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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手指相扣腰側,向著李氏屈膝行禮,姿勢標準又得體:「二夫人,翩翩守喪期已滿,今日特向您來請安的。」
李氏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往上打量,這才冷聲道:「罷了,你既出了喪,往後就老實呆著罷,莫給人添麻煩,沒得讓人晦氣。」
翩翩垂首,極乖巧地應了個「是」,又從袖口處掏出了一個香囊,雙手捧著遞給李氏:」這是我和丫鬟閒來時做的針線,針腳不夠細膩,裡面裝了金銀花、薄荷、艾葉等凝神驅蚊的干藥材,六月天裡蚊蟲也多,把這個系在帷帳上,對睡眠有好處,還請夫人莫要嫌棄。」
李氏詫異地揚了揚眉,看向她手中的那個香囊,是彩錦織就的石榴形香囊,頂端懸著絲絛,花樣很是精巧。
她接過,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眼中神色複雜的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又揮了揮手:「你的心意我領了,無事就回吧,你既出了孝,記得給太夫人去問安。」
翩翩忙道:「讓二夫人操心了,翩翩省得的。」
等到翩翩出去後,李氏對田嬤嬤說道:「你說這丫頭,怎的半年不見,就悄悄長開了。」
她還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也覺得她美,但沒今日瞧著驚艷。
整個人好似偷吃了靈芝甘露,從裡到外發著光似的。
田嬤嬤也吶吶道:「那個時候她剛來,才十五吧,女孩子這個年齡長得本來就快,就跟鮮筍似的,一天一個樣。」
說完,又嘆道:「這等容貌的女子,奴婢看,也就大房的表姑娘能與之相比了。」
李氏疑惑道:「你說她是什麼出身呀?尋常人家的姑娘哪能長她那樣的皮肉?」
也不怪李氏疑心,世間天生麗質的女子很多,但像翩翩那樣一個逃難的北地女子能長成這樣?
那皮膚就跟牛乳一樣又白又滑,水靈靈的,竟比世家大族養出的女兒還要嬌嫩。
不等田嬤嬤回答,李氏又氣道:「老爺也真是的,就這樣領著一個身份不明的人進了府,只說是柳姨娘的養女,是西北人,和家人逃荒到了江南,家人路上染了疫病死了,她無意中救了柳姨娘肚子裡的那塊肉,就被柳氏認作養女了。哼!哪旮旯里蹦出來的草雞,攀上了國公府,竟成了我二房的姑娘了!」
又想起翩翩那恭敬有禮,竟是拿不出她一點錯處的模樣,心裡的那口氣更盛了。
又不乏惡意地揣測道:「就她那嬌嬌嬈繞的樣子,也不知她在逃亡路上是怎麼過的。」
田嬤嬤安慰道:「不管怎樣,她現在掛在二房名下,又救過柳氏的女兒,太夫人一向寬厚,國公府也不差這口飯,夫人要是看她不順眼,就早點給她相看人家,嫁出去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李氏苦著臉道:「我自個的閨女還沒給她相看呢,如今倒好,還得給她操心。」
一提起這,李氏就氣不打一處來,捂著胸口道:「嬤嬤,給我倒兩粒丹丸讓我嚼嚼,一大早的,在太夫人那受了氣,現在又受了這個小賤蹄子的氣,氣得我肝疼,得疏散疏散。」
田嬤嬤應著,自去取丹丸了,不在話下。
翩翩和翠玉走出青朴院,翠玉嘟囔道:「分明是二夫人侄子的錯,二夫人還要把姑娘敲打一番,想想還真是憋屈。」
翩翩倒是不以為然,「被她刺兩句也不會少塊肉,還能讓她出出氣。「
二人行至一花圃處,翠玉聽完翩翩的話,也是無奈嘆了口氣。
知道翠玉是為了她好,翩翩停了下來,看著她笑:「你這丫頭,你看看這花圃里的花兒,開得甚好,但你想想,如果沒有了土壤、卵石、匠人的灌溉,還能開得如此嬌艷嗎?若無枝可依,想來早就凋萎枯竭而死了。」
翠玉一怔,也思索起來。
翩翩拉了拉她:「走吧,咱走快些,咱去給太夫人請安。」
翩翩確實沒有抱怨,相反,她對國公府充滿著感激,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國公府沒把她趕走實屬仁慈,還每日裡好吃好喝地養著,是她遮風避雨的港灣,她要是抱怨就是不識抬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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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壽堂內花草相依,疏密有度,院子裡平坦寬敞,廊廡也比其他庭院顯得寬闊,一側的牆壁上繪著松鶴延年圖。
整個院子明亮寬敞,有五間上房並三四間抱廈,其中太夫人日常起居坐臥的正堂日照光線足,通風佳,旁邊還種著一棵金桂,現已抽枝發芽。
春天的時候,這裡花草繁密,鳥鳴啾啾,氣溫適宜,夏季的時候金桂遮蔭送來陣陣清涼,非常適合老人居住。
堂內,一方陽光從被撐起窗牖處灑進來,照在一紫檀架上,架子上一松鹿紋菱口盤裡裝著十來個嫩黃玲瓏的佛手。
太夫人頭髮半白,精心梳理的髮髻上插著一碧玉簪,身著仙鶴祥雲彩繡暗紋稠面圓領袍,看起來富貴逼人,臉色紅潤有光澤,正倚坐在紫檀木雕花羅漢榻上閉目養神,身後是盛姑姑給她墊的秋香色雲紋引枕,榻上放著一張紫檀靈芝小几。
盛姑姑以為她睡著了,便輕手輕腳地拿著一床薄衾要蓋在太夫人的腿上,老夫人手間一串已經盤出油水的佛珠開始轉動,她輕輕說道:「你說,我剛剛對二夫人態度是否太苛刻了些?」
盛姑姑的手一頓,笑道:「公主自有考量。」
盛姑姑以前是太夫人身邊的得力女官,二人主僕情深,自太夫人下嫁老國公後,盛姑姑也出宮嫁人了,不過五年時間她夫家得病死了,太夫人身邊一直缺個知冷知熱的人,得知這消息後,又重新將盛姑姑請到府里來了,也是個伴。
盛姑姑也保持著年輕時對主子的稱呼,一直也沒有改過口。
太夫人睜開眼,坐直身子,看著盛姑姑道:「你也開始跟我打馬虎眼了?哎,想當年,二夫人嫁進來的時候,還是個溫柔小意的女子,怎的在國公府呆了些年頭,生兒育女後,這心思愈發歪起來了,她堂堂一個國公府二房的夫人,何必跟一寄人籬下的孤女計較,還放任她那不成器的侄子進府惹事,若鬧出了醜聞來,被有心人一渲染,我國公府的聲譽就要毀在這蠢女愚婦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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