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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花一樣的少女坐在一輛闊大的馬車上,氣氛與往日相比感覺不一樣了。
楚菡兒這些時日一直心事重重,眉間掛著淡淡的愁緒,哪怕和姐妹們閒聊也是強打精神,強顏歡笑。
翩翩心裡覺得古怪,她雖然和楚菡兒不甚熱絡,但往常若這般坐在一起,多少會搭腔幾句,但她發現楚菡兒這幾日沒和她說過一句話,翩翩敏感,察覺到楚菡兒的目光有時會定定落在她的臉上,那眼裡的情緒複雜難言,令翩翩心頭不安。
還有裴箏,她被送進宮回爐重塑後,也多少和之前不一樣了,翩翩感知到裴箏的目光也會有意無意落在她身上,待她看過去時,那目光又不見了。
一個兩個皆是如此,翩翩心裡免不了要打突的。
裴箏因為和男子背地裡親密一事被她撞見,然後送進宮受教,吃了不少苦頭,焉知她不會把這事怪罪到自己頭上?
雖然裴箏表面上看是受訓了不少,但人的性子會在一個來月的時間裡改變嗎?
往常她喜怒浮於表面,心思很好猜,如今這般沉靜的模樣,倒真叫翩翩生出幾分警惕來。
那楚菡兒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因為裴湛?
她發現了他們之間的苟且?
想到這,翩翩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也不開口說話,垂頭默然不語。
因此,一行四個人,三人心思各異,也就裴筠嘰嘰喳喳,說得口乾舌燥,見無人響應,也嘟囔著嘴不說了。
閒莊建得甚為雅致,有叢花、有雪松、有白鶴、有幽徑、有卵石、有溪澗、有煙霞,皇族的產物,精緻華美自不消多說。
當然,閒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起伏的山頭,上面種滿了楓樹,此時正值深秋,萬物蕭瑟之際,這片山頭層林浸染,紅楓色紅如血。
沿著連綿的山頭,有一汪湖畔,倒映著五彩斑斕的紅楓和秋日暖陽,燦若煙霞,十分瑰麗,上面還泊著一艘大大的畫舫,另有幾尾帶圓拱棚子的舟船,既熱烈又寧靜。
這幅大自然的畫卷美得幾乎攝人心魄,裴筠樂不可支,其餘幾人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此時,一陣山風吹來,灌滿姑娘們的衣袖,髮髻上的珠翠也鈴叮作響。
深秋時節,寒露深重,幾個隨行的丫鬟見了,忙給各自的姑娘披上了厚薄適中的披風,有狐裘的,有貂絨的,翩翩披的是一件素緞的披風。
幾人踏著滿山落葉往山頭而去,就見到不少貴女和公子們的身影,有的在草地上立起了帳幕,三三兩兩躲在裙帳中吃瓜果、喝甜飲,玩耍取樂;有的正在湖邊玩投壺遊戲;有的則攜了一二好友在湖裡泛舟。
京都的權貴圈子就這麼大,楚菡兒和裴箏幾人一現身,就有不少人和她們招呼,大多都是相熟的貴女。
隨行的丫鬟婆子找了一地勢頗高的背山處,將毛氈鋪開,擺上酒壺、茶盞、時果之類。
因著太夫人的吩咐,怕姑娘們吃多了冷食影響腸胃,出門時用了好幾個暖甑裝著熱騰騰的糕點,可以一直保溫,待姑娘們餓了就吃一些。
剛坐下沒多久,就聽見不遠處的地方有絲竹之樂、嬉笑歡樂之聲傳來。
幾人循著聲音望去,俱是一愣。有一道較為熟悉的身影被一堆人圍著,猶如眾星拱月般,似乎感應到她們的注視,那女子轉過身來,朝著楚菡兒幾人勾唇一笑。
是周芷西。
她是個十成十的美人,今日的裝扮更是華麗張楊,著雲衫繡錦,身披雪狐鑲邊輕裘披風,紅唇鮮妍,艷色奪人,眼神嫵媚流轉,帶著三分倨傲,將身邊的一眾男女都看呆了去,整個人像一幅濃墨重彩的昂貴畫卷。
只見她沖旁邊的侍女低語了幾句,那侍女點點頭,便朝著楚菡兒幾人走來,畢恭畢敬道:「楚姑娘,今日是我們家小姐的生辰,她叫了一眾好友來此處慶賀,見您來了,想請您過去喝上一盞酒,向討您個吉利。」
楚菡兒訝然,見這侍女如此說,也沒法拒絕,便點了點頭,正想問問其他幾人是否要一同過去,四處看了看,裴箏和裴筠早就去找相熟的夥伴了,就剩下一個燕翩翩。
知道她和周芷西不熟,而且周芷西那人眼界高,身邊的簇擁都是京都排得上名次的閨秀,等閒之輩入不了她的眼,想了想,也就沒搭理燕翩翩,再一個,她也難以心平氣和地面對她,一個與表哥私下有糾葛的女人,她到現在都沒有理好自己的情緒。
翩翩見其他人都走了,倒覺得落了個清淨,翠玉在一旁忙乎著陪她,就足夠了。
這般落單她其實一點也不在意,她不會在京都久待,京都再繁華風流,都與她一毛錢關係都沒有,所以她也沒想過去攀交人脈。
而且,京都門第森嚴,她這樣卑微的人,是沒人願意屈尊降貴和她交朋友的,恰好,她也不喜歡這些人。
她從翠玉手中接過一塊散發著熱氣的芙蓉糕,慢慢吃著,又喝了杯溫溫的果酒,清甜的很,又不醉人,欣賞滿山的紅葉,看著落日餘暉漸漸跌落雲海,也是別有一番意味。
不斷有遊人穿梭而過,都在議論紛紛:「聽說了嗎?今天是周芷西的生辰,聽聞周貴妃派內務府的人送來了花炮禮花,足足有十大箱呢,晚上就可以在畫舫上看煙花了。」
「聽聞那煙花的造型可多了,是花炮局最新研製出來的。」
「有個當貴妃的姑姑就是好,看周芷西多風光啊……」
「欸,你們看見了沒?那裴世子也在閒莊呢,也不知到頭來這裴世子到底會花落誰家?」
「我猜是楚菡兒……上回在迷鹿山,裴世子英雄救美,楚菡兒可是出盡了風頭。」
「哼哼,我看未必,你們還不知道吧?中秋那日,裴世子當街摟抱著一女子,楚菡兒和周芷西親眼所見呢!」
有人倒抽一口氣:「當真?是哪家的閨秀?」
有人嗤笑:「哪裡會是閨秀?真正的閨秀怎麼會和男子當街摟抱,我看啊,也就是娼妓粉頭之流吧……」
「噓,小聲點,你這嘴巴不把門,娼妓粉頭這樣的詞也掛嘴邊……」
這些聲音斷斷續續傳進翩翩的耳里,她聽得是百無聊賴,手中的糕點也涼了。
翠玉看了看她,又摸了摸她的手,拉她起來:「姑娘,走動走動吧,這傍晚涼得很,小心寒氣入體。」
說完,給她裹好披風的系帶,又從毛氈上的一個包囊里掏出一個手爐,點燃後,用布囊包好塞她的手心裡。
閒莊裡有一白玉涼亭,一應桌凳都是整塊白色的暖玉雕琢而成,令人不得不感嘆那前朝公主的豪華奢靡之風,偌大的閒莊,一小小的涼亭就是如此價值連城。
裴湛、李徜和高遠正坐在涼亭里喝著酒、聽著曲,好不快活。
三人剛泡完溫泉回來,身上都帶著潮氣。
高遠給他二人斟酒:「嘗嘗這個菊花酒,是我府里的酒娘釀造的,用的是去年重陽節採下的鮮菊花,搭著竹葉和糯米一同釀製的,然後埋在梅花樹下,前幾日剛挖出來的,嘗嘗看,有沒有梅花的幽香。」
李徜手裡拿著把象牙雕扇,打開扇了幾下,眉眼全是鬆懈下來的庸懶勁:「那敢情好,這菊花酒呀,這個季節飲用最是合宜,清肝明目又敗火。」
說完,又覷了覷裴湛:「尤其是你,多飲幾杯。」
裴湛知道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他也瞧不上李徜深秋還裝風流打扇子的毛病,因此乜他一眼不吭聲。
李徜上下打量他:「像你這種禁慾之人,精元不疏導,導致肝火上涌,可不得多喝點敗敗火?我告訴你,這種事逆行壓制對身體可沒好處。」
裴湛咬牙看他。
高遠卻上上下下打量裴湛,又看向李徜:「我說你是個瞎子你還不信,你哪隻眼睛見他上火了?最近一看就是吃飽喝足的樣子,神清氣爽的咧!」
裴湛:……
他皺眉看向高遠,要踢他一腳:「胡說什麼?」
高遠笑出聲:「我是瞎猜的,莫不是真的?」
高遠還真不是瞎猜的,今日三人一起泡湯,他就眼尖的發現裴湛的後背上有細細的劃痕,新的舊的,交織在一起。
他也是有二三紅粉知己的,不會看不出那劃痕是女子指甲造成的。
李徜卻好似打了雞血般彈跳起來,嚷嚷道:「真的?是誰?是誰!」
裴湛一副警告的神情看著高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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