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從良 第22章 心事

    她笑的時候,楚山南不明原因地微微偏了一下頭,就像是看向了別處。

    方錦生腦子不清醒,也沒有在意他的動作,抱著水囊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身邊的位置,對他道:「坐、坐!」

    然而,楚山南的腳底下風雨不動,就著原來的位置,雙腿緩緩一錯,盤腿而臥,坐在了她的對面。

    方錦生見此,默默地噘了噘嘴,低下頭,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水囊袋子上的皮。

    良久,她抬起眼睛,發現楚山南單臂撐著腦袋,帷帽遮住了臉,像是睡了過去。

    她小小聲地喚了他幾聲,卻沒有回答。

    忽然間,方錦生賊心一起,用屁股在地上挪了挪,坐到楚山南面前,朝著他的皂紗輕呼了幾口氣。

    對方依舊沒有反應。

    方錦生一隻手裹著衣服,另一隻手伸了出去,緩緩地探到薄紗之上,她清晰的感覺到光滑的面料在指尖微微掃過。

    方錦生看著那薄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猶豫了片刻,縮了縮手指。因為生病,自言自語時還帶著一點點渾濁的鼻音:「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你說呢?」

    方錦生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怔。

    楚山南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支起的胳膊半撐著額頭,渾身上下仿佛無意間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冰冰的氣息。如果不是那層神秘的面紗阻擋,方錦生幾乎下意識地以為坐在她面前的人就是文棱君。

    「你……」方錦生一緊張就開始結巴,急忙把手縮回了衣服裡面,「你沒睡啊……」

    楚山南並不正面回答她,而是略帶鄙夷地評價她剛剛的所作所為:「包藏禍心。」

    「我沒有!」方錦生急忙否認,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慫了吧唧地道:「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麼?」

    方錦生:「好奇你的長相啊。」

    楚山南緘默不語,像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方錦生踟躇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你別笑啊,我覺得你……你有一點像我家夫君,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方錦生半張著嘴想了半晌,想不出一個貼切的詞來,最終憋了一句:「氣質!」

    「氣質?」楚山南雖然做出了回應,但是語氣里並沒有多少驚訝和疑惑。

    「對,氣質!」方錦生用力地一點頭,歪著腦袋像是在仔細回想什麼,「你們身上都有一種……怎麼說呢?總結下來就是『別煩我』、『別跟我廢話』、『有多遠滾多遠』的感覺,你明白我意思吧?」

    楚山南不答,卻是用身上的氣場印證了「別跟我廢話」的感覺。

    方錦生咂咂嘴,這時候還不忘了討好一下現如今與她共患難的唯一靠山,不自覺地道:「不過呢,你們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

    楚山南靜靜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表示願意聽她接著吹。

    方錦生摸了摸懷裡的水囊,笑眯眯地道:「你們雖然都挺不愛搭理別人,但是你的心地可比他好多啦,居然還能想到幫我溫水,嘖——我夫君那個人,毫無情趣也毫無感情,對我特別苛刻,根本不及你一半的體貼。他要是現在在這兒的話,別說給我溫水了,他能把這一袋水全部收入囊中,一丁點兒都不分我!誒——你做什麼?」

    方錦生話說到一半,楚山南忽然伸出手,把她懷裡的水囊給奪了過去。

    方錦生詫異地看著他,只見楚山南慢條斯理地揭了塞子,淡淡回話:「口渴而已,繼續說。」

    不知怎的,方錦生愣了兩秒,才下意識鬆了口氣。

    她微笑著點了下頭,話匣子一通大開:「你不知道,他這人有多麼枯燥乏味,一板一眼也就算了,脾氣還臭,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每次一看見他,我心裡就發怵……」

    楚山南喝了一口水,默默地聽著,捏著水囊塞子的手指卻隱隱泛白,像是花了好大力氣。

    「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可是他總是仗著自己的身份,要我做這做那的,光是抄書就能把我累個半死,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鬼東西。你說說看,既然咱們互不喜歡,各過各的不就得了,為什麼他老是要招惹我呢?難道看到我不痛快,他就覺得很痛快嗎?那不就是把他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嗎?」

    咻——

    有什麼東西的影子擦著她的胳膊掠了過去,方錦生嚇了一跳,低頭一看,才發現那是水囊上的木塞。

    方錦生木然拾起木塞,有點僵硬地看向楚山南。

    "失手。"

    楚山南雲淡風輕地說罷,將木塞取了回去。


    方錦生狐疑地盯了他許久,一直看到他將水囊封好放到一邊,這才緊了緊衣服,慢慢地沉浸回了自說自話所帶起的思緒當中。

    不知不覺間,她似乎有幾分失神,低聲喃喃:「其實也怪不得他脾氣不好,畢竟,我……」

    她說著說著沒了聲音,楚山南反倒有一絲好奇:「你怎麼?」

    他忽然主動詢問,方錦生略不習慣地看了他一眼,停頓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道:「你相信靈魂替換、死而復生嗎?」

    楚山南沉默了一下,「說說看。」

    他的聲音始終很平淡,聲線有一點低,語調直板甚至有點僵硬,像是天生如此,又像是刻意而為。

    方錦生愣了愣——這是她來到這兒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有機會、也有人願意聽那些發生在她身上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理了理思緒,把除了酆都鬼使所交代的那一段之外的所有事情,盡數詳細地說給了楚山南聽。

    最後,她自己接回了上一次沒說完的話,道:「畢竟,是我運氣不好,又賴在人家妻子身上不走,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想想也是,誰能坦然接受自己溫柔賢良的枕邊人突然變了性情,還一無是處呢?」

    方錦生貶低自己的時候,倒是毫不在意,隨意得跟拉家常似的,似乎很有自知之明。

    說完這些憋了許久的話,她心裡突然一陣輕鬆,掃了一眼楚山南,問道:「我說了這麼多看似不著邊際的東西,你相信嗎?」

    楚山南卻並不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說:「為何你不把這些事情告訴你夫君?」

    方錦生輕笑兩聲,忽覺嗓子一癢,咳了咳,才道:「他這個人啊,古板沉悶,耿直得要命,你覺得我說這些他會信嗎?」

    楚山南:「你沒說過,怎知他不會信。」

    方錦生頗有些稀奇地多瞟了他兩眼,不以為意地說:「你們男人當然幫男人說話咯,你不知道他平時是什麼樣子的,當然有心情在這裡說大話。」

    楚山南默然不語。

    「不過,他也不是對誰都那樣……」

    方錦生想事情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歪一下腦袋。「比如對他的侄兒文辛,就很上心,看似極其嚴格,但是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對這孩子好。」

    談及文辛,方錦生的眼底忽然不明原因地一暗,心情也從不痛不癢轉為了低落。

    楚山南似乎察覺到了她心事重重的模樣,等了片刻,才出聲問她:「怎麼?」

    方錦生聽見他的聲音,登時醒了醒神,一臉失落。

    「就是因為他關心這個孩子,而這孩子又因為我陷入了危險,所以我跟他大吵了一架,跑了出來。後來我就想,這樣不行,我自己闖的禍、自己欠的人情,我得還回去,所以我就決定把這叔侄倆找回去,最後陰差陽錯的,我就來到了這兒。」

    方錦生聳了聳肩膀,眼睛瞄向楚山南,小心翼翼地問他:「我還算夠意思吧?」

    「徒勞之舉。」

    楚山南從來不聽她的問題,也從來答非所問。

    「誒?!」方錦生眉毛一揪,小聲嘀咕,「你這人說話真是……沒救了,跟我家那位一模一樣!」

    楚山南微微一頓,過了片刻,才道:「對你來說,此事最穩妥的處理方法,是先回去報平安,再找人幫忙。否則,若是他們已經回去了,你做這些還有何意義?」

    方錦生聽罷,有些不自在地裹緊了衣服,抱著自己的膝蓋悶悶不樂:「我當時正在氣頭上,說了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哪還有臉回去……」

    楚山南:「哪句話?」

    方錦生垂著眼皮看自己的鞋尖,道:「大約就是『我不過跟他們只認識了幾個月而已,對他們毫無感情』之類的……唉呀,總之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就是了!」

    方錦生自己跟自己賭氣似的一擺手,調了個方向,把自己氣成了一隻灰色粽子。

    楚山南的坐姿一成不變得像是入了定,若有所思地停頓了片刻,低低的說:「那你對他們,究竟有沒有感情?」

    頭一次輪到他說完,場面一度安靜得落針可聞,楚山南等了好久,居然還有點不習慣。

    「有……」

    良久,方錦生不清不楚地吐出這麼一個字,字的發音一開始有點篤定,說完時又好像有點猶豫、有點不大願意承認似的。

    她側過頭,朝著楚山南比出一個手勢,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挨得很近很近,露出一個小縫隙,「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楚山南有些無言以對地靜默了半晌,道:「那他們對你呢?」

    方錦生愣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第22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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