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我這麼一個儲君之位搖搖欲墜的大皇子,不僅僅是連大儒聖親自出馬,還出動了全部拱衛揚州城的精銳重甲,我說王叔啊,你可真捨得下本錢。筆神閣 bishenge.com」素袍公子心中波濤洶湧,背脊也已被冷汗浸濕,卻極力表現出一副從容鎮靜的樣子,把玩著摺扇譏誚道。
身著血色蟒袍的方臉男子來到白衣儒聖的身旁,這位睥睨江湖名聲顯赫的當世大儒隨即微微俯首,輕聲喊了聲王爺,紅蟒袍男子與其對視了一眼後,深沉地嗯了一聲點頭作答,兩人再無多餘交流。
崇尚儒道深諳尊卑之分的白衣儒生,始終俯著身子略微弓著腰雙手探袖,心有靈犀地往紅蟒袍男子的身後退了一步,把上首的位置讓予這位江南之主。
銀刀寒甲身材魁梧的親衛重甲,以蟒袍為中心左右一字排開,氣態威嚴正站如山。
狼虎之姿颯爽英武的紅蟒袍男子笑道:「大皇子不遠千里偷偷地來江南遊歷,也不跟本王這當叔叔的說一聲,到底還是看不起本王這個當叔叔的啊。」
素袍公子停下手中晃悠摺扇的動作,雙手一首一尾分別抓住扇柄和扇身,故作訝然道:「王叔這是什麼話?我這趟下江南是替父王辦理政事要務,哪裡有閒情逸緻遊山玩水,我也知道這趟下江南等同於過吳王府而不入,也的的確確是不合情理,想起兒時那回每次見著了王叔,總少不了王叔偷偷帶入宮的冰糖葫蘆,這不正想著待要務辦完回京稟告父皇后,再好好地來江南遊歷一番,親自到吳王府拜會王叔好好聚一聚,再說了江南的桂花酒這一口,侄兒可饞得不得了,若不是要務在身肯定與王叔喝個不醉不休。」
吳王的目光由陰沉莫名地敞亮了些許,他敞開蟒袍的袖子說道:「你小子還記得。」
素袍公子有些發自心底的失神,點頭說道:「當然記得,可是娘她總要把王叔賞的冰糖葫蘆藏起來,說怕我吃太多鬧肚子。」
紅蟒衣男子先是默然不語,視線掃過頹垣敗瓦的萬佛坪後,嘴角挽起一道幅度不大的弧線,說道:「殿下小時候愛吃冰糖葫蘆,可是你娘不讓你多吃,如今長大了想要喝桂花酒,有誰敢阻撓你這位大皇子的酒興?來了江南當然得嘗嘗地地道道的美酒佳釀,只可惜啊這秋末初冬的季節,市面上當真地道的桂花酒也都售罄了,不過還好吳王府裡頭還珍藏有幾罈子。」
話畢,卻不見素袍公子有任何反應,紅蟒衣男子又道:「怎麼?難不成堂堂大皇子要喝酒還得藏著掖著?」
「下回。」素袍公子皮笑肉不笑,擺手說道:「這回喝酒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
「有何不合時宜的?」紅蟒衣男子明知故問。
素袍公子心中無底,乾脆投石問井道
「王叔這般聲勢浩大地來請侄兒回府上飲酒,就不怕抽空揚州城駐軍的同時後院著火?」
獨占江南一隅,開闢出一方盛世的吳王哈哈笑道:「著火?著什麼火?要真是著火了那本王就引來整條長江之水滅火,本王就不信這普天之下還有長江滅不了的火。」
可接著紅蟒衣男子又味同嚼蠟般哦了一聲,故弄玄虛地說道:「皇子殿下所說的火是指那蟄伏江南腹地的七千北府軍?」
素袍公子的瞳孔猛地收縮,神情表露間並無多大變化,心臟卻幾乎提到嗓門處,等待著下文。
紅蟒袍男子抖了抖袖子,輕描淡寫地說道:「過眼雲煙煙消雲散。」
素袍公子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但細細一想,又對吳王的言詞將信將疑,北府兵好歹也是讓大遼精銳吃盡了苦頭的主,雖說只有七千之眾,但皆是上過梁遼邊境戰場的重甲騎兵,想要縱橫江南腹地奔襲千里易如反掌,投石落湖尚有水波漣漪,更何況這支蟄伏江南的精銳又不是伸手可催的木樁,假若七千北府兵真如紅蟒袍男子所說煙消雲散,那不得讓整個江南硝煙騰漫?
素袍公子不漏痕跡地緩和神情,竭力保持著鎮靜笑道:「王叔真會說笑,能入伍北府兵的都是從死人堆里爬起來百里挑一的精銳,只有戰場才能讓這支精銳死得其所,江南一地太平安逸海不寧波,如何煙消如何雲散?」
紅蟒袍男子搖了搖頭,嗤笑道:「殿下剛才不是說這能入伍北府兵的,都是從那戰場死人堆裡頭爬起來的嗎?七千北府兵蟄伏江南腹地如何能讓本王這位江南之主睡得踏實,自然是在其周圍布下重兵,若這支精銳有所異動不是煙消雲散是什麼?」
素袍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環視了一眼周遭整裝待發的吳字旗幟甲胃,冷笑道:「王叔如此明目張胆踩踏江湖廟堂互不相干的底線,還要把我這位大皇子大搖大擺地綁入吳王府,這與興兵謀逆有何區別,就不怕父皇勃然大怒出手蕩平江南,掐破王叔的黃粱美夢?」
紅蟒袍男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搖頭說道:「我不信皇兄會為了一位儲君之位岌岌可危的皇子,而與我這位實力可叫天下為之一顫的藩王翻臉,俗話有言攘外必先安內,可我這位皇兄呀偏偏要背道而馳,那回才剛登上帝位便分封諸王,以安穩住天下搖搖欲墜的頹勢,這一著的確是妙筆生花,只是目視短淺利在當前後患無窮,想必如今藩王割據的局面叫他每一夜都難以入眠罷?」
紅蟒袍男子抬頭望了下佛光流溢的祥雲,收起了笑意說道:「當年太祖將龍脈鎖埋在木如山,把大梁的氣運與木如寺連作一體,故而天下得以百年興盛,可到了皇兄這一代龍脈鎖氣運由盛轉衰
,這天下也該換一換主人了。」
「大膽!」紅蟒衣這一番話顯然是觸碰到了素袍公子的弟子,素袍公子不再隱忍,怒髮衝冠地呵斥道。
紅袍男子收回停留在祥雲之上的目光,又哈哈笑了起來:「亂世出英雄,誰不想逐鹿中原位極九五至尊,你以為沐王不想?秦王不想?燕王不想?不過都是在坐觀天下大勢伺機而動罷了。」
素袍公子養氣不俗,強壓下胸中怒火冷嘲熱諷地說道:「誰巴不得這天下安居太平?沐王、秦王、燕王身為封疆藩王為大梁固守邊陲,對此最是深有體會,怕是只有吃飽了沒事幹之人才有閒工夫去觀望天下之勢罷?」
紅蟒袍男子一笑置之,不去反駁素袍公子的言論:「就如適才連先生所言,今日白衣儒聖替木如寺掃清天龍會餘孽,而本皇則請皇侄到府上飲酒。」
「你敢?」素袍公子的眼皮子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眸子中竟然映著紫黑倒影,心中頓時瞭然,緊攢住象骨摺扇的雙手悄然鬆開,老氣橫秋地把雙手負於身後。
傲睨自負的蟒袍男子斂起笑意,蟒袖一揮,駐守在蟒衣左右身材健碩的重甲親衛,頓時向著素袍公子蜂擁而上。
素袍公子卻格外地平靜,又嘩地劃開摺扇,手腕悠然自得地翩翩搖晃。
嗖嗖嗖。。。
流失無聲無息地划過夜空。
緊接著萬佛坪上便是一連串的驚呼慘叫。
那十餘名紅蟒衣男子的重甲親衛霎時被飛箭穿透胸膛,倒在地上後氣絕暴斃。
一根鎢鐵鍛造的長箭從箭雨中脫穎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紅蟒衣男子。
白衣儒生拂袖掠出,琉白長袖凌空飛舞,撥開這根妄圖『千里取人頭』的飛箭。
約莫是怕傷著了素袍公子,黑暗中又是一波粗淺箭雨淋下,白色長袖遮天撥去十之八九飛箭,仍有一兩支斷矢落在紅蟒衣男子的腳邊。
不知何時,包圍在周遭的鎧甲寒芒褪去,變成了紫黑深邃的沉泠色調。
突遭襲擊,在山道石階上候命的吳字旗幟重甲紛紛湧上萬佛坪,把紅蟒衣團團擁駐,而白衣儒生則擋在紅蟒衣和重甲的跟前。
與此同時,木如山上漫山遍野響起了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響:「北府軍參見皇子殿下。」
如潮水一般的紫黑重甲從另外兩側湧上萬佛坪,陣型如一互為犄角,將這位身著素袍的當今大皇子保護於羽翼之下。
兩軍對壘,一方是冷冰冰的黑銀色海洋,另一方是態勢巍峨的紫黑濤涌,這一副只能在大梁邊境才能看得見的氣魄景象,竟然在木如寺萬佛坪上淋漓盡致。
在素袍公子的授意下數個北府軍士兵把癱軟在地上的白雲扶坐了起來,白雲雖暫不能言語但神志清醒,素
袍公子也知道這位髻霞弟子的斤兩,在與素袍公子視線相接之後白雲便閉起眼睛,凝神靜息幾乎把氣海中內力都抽調到經脈中以此縮短恢復的時間,而自行破去金剛不壞身負重傷的老僧閉眼昏睡,被士兵抬回到海會殿內。
兩軍之間似乎隔出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在銀黑重甲的拱衛間,身著紅蟒衣的江南之主吳王往前走去,士兵紛紛讓出一條小徑,吳王走出方陣的掩護,與白衣儒生並肩站在萬軍之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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