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將領在盯著那個打頭的宋軍,由於此人赤果著上半身,所以看不出去身份來。
不過能站在第一位的定然是勇士。
宋軍的勇士竟然這般乾瘦嗎?
他笑了起來。
「殺敵!」
常建仁第一個跳了過來。
交趾將領以逸待勞,拔劍捅刺。
這是一次例行巡查,無數次這樣的巡查告訴將領,這一趟肯定是沒有威脅。
於是他就佩劍,而不是帶著更適合殺敵的長刀。
但他覺得足夠了。
然後他發現對面的宋軍壓根沒看他,而是徑直一刀劈斬而來。
很快的一刀。
這貨不怕死嗎?
交趾將領下意識的就撤劍格擋。
等人頭飛起時,他才發現自己做錯了。
這個宋軍壓根就沒想防禦,這就是個瘋子!
面對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冷靜,可他卻失去了冷靜。
常建仁伸手抓住了掉落中的人頭頭髮,仰頭喊道:「為了大宋!」
「為了大宋!」
在見到常建仁依舊第一個斬殺敵將,麾下不禁狂化了。
無數人跳了過去,長刀揮舞間,那些自負悍勇的交趾人傻眼了。
他們知道宋人被儂智高打的滿地找牙,但儂智高卻不是交趾的對手,所以簡單換算之後,就覺得自己大抵能以一當十。
可那個乾瘦的宋軍竟然一個照面就幹掉了他們的將領,這是怎麼了?
先前的問話再度被想起。
誰悍勇?
這特麼的好像是宋人更悍勇啊!
「投降!」
一個交趾軍士丟棄了長刀,跪在地上請降。
衝殺在前的常建仁殺紅了眼睛,一刀把他梟首,剩下的交趾人反而更怕了,長刀掉落在甲板上的聲音不絕於耳,瞬間常建仁的前方再無站立之人。
「收攏俘虜!」
秦臻及時下達了命令,宋軍高喝著,開始收攏兵器。
一個交趾軍士突然起身高喊著,邊上的宋軍下意識的就是一刀。
鮮血飆射中,交趾人噤若寒蟬。
「他只是想撒尿。」
一個通譯很頭痛的說道:「這樣會讓人害怕,以後就沒人投降了。」
那個軍士有些擔心的看著常建仁,若是按照軍紀的話,他會被當場處罰。
常建仁眼中的紅色在漸漸消散,「記得某第一次見到官家之前,不,是先帝,那時某緊張的不行,頻繁想去茅廁撒尿,可等見到了官家之後,就再也不想去了。所以,此人有詐!」
此刻緊張不?
面臨宋軍的長刀,肯定緊張。
在最緊張的時候什麼屎尿都會被忘記,只記得一件事,怎麼保命。
「再有,咱們此次是襲擾,哪有功夫帶著俘虜?若是不聽話的,都殺了。」常建仁說的很是理所當然。通譯覺得這位大抵前世就是個武將,今生投錯了胎,這才去了翰林院為官。
「****」一個交趾軍士顫抖著喊道。
「他說了什麼?」常建仁已經習慣了呼吸著血腥味,對那股子腥臭味早已沒了排斥。
通譯說道:「他說別殺我。」
「對,此刻他們的腦子裡想的就是這個,有尿也憋回去了。」
那個軍士歡喜的謝了常建仁,然後好奇的問道:「軍侯,您見過先帝?」
「對。」
「那先帝……可仁慈嗎?」
「仁慈,很仁慈。」
常建仁想起了那次覲見。
趙禎很是和氣的說了自己的要求,然後還寬慰他不要急,晚些畫出來也不怕。
這不是帝王,更像是慈愛的父輩。
常建仁轉身,眼中有些水氣。
陛下,臣在殺敵!您可看到了嗎?
大宋不再軟弱了,您可看到了嗎?
「收攏戰船,特別是清水,全都收攏過來。」
秦臻有條不紊的安排著後續事宜,等常建仁回來後,問道:「以前大宋和交趾人多有廝殺,雖然人不多,可也能管中窺豹,知道他們的悍勇。那時他們不肯降,可今日卻降了,你可知為何嗎?」
常建仁搖頭,算下來他還是軍中的新人,對這些不大了解。
秦臻拍拍他的肩膀,唏噓道:「因為你的悍勇啊!」
「因為悍勇?」
「對。」秦臻想起了先前常建仁的瘋狂砍殺,不禁對自己擁有這樣的副手感到了幸福,「交趾人自負悍勇,但當他們發現咱們更悍勇時,他們就怕了,就慌了,然後就會軟弱……這就是他們請降的緣故。」
人類的悍勇就代表著恃強凌弱。
當面對著弱勢的一方時,有人帶頭悍不畏死,無數人隨後就會信心倍增,變得悍勇起來。
「這個悍勇直至遇到了更悍勇的軍隊才會結束。」
要擊敗悍勇,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們更悍勇,如此才能摧毀他們的意志。
常建仁一怔,問道:「大宋軍隊如今可悍勇嗎?」
在他想來應當是沒有,否則不會害怕遼人。
「以前很弱,如今在漸漸變得強大起來。」
秦臻說道:「大宋擊敗了西夏人,遼人的重騎在府州也遭遇了重創,建仁,大宋不一樣了。」
「待詔……」常建仁突然想到了沈安,「那些勝利都有待詔在,還有那些火油彈,還有那些火藥罐子……正是有了這些,大宋才重新拾起了勇氣,將士們才重新變得悍勇起來。」
悍勇的培養過程需要不斷的勝利,當勝利已經成為習慣時,自信心就會爆炸,面對任何強敵都敢與之一戰。
秦臻憧憬的道:「大宋在慢慢的變強,如今遼人也沒法威脅咱們了,以後……」
他看向了北方。
那裡有大宋的痛點,燕雲。
常建仁也在看著北方,「待詔說所謂的無敵只是唬人的,若是有這等強敵,那就去打斷他們的脊梁骨,讓他們見到咱們就跪下諂笑……」
「能贏!」秦臻點頭道:「某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
船隊迅速集結,再度出發。
岸邊不時出現簡陋的民居,還有些種地的農民,他們見到船隊後都面色大變。
「******」
這些交趾人開始了狂奔,他們丟棄了鋤頭和一切會拖累自己逃跑速度的東西,狂奔而去。
「他們說敵人來了,但沒分清咱們的來歷。」
秦臻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交趾人只知道去侵襲大宋,自覺外敵無法打過來,所以這些百姓壓根就不認識咱們的戰船。」
當前方民居變得密集起來時,軍隊出現了。
數百人的軍隊在岸邊跟著船隊小跑,有人在張弓搭箭。
「弄死他們!」
弩弓齊射過去,那些交趾軍士倒下一小片,剩下的發一聲喊都跑了。
這隊交趾人有兩匹戰馬,被派去報信。
戰馬直接跑脫了力,才在天黑前到達了升龍城。
將領被一路帶進了皇宮之中。
李日尊正在吃飯。
他也喜歡吃羊肉,不過交趾本土養的羊肉不好吃,比不上那次有人進貢的大宋羊。
他放下羊腿,對邊上的內侍說道:「宋人坐擁寶地,卻怯弱,若是那地方是我朝的該多好?」
交趾地方不大,讓自詡為英主的他覺得太憋屈了。
「若是有大宋那麼多的地方,有那麼多人口,朕也敢去北方一看。」
再擊敗了遼人,交趾就能建立一個前無古人的大帝國了。
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夢想,他嘆息一聲,說道:「是跑著來的,看看。」
有內侍迎了出去,李日尊放下筷子,知道這頓飯大抵是沒法吃了。
稍後內侍帶了將領進來。
「陛下……」
將領一路疾馳,此刻早就累的不行,但為了不被責罰,依舊裝出了勤勉的模樣來。
「說話。」
李日尊盯住了將領,猜測是地方有叛亂。
交趾多山林,那些部族躲在山林里,誰都拿他們沒辦法。這些部族不時出來劫掠,被爆捶一頓之後又會老實一些。
將領說道:「陛下,宋軍的戰船來了。」
呯!
李日尊一腳踢翻了案幾,起身問道:「多少?多大?」
「很多,好幾十艘,都是從未見過的大船,很大。」
「船上軍士可多?」
「多,還有許多弩弓。」
「讓李常傑他們來。」
稍後文武官員都來了,將領又重新說了一遍敵情。
「這是宋人的水軍。」
李常傑沉聲道:「他們這是從外海來了,是有意還是無意?」
將領說道:「他們一直在朝著這邊來。」
「那就是有意!」
李常傑拱手道:「陛下,升龍城多年未曾遇敵,宋軍來了也好。臣請統領大軍去禦敵,若是能在城下全殲了這股宋軍,正好能提振一番軍心士氣。」
李日尊沉吟了一下,「可有把握?」
李常傑淡淡的道:「當年西平州之戰臣不在,否則那沈安沒有絲毫機會。」
他割了自己就是為了權勢,但凡有立功的機會都不肯放過。
「沈安上次在西平州用我國勇士的屍骸築京觀,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日尊的進取心比較強烈,所以李常傑知道怎麼激起他的勇氣。
李日尊點頭道:「如此……那就用宋軍的人頭來築成京觀,越大越好!」
李常傑躬身,抬頭道:「臣定然不辱使命。」
李日尊興奮了起來,「此戰之後,就可以派出使者去宋人那邊,呵斥他們的襲擾……宋人換了帝王,新皇帝不知性情如何,若是軟弱,那就是交趾的機會,所以此戰不可敗。」
李常傑躬身,群臣躬身。
「陛下英明。」
聲音在殿內迴蕩著,暮色下,一群倦鳥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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