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密卷 609
「原來是風十三娘，沒想到你我多年未見，今日卻又在此見到。」麥文安赤手空拳，雙手背在身後，臉上帶著一個漆黑面罩，月光下，面罩上反射著幽幽寒芒。他的五官被掩蓋在面罩下，只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投射出森芒。
在麥文安身後，十名壯漢身著黑色勁裝，手裡提著明晃晃的砍刀，他們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家丁護院，可是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我們本就是老相識了麼，這麼久不見你卻還是一點沒變，憐香惜玉似乎在你身上看不到哇……」風十三娘的笑容燦爛光輝，連月色都被比了下去，相信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看到她沒有不動心的，就算是麥文安也不例外。
麥文安眼睛眯了眯，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面具下是什麼表情。他巡望了對面的一群彩衣女子一眼，冷笑道：「解釋一下吧，你邪月閣為何幾次三番阻我好事？」
「咯咯，大家同坐一條船上，有了好的羹湯，當然要分一杯咯……況且，好事？誰說這就是你家的好事了？」風十三娘蓮步輕移，瞬間就來到了麥文安身旁，一隻蔥白玉手輕輕搭上麥文安的肩頭，在這一刻，麥文安的肩膀顫抖了一下，眼神也變得有些不自然，只是身形依舊巍然不動。
「他是我們眾神宗的人，自然要由我們眾神宗來處置。」麥文安生硬的說道。
「眾神宗的人？他承認麼？」風十三娘笑了，「哦，不，不對，我應該這樣問，他，知道麼？」
「你想怎樣？」麥文安皺了皺眉。
「告訴我程振軒的下落，放掉他。」風十三娘飛快的說道，她每說一句話，唇齒之間便有一股攝人心魂的清香逸散出來，令這十一個男人都是不同程度的感到心馳神盪。
「哼！」麥文安終究不是尋常角色，他很快就掙脫出來，冷哼一聲，聲音如驚雷灌耳，滾滾而來，霎時間，他身後的十個人也都清醒過來，皆自心頭後怕：「這女人魅惑的功夫好生厲害，若不是九長老，我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
「喲，這麼大火氣？」風十三娘眉眼一轉，神容已經清冷下來，她指尖一點麥文安，身子如飄絮一般倒飛出去，穩穩的落在原地，冷聲道，「麥文安，不要給你幾分顏色你便要拿來開染坊，明著跟你說吧，那小子，我們保定了！回去跟你主子說，他這麼做，遲早會變成孤家寡人一個！」
「是麼？那就試試看！」麥文安亦冷笑一聲，手一抓，一根鐵灰色的長棍便是出現在手中，長棍上，紅芒流轉，殺機暗含，而他身後的十個人也是渾身暴起精芒，手裡鋼刀霍霍，隨時準備殺上前去。
風十三娘嘴角上揚，微微冷笑：「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麥文安你也算一個！」
麥文安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似乎是有些受傷，卻沒多說話，只是將手一揮，一道紅芒如利刃一般揮擊出去，直奔風十三娘身旁的一個邪月閣弟子。論實力，風十三娘帶來的八名弟子顯然都比對面的十個人要高上一些，但是對方多了兩個人，手中的武器又精良一些，差距也就因此扯平了。
「妹妹們，既然這些臭男人不識相，就好好的教訓教訓他們吧！」風十三娘見對方先動手，便將手一招，兩道水袖如飄雲一般的掠起，在方圓一丈內形成一道密不透風，卻又如水一般的防禦圈，而她身後的八名女子則是手執琵琶、玉笛、長劍等各色武器，迅速站位，形成一個古怪陣法，將先衝進來的幾個人包圍起來。
「風十三娘！」麥文安大怒，手裡長棍武的虎虎生風，車輪般的攆向風十三娘。
此處距離六方門所在的開陽山只有三百里左右，說近不近，說遠卻也不算遠。此時的程陽正沉浸在山河圖中，一遍又一遍的聯繫著幻雷真訣中的雷字部，對於這殺傷力極強的功法，他已經有了更深刻的領悟，不光是對幻雷真訣，便是整個修煉之道，他感覺上似乎也是進入了新的境界。
這種境界並非是實力上的提升，而是認識上的進步，那種撥開雲霧見月明的感覺，那種終於窺到門檻的感覺。
「原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門外徘徊。」程陽盤膝坐在山頂，任憑獵獵罡風吹著自己的面龐，身形兀自巍然不動，他雙手虛抱放在腹部，頭頂不住有白煙冒出，眼耳口鼻等七竅之中，也是不斷有黑色煙霧滲出。
白煙和黑煙，都是淤積在程陽體內的一些積年污穢之氣。人生在天地之間，吃五穀雜糧，形七情六慾，體內淤積污穢是不可避免的事。縱然是一些實力高絕的超級強者，他們體內也都存有污穢，而去除這污穢，便是長生於天地之間的第一步，但是古往今來，能達到這一步的人卻少之又少。
程陽也是沒有想到，蘇紅涯只是給了自己一個小小的提點，就那麼一句話，看似毫無邏輯的一句話，居然能讓自己有這樣長足的進步，這讓他不得不對蘇紅涯另眼相看。這位藥罐子叔叔，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幾天無論是小黃還是雷，都是煩躁不安，那個火芝娃娃也是一天到晚都很暴躁。程陽這段時間也眼皮亂跳，即便是在凝神修煉的時候也不例外，整個六方門上上下下，都是陷入了一種古怪的沉寂當中。
一早，開陽山從上到下便是被濃霧瀰漫了，人站在霧中，身上的衣衫會不知不覺間被濃霧打濕，這樣的天氣在冬季是很難得出現的，一旦出現，這一日必定異常清冷。
程陽深呼吸一口，從榻上下地，他已經是在山河圖里沉浸了一天一晚，如今的他，幾日不吃喝都無妨。
「奇怪，天氣陰沉沉的，心頭也是壓抑的很，莫非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程陽皺眉，片刻之後，他便聽到院子外幾十丈開外，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近。
出了房間，打開院門，剛好迎上李壯。李壯一身青袍，手裡提著戰刀屠戮，臉色凝重無比。他如今也是六方門在開陽山的主要負責人之一，與古大山平日一同管理六方門的大小事務，古大山主內，而他則主外，平時一般不會來找程陽，可一旦來找，必定是有事發生了。
「門主！」李壯揖手道，「屬下有事要稟報。」
「你且說來。」程陽道。
兩個人之間毫無任何的拖泥帶水，李壯立刻便將自己此行的目的向程陽訴說，而程陽則是越聽眉頭皺的越高。
原來李壯這段時間一直在外負責打探關於眾神宗的事，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來歷，程陽自然想要報仇，想要找出父母下落。解鈴還需系鈴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從他的祖父--眾神宗宗主程南山開始的。
然而眾神宗神秘莫測，門下弟子不計其數，在這彼蒼大陸，勢力滲透的很是厲害，而且強者如雲，要想靠近他們而不被發現是很難的一件事。這一次李壯並未有什麼實質性的收穫，倒是歸途中看到了幾具屍體，而這幾具屍體都是黑衣蒙面，屍身損毀的十分嚴重。
「在哪裡？」程陽皺眉。
「就在據此三百里的山中。」李壯道。
「你怎會到了山中？」
「屬下也是一時興起，追隨一個狍子進山的。」李壯臉紅不已，打獵是他的唯一喜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除了那幾具屍體，你還看到什麼了？」程陽手背伏在身後，左手食指和拇指不住的捻動著，這是他一貫的思考狀態的標誌性動作。
「還有這個。」李壯反手取出一樣東西，這東西看起來像是牛角，卻又如白玉一般溫潤光滑，長有一尺，頂部彎曲。
一看到這樣東西，程陽先是覺得熟悉，而後便是很快在記憶中搜索到此物的主人--獨角紫毛馬。
「獨角馬……」程陽心中一沉，「看到屍體沒有？」
「沒有。」李壯對此物一無所知，此刻只是茫然的搖頭，當時從那裡撿到這馬角也是出於好奇。
「他一定是出事了。」程陽皺眉，「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李壯，你吩咐下去，這幾天不要下去採辦用度，要嚴守門戶。」
當下程陽安排好了門派事務，又對古大山和李壯等人囑咐許多事，便是帶著雷一道悄悄從後山門離開了門派，往發現屍體的地點去了。
山林肅靜，土壤都變成了紅褐色，岩石上到處都是被酸液侵蝕過的痕跡，程陽一眼便是看出，那是那日巨蟒毒液所致。
「沒想到鬼煞巨蟒的影響居然是這麼大，連幾百里外都受到影響，可惜這一座好好的山脈，就此毀掉了。」望著滿目瘡痍的山林，程陽不由連連搖頭嘆息。
地上到處都是因腐蝕而斷裂的樹枝樹幹，有些樹木被狂風連根拔起，倒在地上，碎石子、樹木交錯縱橫，道路及其難走。其中有許多樹木是新近折斷，戰鬥痕跡十分明顯。
林子裡更多的是腐爛的味道，似乎枯林里有很多腐爛的死屍。
「雷，有什麼味道？」程陽看著一直貼在地上不住嗅來嗅去的雷問道。
「嗯，死人的氣味。」雷抬起頭望著程陽，「很多死人，還有死去的鹿和狍子，這裡發生過很悲慘的事。」
程陽皺眉，李壯跟他說起的場景他已經看到，不過目前他還沒到達黑衣屍體所在的位置，所以無法證實，可雷的話似乎是另有蹊蹺。
「很多死人？找。」程陽道。
雷點頭，繼續貼著地面搜尋，並不住的移動著，程陽也緊跟在雷身後，兩個漸漸偏離了目標，往這片山林的後方去了。
沒有施展身法，他們行走的速度與普通人無異，這一走居然是走了幾乎一天，程陽清晨出門，如今已經是日頭西斜，傍晚就要到來了。
跟著雷，程陽發覺自己來到了一處狹窄的山谷入口處，這裡兩邊都是峭壁，四周都是帶刺的蔓藤。許多蔓藤等植物的根莖葉子都已經枯萎，顯然即便是在深山谷底，這裡也沒能逃脫蛇毒瀰漫所帶來的危害。
不過這裡總算還是有一些綠色可見，峭壁上也時有山花爛漫。由於蔓藤糾結，堵住了道路，所以程陽不得不使出龍矛，開出一條道路。
谷底滿是人頭大小的石頭，一顆顆光滑無比。兩旁距離谷底有一人多高的山壁處，還隱約可見青苔的痕跡，以及一些依附在山壁上類似蝸牛貝殼之類的東西，由此可斷，這裡曾是一條深邃的山間河流，只是如今不知為何已經乾涸了。
行走在曾經的河底，程陽越走越覺得心跳加速，而雷的腳步也是越來越緩慢，看起來距離目的地不遠了。
「這裡！」在山谷里走了一二十里之後，月亮已經升上山頭，陽光已經完看不到了，雷忽然間縱身一躍，躍起約莫二十丈高，攀附在左側的岩壁上，停留在一個僅有一丈方圓的傾斜平台上。
程陽縱身躍上平台，剛剛落地，便感覺一陣腥風鋪面而至。這風如同臭掉的鹹魚，不是一條，而是千條萬條，腥臭當中還帶著濃烈的肉類腐敗氣息。程陽定睛一看，眼前居然是一個一人多高，兩尺來寬的洞口，那腥臭氣息正是從這洞口內傳出的。
程陽強忍住嘔吐的衝動，探頭去看那洞口，卻是發現這洞口傾斜往下，深不知有多少丈，洞內黑風滾滾，腥臭瀰漫。再仔細打量這平台四周，兩旁皆有木製的升降梯，只是這梯子已經腐朽不堪，幾道用來承載貨物的鐵索足有手臂粗細，上面也已經鏽跡斑斑。
「難道這是一座礦洞？」程陽再細細打量，果然在洞口裡面一點的地方發現了用來支撐的木架子，六方門也經營礦產，程陽曾在響水鎮負責礦洞，因此對礦區的事業是十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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