬雲那般洞悉人心,卻也知道人說的話有幾成可以相信,更何況是這些逆來順受早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他倒也不擔心這女子一但回去就會大喊大叫,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大約等了三五十個呼吸,張明月才重新進了「母豬圈」。
他用儘量模仿西夏兵的口吻冷冷道。
「我知道你們都不想死,你們還年輕,我可以放你們出去。」
只不過聽到放你們出去幾個字,原本面無表情的女子們除去那幾個已經再也不能動的,其他人齊刷刷瞪大眼睛。
「不過放你們出去有個條件,你們幫我放火燒了這糧草大營,我不止會放你們出去,我還會安排你們接下來的生活,讓你們不用再回西夏這片土地,你們覺得如何?我也知道你們大多是被搶來的又或是被買來的,不論是哪種,西夏這片土地對你們來說應該都再無留戀才對。」
時間只有一刻鐘,張明月來不及多做解釋,只說了這麼幾句,本以為這些女人中或多或少會有那麼十幾個不願意,又或是假裝願意,說到底還是他小看了這些西夏女子的求生。
一刻鐘時間差不多過去,兩具屍體被很好埋起來,不用怕被人發現,西夏守軍每十人一組,一刻鐘一次巡邏,這時候正好有一串腳步聲迅速接近。
這群西夏兵在看到關押女人的營房沒了守衛之後領頭的詫異了一下,隨後再看了一眼營房中鬧哄哄一團的女子們,不由得吐了一個唾沫在地。
「他娘的,這兩個王八蛋八成又在自己偷偷摸摸爽了,每次來了新貨都便宜了這兩個王八蛋,兄弟們,去,把這兩個傢伙弄出來,交給營長處理。」
共和十個西夏兵前前後後踏入「母豬圈」,尚不等十人將兩個看守的西夏兵找出來,一百來個女子同一時間寬衣解帶搔首弄姿。
十個西夏兵頓時睜大了雙眼。
素來這群女人差不多就跟驢子一樣打一鞭子走一步,全無情趣可言,怎的今天就如此想得開這麼主動?
參軍大多是正值青年或是壯年熱血男兒,如何禁得住這般誘惑。當即便有好幾人口乾舌燥,目光灼灼看向隊長。
「干,他娘的,趁著現在沒人,趕緊。」
這隊長也不過三十歲左右,正是年輕氣盛,十人迅速脫衣解兵器,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柄從枯草下面忽然驚起,只不過見到了一道光華而已,十人瞬間殞命。
「好快的刀。」
李求書從那躺著的幾個女子身後爬出來不禁感嘆。
「快嗎?我的這一刀能在呼吸之間砍四十九根竹子,他們不過才十個人而已,還是沒了兵器,褲子吊了一半的人。」
張明月冷冷收刀。
「各位姑娘,還請把衣裳穿上,抓緊時間。」
一百多人畢竟不是小目標,這糧草大營中還有好幾處瞭望塔,也虧得這會兒正是月黑風高,此處又在黑暗之中,很難被發現,只不過要想從一千大軍的眼皮子底下縱火燒糧,即便是人手夠了也絕非易事。
「我解決瞭望塔的士兵,你帶她們做後續準備,必須速戰速決,西夏軍不會料到他們軍營里混進來了兩個敵人,那十二具屍體很快就會被發現,一百多個人,每人放一處火,保管讓他們顧得頭顧不得尾。」
「那放火之後又當如何?」
出了營房的書生背著除去已經不能動的那一百多個女子對張明月輕聲道。
「能活著帶出去幾個是幾個。」
「你這等於是給了她們希望,又親手將她們推進地獄。」
「……」
「這是戰爭,我別無選擇。」
張明月身負弩箭出營,邊關生活半年早就對軍用器械輕車熟路,至於箭法雖說不上是百發百中,至少也是邊防軍中有數的高手,糧草大營瞭望塔有四處,沒了書生為伴,一人便恢復了最巔峰時候狀態,宛如一頭矯捷獵豹在營中穿梭,說是一刻鐘時間,但其實哪兒用的到一刻鐘,半刻鐘就幹掉了三個瞭望塔上西夏軍,還剩最後一個,這最後一個卻是正對營門口,在那裡依舊有三五個西夏兵談笑風生,若是一箭出,那麼顯眼的位置不可能不被發現,只能再等等。
張明月估摸了點時間,李求書那邊也應該差不多了,一百多個女子,就算被發現一半,死了一半,還有剩下幾十個一人一把火,加上北風天氣,火勢很快就會蔓延,幹掉糧草大營輕而易舉。
只是左等右等,依舊不見有火光出現,張明月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莫非全都被發現了,這糧草大營雖說有一千來精兵駐守,可如今已是深夜,大部分士兵都鼾聲正濃,真正留在外面來回守夜的人最多兩百人,兩百人分成十人一組,二十組,絕對沒可能將所有的女子全都發現。
正在張明月猶豫要不要出箭之時,黑暗中只見一個西夏兵鬼鬼祟祟摸索了過來,就在其一刀要揮出的時候,只聽到一聲驚呼。
「別……」
張明月連忙收刀捂住了書生的嘴。
「想死啊你,不是讓你帶人去放火?你的火呢?」
驚魂未定的李求書上氣不接下氣道。
「火……火油,這營中有火油。」
火油,張明月兩眼放光,暫時來不及細想這糧草大營中為何會有火油,連忙隨著李求書到了存放火油的地方,不只是木桶,還有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兵器,隨意撬開一桶,果真是火油。
「真是天助我也,想來這些應該是西夏的戰爭儲備,沒想到居然全部都存放在這裡,看來這群傢伙真是吃准了我西楚邊防軍不敢出虎狼關作戰才如此大意將戰爭兵器全部都放在這糧草大營中,咱們的機會來了。」
張明月輕聲一笑。
「能不能為我西楚多拖延半年時間就看今天咱們兩個的了。」
張明月將身負的十支弩箭全部浸泡火油。
一刻鐘時間將近,那一百多女子逃了出來很快就會被發現,來不及再多做思考。
「走,跟我撤。」
張明月拉著李求書迅速離開儲備庫。
「她們怎麼辦?」
「各安天命,能活下來就活,活不下來就被大火燒死。」
時間終於殆盡,糧草大營警戒聲大響,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黑暗中十支弩箭被點燃火油分兩次陸續射進儲藏庫,不過三五個呼吸時間,但聞驚天爆炸聲響起,火光通天,北風呼嘯,火勢迅速蔓延,整個糧草大營徹底炸翻了天,火花吞沒無數依舊在睡夢中的西夏兵,不少人被火舌纏身痛苦燃燒,原本已經漆黑一片的糧草大營瞬間如同白晝。
「快,救火,救火……」
火光漫天中,無數人吶喊,再也沒誰去管那在爆炸中幸虧的幾十個西夏女子,一千人的糧草大營不過十幾個呼吸時間便被持續爆炸的火油桶吞沒大半,北風歇斯底里跳躍狂舞,火勢愈來愈大,到最後二十里外的西夏前線營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於連虎狼關都隱約可見冬日裡的一片紅光,十萬大軍半年的糧草儲備頃刻毀於一旦。
「走,別發呆了。」
張明月拉著發愣的李求書幾個呼吸之間便趁亂跑出軍營,只是方向卻不再是往回跑,而是繼續深入西夏腹地。
「你這是幹什麼?」
使出這輩子都從未有過力氣奔跑的書生大聲道。
「你傻啊,咱們要是按原路返回,二十里外的西夏軍肯定已經出發過來救火了,咱們回去是等於送死。」
「可咱們這樣在戈壁上無頭蒼蠅亂撞一樣是死,這可是西夏,不是咱們西楚,他娘的更何況就這麼走了,咱們的情報送不出去怎麼辦?別忘了後方還有幾十個兄弟等著我們呢!」
「暫時管不了這麼多了,咱們虎狼關邊防線很長,西夏也同樣如此,戰線拉的這麼長,總有漏洞,咱們瞅准機會再回去。」
通天火光中,兩個奔跑在雪地中的身影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當即便有眼尖西夏兵認了出來,身後立時跟上了不少追兵。
「他娘的剛剛為什麼不去馬廄裡面牽馬,咱們這樣跑怎麼跑得過人家的戰馬?」
李求書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要是直接轟轟烈烈死也就算了,搞得現在這樣好像被人追兔子一樣追死,天下沒有比這更窩囊的事情了。
「你他娘的這不是廢話,咱們要是剛才牽馬馬上就會被發現,咱們還跑的了?有這罵人的力氣還不如乖乖閉上嘴多跑幾步,說不定還能跑脫。」
張明月也是沒想到居然西夏兵如此強悍,這麼大的大火還能活下來不少人,看來這些人除去外面守夜的,大部分都是在爆炸聲響之後第一時間衝出營房的,身後至少跟了四十騎,戰馬如嘶,眨眼之間便距離不過十丈左右,身上已無弩箭,少年人咬咬牙抽刀,同時一腳將書生踢飛。
「趕緊跑,能跑多遠跑多遠。」
書生身上揣有畫著西夏軍軍營詳細部署以及方圓五十里的地圖,得此行軍圖,若非西夏有能力改變這片土地地貌,否則以薛平川的才華絕對能在最短時間制訂相應策略,到時候也就不必再怕出虎狼關。
四十戰馬轉瞬即逝,馬上甲冑,馬下持刀少年,書生被踹飛出好幾丈遠完全沒反應過來。
「你他娘的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快走,趕緊走啊。」
少年人歇斯底里,手中名刀斬斷當頭戰馬前蹄。
「他娘的我走了你怎麼辦。」
「老子能怎麼辦?除了死還能怎麼辦?老子們兩個人就老子有能力攔住這些傢伙,指望你,兩槍就將你身上捅個窟窿,快滾,別讓老子分心。」
少年人一邊揮刀一邊破口大罵。
「算老子倒霉遇到了你這麼個刀都提不動的搭檔,老子不死還能怎麼辦?」
張明月歇斯底里,書生紅了眼眶,他如何不明白張明月的意思,兩條人命比起這行軍圖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
兩個人總有一個人要將這份軍機圖送回去,這份圖紙,可遠比糧草大營來的更加重要。
李求書捏緊拳頭,雙眼通紅,正對面不遠處是才剛剛碰了西夏軍的面身上就出了一條刀傷的少年人。
這少年人說他一刀能砍四十九根竹子,可竹子不是人,更不是這些裝備精良龍精虎猛,與前面那十個脫了褲子上腦完全不同的憤怒之下的西夏兵。
「好好活著,等老子回去搬救兵來救你。」
書生轉身撒腿就跑。
「好,老子等你搬救兵來。」
少年人一刀斬斷一桿長矛,將那馬背上西夏軍拖到地上補了一刀,望向浩浩蕩蕩而來的西夏正規軍。
「如果我能撐到那個時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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