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長歌 第054章半瓶子醋

    「讓我來吧！」達克鼓足勇氣說，「錯都在我，不該惹那個該死的巫師！」

    「紅毛，」艾倫隨口起了個外號，「你的法子安全嗎？」

    「安全？」斯蒂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悅，他環抱起雙手，瞪向說話之人，「你們還有另外兩人得和我待在一起，如果進去的人死了，砍了我便是。? ? 」

    「噢.....」艾倫應了聲，而後低下頭思考了一番。「還是讓我來吧。」他說，「這兒有上百名騎士需要指揮，而那個巫師又是我們引來的，現在.....該死，他偏偏不在這兒，我必須得為此承擔一切。」

    「別擔心，閣下！」斯蒂文換上剛剛自信的笑容，「你們瞧！」他說著，從破舊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枚鏽跡斑斑的狼頭紋章，驕傲的抬起下巴，「哼，沒見過吧？」

    塞爾西看著那塊錢幣大小的爛鐵皮，驚訝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到地上。

    「雖然你們是尼普爾人，但據我分析，不過是兩個游散騎士，對吧？」斯蒂文不屑的撇了撇嘴，「給我瞪大你們那雙沒見過世面的狗眼，好好瞧瞧！」他將狼頭紋章高舉半空，驕傲的晃了晃，「這塊，就是咱們偉大領主，肯尼·道爾頓賞賜給我，以此褒獎我卓越不朽的豐功偉績！」

    「那你一定認識——」

    「噢！天吶！」艾倫瞥了眼達克，打斷道，「如果我這雙沒見過世面的狗眼沒瞧錯的話，這一定是狼頭紋章！閣下，是不是？！」

    「看來你見過點世面。」斯蒂文的口吻顯得有些失望，「要知道，只有對尼普爾有卓越貢獻的人，領主才會頒這枚腰帶紋章，以此褒獎那些在戰爭，或各領域有傑出貢獻的人！」

    「您說的沒錯，」艾倫巧妙的換了個敬語，「那您呢，為尼普爾做過什麼？」

    「你知道『活死人事件』嗎？」斯蒂文挑了挑短小的眉毛，語氣變得神秘起來。

    「當然。」艾倫點點頭，而後用旁觀者的視角，將事件簡略重述了一遍。

    「說的沒錯！」斯蒂文嘴角上揚，「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為肯尼領主查明了一切，為了褒賞我，領主賜予了我這枚特殊的紋章，它之所以鏽跡斑斑，是因為這枚紋章，就是肯尼領主腰帶上那枚！」說完，他將那枚紋章小心翼翼的收進上衣口袋裡。

    「現在，你沒什麼好擔心了吧？」

    艾倫點點頭，靠到城牆上。「塞爾禿，」他撇過頭，「要不，還是你來吧？」

    「呃.....」塞爾西楞了楞神，「哦，不不不。」他回過神後連忙擺手道，「這麼重要的任務，我擔心我完成不了，還是你來吧！」

    「嗨！我保證，這會是趟非常奇妙的旅行！」斯蒂文不由分說，從寬大的袖子裡掏出一枚銀幣吊墜，踱步到艾倫身前，而後踮起腳。「看著它，騎士！」他讓吊墜上的硬幣在空中擺動，口中喃喃自語，「不論你此刻心往何處，都請暫時放下一切。你開始做一個美夢，夢中景象的都來自於你的記憶，這些片段被打斷，又重新組合，你看見了陽光，青草，森林，和所有你熟悉的人.....」

    隨著青年巫師喃喃低語，艾倫的目光漸漸被吸引到那枚不停晃動的銀幣上。那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只能囈語。

    他覺得眼皮開始有些沉重，或許是因為昨夜的不眠，身體似乎也開始變得很輕，輕若鴻毛，呼吸也變得遲緩，緩如細流.....

    他閉上了眼，但整個世界彷如都在眼前，如同一幅色彩斑斕的織錦，一花一草都清晰無比，他甚至暫時忘了血腥與恐懼，所有和他記憶有過交織的人臉，逐一在眼前浮現。

    『該死，我真的變成了一根羽毛了。』艾倫心想，『不過這兒可真美！』

    他覺得自己正緩緩升空，以俯視之姿窺觀這片陌生的領土。原本的哨崗塔樓變得矮胖，那道他們站立的城牆，則成了泥地上的線條，布魯格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那條分割鎮子的長河，與視線盡頭的烏努恩河交匯貫流。

    一陣風拂過，帶著春日的暖意，艾倫覺得自己又向前飛了一點兒。

    視線下方，一望無際的龍血森林樹木密匝，一顆高大駭人的鐵橡樹正對著山潭的倒映沉思，樹葉在這陣春風中沙沙作響，當他依舊留戀於美不勝收的景色時，忽然在山潭邊現了幾個黑點。

    他靠近了一點，現那正是他們日夜尋找的肯尼，那該死的傢伙好像在說什麼，他想呼喊，但現自己開不了口。

    又一陣風拂過，眼前的一切都變了，但當懊惱未及心頭時，他愣住了，因為眼前出現的，是雪萊冷若冰霜的臉。

    她好像瘦了，他猜。

    她站在一座陌生城堡的某扇窗前，身後壁爐里的火早已熄滅，她依舊如當初那樣美艷動人，尤其是配上今天的裝扮。過肩的卷蓋過白色蝴蝶領結，和高貴的天鵝絨衣領，純白的絲製束身衣外，是一件波浪紋理的刺繡長擺，那上面除了用金線縫鏽錦紋，更鑲滿了各色華貴的珠寶，與其呼應的寶冠閃閃亮，其上鑲嵌的翡翠和珠寶更是完美無瑕，正襯著她過肩的長流瀉直下。

    最後一陣風來時，他在失望中抬起眼。

    視線穿過布拉海，清晰的望向彼岸的森林，綠色汪洋後是一片靜謐的草原，其後是疊起聳峻的山巒，他現其中一座高峰上竟還殘有積雪，那上面盤旋著數之不盡的黑鴉。

    他帶著好奇心靠近了一點，望向頂端之處的陰影。

    在那兒，他現了一隻不該出現在這世上的東西。它俯臥在陰影處，兩隻琥珀色瞳仁里閃著刺眼的霞光，黑色鱗片爬滿了滿布皺褶的臉。恐懼像風一樣撕割著艾倫，他從未如此害怕過.....

    .....除了在恐懼中甦醒，然後現現實比夢境更加恐怖。面前是邁克那雙無神的眼，熊頭佩劍不知何時已經抵在了胸前，那正是他心臟的位置。而身後，是塞爾西的怒吼，和達克慌亂不已的咆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