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圍爐夜話
&你是。」
豆豆敢肯定,他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可是只看眼睛的話,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
&先生,你來啦。」徐羨搖著輪椅,依舊是慢悠悠地從房裡經過緩坡的台階來到了天井院。
豆豆一回頭,抱怨了一句:「師父,您怎麼又自己下台階啊,萬一摔了可怎麼辦。」
&陣,叫我名字就行了。」林陣看著徐羨,嘴上跟他客氣到,他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了都沒有一秒鐘的時間,就別開了視線,長的睫毛因為眼神的流轉而顫了幾下,上面結滿了冰珠兒,隨著顫動撲簌簌地滑落。
如果不是徐羨自作多情的話,他在他的眼神之中好像看到了驚艷的成份,看來自己也是沒有白白捯飭了一個下午。
&屋吧,外面怪冷的。」
徐羨看著林陣的睫毛,繼續向上,就看到了他滿頭的風雪。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腰身掙了一下,心想如果自己能隨時站起來就好了,又想起了自己少時節寫過的一句很文藝的話來,「一定要跟心愛的人在下雪天出去散散步,走著走著,就走到了白頭。」
&對對,快進屋吧,雪又下大了。」
豆豆趕緊過去推著徐羨的輪椅,引著夜訪的客人進了暖呼呼的小屋。
&里地方小,隨便坐。」
林陣沒想到徐羨會在自己的家裡請客,更沒想到這么小的房間,他那麼大的個子坐在輪椅上還能行動自由地來回穿梭,非常熟練地替自己掛好了外套和圍巾。
&擾了,我沒想到會是府上,所以也沒有準備禮物。」林陣有些侷促地坐在外屋的沙發上,稍微打量了一下這間簡樸的一居室,雖然是個陋室,卻乾淨整潔,布置得挺溫馨。
&外面吃飯總是吃得不舒服,再高級的飯店也不一定能完全不被打擾,相比之下家裡就自在多了。」徐羨對他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請林陣入席,一旁的豆豆等不了,已經大大咧咧地上了桌。
白水的湯底只有蔥姜的香氣,比起這些年大行其道的各類火鍋,帝都涮肉別有一番乾淨純粹的風情,林陣雖然不敢多吃,不過幾筷子羊肉下去,也驅散了他在風雪之中徒步走了半個小時多堆積起來的寒氣,覺得全身都暖透了。
&等一會兒。」
他眼看著豆豆吃光了自己跟前的一大盤羊肉,夾起白菜就要涮進去,脫口而出阻攔了一句,又有些尷尬地打住了話頭兒。
&怎麼了林哥哥?」豆豆有些自來熟地叫了他一聲。
聽到這個稱呼,原本垂下眼帘的林陣好像眼睛裡忽然多了一點神采,抬眼看著豆豆,很溫和地說道:「涮完了肉要涮菜的時候,要先問問長輩們都吃好了沒有,知道嗎?」
他雖然有些慢熱,卻對小孩子很耐心,這讓徐羨多少有些意外,他們第一次見面,他百度的時候,曾經看到過林陣未婚生子的傳聞,算起來他年紀也不小了,而且這種事在圈子裡確實不新鮮,前幾年不是就有c姓男藝人曝出過類似的新聞嗎?
徐羨漫不經心地撈起自己面前湯鍋里最後的幾片羊肉,夾在了豆豆跟前的餐盤裡。不,他不會的,徐羨決定相信他,他覺得林陣是個老實的男人,他能在這樣惡劣的氣候之下徒步前來赴約,也一定不吝於給自己心愛的人一個名份。
&我知道了林哥哥。」
豆豆很乖巧地點了點頭,他是幾歲的時候跟著父母一起調到帝都京劇團的,後來又自己考進了這個青少年京劇團,一直住在有些破舊的宿舍里,室友也都是來自於五湖四海,對於帝都這種傳統吃食的規矩並不太懂。
&父,林哥哥,我可以涮菜了嗎?」
&
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答應了一句,彼此還都有點兒驚訝。
&
豆豆嘴急,一下子把半盤大白菜都涮進了鍋里,笑了一聲說道:「你們好像我爸媽,他們說我的時候總是異口同聲的,還會互相打一下呢。」
林陣原本有些翹起的嘴角一下子就抿了起來,別開了已經跟徐羨對上了的視線。
徐羨看著他,隔著銅鍋子裡冒出的氤氳的水汽,他垂著眼帘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又有些卷翹,隨著眼帘的小動作,顫巍巍的,比塗過睫毛膏的女孩子要自然好看。
他伸手在他擱在桌上的左手背上拍了一下。
不出所料,林陣好像被燙著了一樣,條件反射似的縮回了手腕。
&是豆豆教我的,兩個人同時說話,誰先打對方一下,就搶了他的福氣。」
&嗯,沒錯,我爸媽常常這樣開玩笑。」
天真可愛的豆豆小朋友一點兒也不覺得這個類比哪裡不對,把頭埋在小碗裡吃著白菜和粉絲,還嘟嘟囔囔地說道。
&是,我不是個有福氣的人。」林陣的笑意略帶些苦澀,說完又移開了視線。
&就反彈好了,我的分給你一半,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
&竟我們也快進一個組了。」徐羨感覺到林陣不是一個可以自來熟的人,聳了聳肩,找補了一句。
&先生……」
&羨,我們扯平了。」
&吧,徐羨,劇本的事情,我還沒有考慮好。」
&不急,都吃好了嗎?」雖然只是接觸過一兩次,徐羨知道林陣是個勉強不得的人,並沒有執著於劇本的話題,看著林陣早就放下了碗筷,而豆豆已經撐得腆著小肚皮四腳朝天歪在椅子上,就用銅片蓋住了鍋嘴滅了火。
&好了>
豆豆很沒節操地打了一個飽嗝兒,跳起來拍了拍肚子說道:「師父,你們坐,我收拾過去,一會兒過來給你送茶。」
&這小傢伙就是閒不住,咱們裡面坐吧。」
徐羨很熟練地轉動了一下輪椅的方向,往裡面挪了挪,就是一張破舊的書桌,擠在單人床邊上,形成了一個很寒酸的工作檯。
&便坐。」
&
林陣其實不太想跟徐羨坐在同一張床上,不過這麼個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也確實沒有多大的地方能讓他伸開腿的,只好跟徐羨隔著一張小炕桌對面而坐。
「……?」
剛剛坐在床上,林陣就被一種幸福感籠罩了,床是滾熱的,在風雪中步行了許久的雙腿,麻木一下子得到了緩解。
&是火炕,現在不多見了,還好大雜院兒里保留著,我的腿不太好,就請師傅來通了通,將就能用,冬天也好過得多。」徐羨掀起了床圍子給林陣看,果然看似是一張單人床,沒想到下面竟然是實心的,這種火炕別說在城市裡,就連近郊的民房都很難再見到了。
&樣啊。」林陣點了點頭,有些迷惑地看著這間屋子,除了四處擺放整齊的各種書籍資料之外,幾乎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
聽文基說徐羨的本子一直都賣得不錯,因為是資深編劇也按劇集分紅,雖然不太清楚他們行業的內|幕,一部劇下來百十來萬總是有的吧,在帝都四五環買套房也不是不能,他這是何苦呢,還是說,他的錢都派上了別的用場。
&喜歡演戲嗎?」
&徐羨的聲音打斷了林陣的種種猜測,讓他稍微愣了一下。
&歡。」林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點了點頭,表情嚴肅了起來。
&麼這個故事呢?」徐羨晃了晃手上的劇本,看著林陣的眼神隨著他的動作流轉著,他的眼波非常靈動,是個很有靈氣的男人。
徐羨知道他喜歡這本子,不然也不會在雪夜裡解下自己的圍巾把他的劇本包裹在裡面,寧可自己的臉頰被凍得通紅,直到現在還帶著一點點的緋色。
&歡。」林陣鄭重地點了點頭,對於明星來說,他的神情過於老實了,讓徐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還有什麼問題呢?」
&一部電視劇要經過反覆的策劃提案,並不是以我個人的能力就能決定的。」
&那就先不說這個了。」
徐羨知道現在不能逼得太緊,岔開了話頭兒:「本子看完了嗎?」
&為約在今天,就先帶過來了,粗看了一遍,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再看看。」果然說起本子,林陣的興趣就來了,他雖然隱忍、規矩,卻是個很好懂的男人,徐羨心裡想到。
&問題,外面雪還沒停,一定堵得厲害,不然你就在我這裡看看本子,休息一下等雪停。」
林陣想要拒絕,可是這種「留客天」他還能說什麼,更讓他感到不好意思的是,徐羨家的火炕實在是太舒服了,簡直讓他有點兒樂不思蜀。
&吧,那就打擾了。」
……
扣扣扣。
豆豆端著茶壺茶碗,沒有手開門,在外面輕輕踢了踢門板,沒兩下,門就立刻被徐羨打開了,他伸手接過了托盤,對豆豆打個噓聲。
&睡著了?都這麼晚了,要不要叫醒林哥哥啊?」
&用,你也去睡吧。」徐羨隨手把托盤放在外屋的飯桌上,就要關門。
&哎?師父,林哥哥怎麼辦啊?」豆豆從快要關上的門縫裡鍥而不捨地擠進了小腦袋問道。
&孩兒別管那麼多。」徐羨伸手在豆豆的額頭上一點,把他輕輕推了出去,反手鎖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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