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覺得日子很平淡,平淡的他都想尋個地方冬眠,直至有大事發生。
「為何不開戰呢?」
沈安說過,軍人存在的價值就是殺戮,為了家國去殺戮。可遼人和西夏人的戰爭漸漸平息,東亞這塊大陸重現和平,讓邙山軍毫無用武之地。
今天的天氣不錯,他帶著幾個兄弟去了隔壁沈家莊的作坊。
他們就蹲在作坊的邊上,每當看到有女子進出時,就評頭論足一番。
「看看這個……嘖嘖,那腰真是細,走路好似要斷了……若是能與她春風一夜,想來折壽兩日都成。」
「你啥時候學的這般文縐縐的了?什麼春風一夜,不就是男女交配嗎?」
「什麼交配?說的這般難聽。」
「上次邙山書院的學生們來這裡,學什麼……對了,是學交配,看著那些牛馬交配……」
「……」黃春很無語。
幾個鄉兵在邊上嘀咕,黃春一屁股坐下去,覺得這樣的日子當真是寂寞如雪。
「老子……咦!」
黃春覺得屁股下面有些滑溜,正準備伸手去摸,就見右邊來了一騎。
「郎君有令,邙山軍全部出動!進城!進城!」
黃春都快無聊死了,此刻得了這個消息,歡喜的幾乎要炸了。
「快快快!讓兄弟們出來。」
黃春身體輕盈的彈起來,然後負手而立,神色中多了威嚴。
沈安說過,要想領軍,就不能老是嬉皮笑臉的,所以黃春在揣摩著怎麼能變得威嚴一些。
負手而立……郎君看著很威嚴,某也不差吧?
他覺得屁股有些痛,大抵是坐下去的時候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
很痛啊!
黃春想伸手去摸摸,可卻聽到了腳步聲,於是就忍住了。
一個孩子從他的身後跑過來,然後回頭看著他,一臉的震驚。
這是被某的威嚴氣息震懾到了吧?
黃春微微點頭,覺得王霸之氣不斷在瀰漫中,讓他很是陶醉。
威嚴這般有趣嗎?以往某不知道真是可惜了啊!
怪不得那些人都喜歡做官,原來做官有這麼多的好處,一個對別人噴吐官威就很爽了。
當官好啊!
黃春正在陶醉,那孩子指著他說道:「你的屁股……」
黃春聞言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屁股……
一條蛇正咬著他的屁股不放,蛇身在彈動著。
黃春摸到了蛇,心想怪不得先前會覺得滑溜,只是屁股痛……
「啊……」
……
稍後邙山軍衝進了城中,引發了一陣騷亂。
「邙山軍進城了。」
「這是要造反嗎?」
「造個屁,就他們這數百人,連皇城都進不去。」
「那他們來作甚?」
邙山軍凶神惡煞的被帶到了皇城前,隨即列陣。
「果然是殺氣騰騰啊!」
守護皇城的軍士們有些有羨慕的看著陣列。
這是一支帶著野性的軍隊,野性來自於原先在遼境的肆虐。
與此同時,司天監里,少監王懷正在和人說話。
值房裡有些悶,幾個官吏扇動著扇子,微笑著。
王懷三十餘歲,面白無須,微笑時很是溫文爾雅,但此刻他的溫文爾雅里卻多了些猙獰。
「……這幾年,特別是當今官家登基之後,大宋發生了許多事……」
王懷喝了一口茶水,笑吟吟的道:「先前大王說什麼……官吏太多,靡費錢糧……這是要動咱們的根吶。」
「是啊!就怕以後沒了好日子過了。」
「還有。」王懷放下茶杯,眼中多了憐憫之色,「包拯前幾日說什麼……說賦稅太重,地方百姓多有溺嬰之舉……荒謬!純屬謊言!」
幾個官吏相對一視,就紛紛點頭。
「這賦稅哪裡能減?」王懷不屑的道:「減來減去,最終還不是要減到咱們的頭上來?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是。」
「減了賦稅,朝中的用度自然不夠,多半就會削減……可怎麼削減?」一個官員憂心忡忡的道:「最後也只能削減了官吏人數,哎!這是何苦呢!」
「不,你這話卻是錯了。」王懷皺眉道:「減了賦稅,若是有個天災人禍怎麼辦?到時候從哪弄錢糧……天災要賑災,人禍……若是有造反的還得派出軍隊鎮壓,外敵攻打還得派出大軍……這一樁樁,這一件件,哪一個不要花錢?」
「是啊!大宋可缺不得錢,所以減賦稅之事還是再議為好。」
「就是,賦稅少了,咱們吃些苦頭也無事,可大宋不能吃苦頭啊!」
「對對對,我等的個人得失不算什麼,就算是歸家種地也行,總是能養活自己,可大宋差錢啊!」
氣氛漸漸熱烈起來,大家的臉上都是慷慨激昂,都是正氣凜然,這些慷慨激昂和正氣凜然漸漸的滿溢了出來……
把蠅營狗苟之事掛上大宋的名頭,大家馬上就變成了忠臣。
於是忠臣滿朝,大宋前途無亮……
一個官員突然諂笑道:「您這段時日上了不少奏疏,想來說的都是這些事,可官家的脾氣卻不大好,要小心呢!」
「是啊!」另一個官員一臉擔心的說道:「官家若是發怒,怕是……怕是會有雷霆降下啊!」
下官要懂得吹捧,而吹捧的最高境界就是擔憂。
大佬,你為國為民的胸懷我們都知道了,可您要保重自己啊!
王懷唏噓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某如今在司天監為官,夜觀星象,發現了些端倪……忍不得啊!為了這個大宋,某隻能直言,若是為此而被下獄,某也心甘情願……」
眾人都有些唏噓,王懷突然說道:「不過他們不敢!」
眾人不解,王懷起身,左手撐著桌面,右手叉腰,微微昂首,一股子正氣就奔湧出來。
「朝中有宰輔相公們看著,官家不能肆意妄為。」
這便是制衡,用宰輔來制衡皇帝。
「包拯如今進了政事堂,卻也管不了這些事。」
王懷冷笑道:「某一腔熱血,一身正氣,怕誰?某誰都不怕!」
「少監正氣凜然,我等佩服。」
官員們拱手,讚頌著這位王少監的勇敢。
「有人闖進來了!」
外面突然一陣嘈雜,王懷剛醞釀出來了些正氣凜然,一下就被破壞了大半。
「看看去。」
他有些惱怒的當先出去,就看到一群軍士簇擁著一個男子疾步而來。
「那是……那是沈安?」
司天監的官吏們都出來了,大家看到這個場面,心中不禁忐忑。
這是拿人的節奏啊!
可為何不是皇城司呢?
跪在宮中的張八年此刻只想一頭撞死。
「慌什麼?」
王懷呵斥道:「有官家的旨意那就看著,沒有官家的旨意……」
他冷冷的看著走來的沈安,覺得這是來找自己交涉的,就提高了些嗓門,「若是沒有官家的旨意,哪來哪去,本官亦會上疏官家……」
王少監果然是我等的好上官啊!
那些官吏不禁都微笑了起來,有人喊道:「這裡是司天監,和老天溝通的地方。」
沈安隨口問道:「可想和老天親近嗎?」
「想啊!」先前說話那人大抵覺得自己無事,就笑道:「可你有這本事嗎?」
沈安回頭看著他,說道:「報上你的名字。」
那人昂首道:「司禮監楊沖。」
「回頭弄去皇城司審訊。」
沈安一句話就讓楊沖變色,他喊道:「某無錯!」
沈安沒搭理他,走到了王懷的身前。
王懷在等待沈安主動和自己交代來意,就矜持的微微抬頭,可沈安個子比他高,所以再抬頭也只是看到沈安的頭髮。
很糟心啊!
王懷心中不渝,「沈縣公來此為何?若是無事,某還有公務……」
「可是王懷?」
沈安笑眯眯的問道。
王懷冷冷的道:「正是某。」
沈安的笑意在漸漸變淡,他突然伸手抓住了王懷的衣領,下面一腳踹去。
呯!
王懷撲倒,他抬頭,臉上全是血痕,喊道:「這是要做什麼?沈安,你要做什麼?來人吶……來人吶……沈安打人了……」
沈安回身看著那些官吏,獰笑道:「某的功勞不少……」
幾個想上前的官吏都退了回去。
黃春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見狀就笑道:「郎君威名赫赫啊!」
沈安再度回身,說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要造福,而不是禍害。有的人喜歡指手畫腳,那不好,非常的不好。有句話怎麼說的……」
他想了想,「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個小小的司天監少監,竟然拉幫結派,蠱惑他人,這是什麼?」
他伸手出去,黃春遞上了一根木棍。
「這是狼子野心!」
沈安舉起木棍,地上的王懷拼命的往後爬,一邊爬一邊喊道:「某錯了,某錯了……救命……」
沈安的一番話讓他知道自己看錯了趙曙。
這位帝王不同於先帝趙禎,他不喜歡隱忍和妥協,更喜歡用棍子和刀子來說話。
沈安來到這裡,而不是皇城司,這便是他的態度。
誰敢嗶嗶,朕就弄死他!
這是暴君!
王懷深深的後悔著,後悔自己的手段太過明顯,被趙曙這個暴君給看出來了。
呯!
一陣劇痛從大腿那裡傳來,王懷慘嚎一聲,然後翻身回來。
「暴君!」
他喊出了這個本朝從未有人喊過的稱呼。
可沈安卻很是歡喜。
暴君嗎?
這個大宋正需要來一位暴君,好生的治治這些官吏豪紳。
趙曙一發病就會焦躁不安,什麼妥協隱忍都見鬼去吧。
好啊!
沈安滿心歡喜的再度揮動木棍。
呯!
「啊……」
「這是暴君……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看看吧,看看這個大宋的暴君……」
悽厲的慘叫聲後,那絕望的呼喊迴蕩在司天監中。
大宋立國百年,從太祖皇帝趙匡胤開始,帝王大多和文官相處融洽,所以讓這些人漸漸覺得自己是特殊的一群人。
漸漸的,他們把自己擺上了神龕,用百姓繳納的賦稅來滋潤自己的血肉……
這樣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啊!
他們都在歡喜著,直至遇到了趙曙這個精神病患者。
這位患者焦躁不安,不耐煩……他不喜歡妥協和隱忍,直接破除了君臣之間的潛規則。
一個官員喃喃的道:「這不是……要和士大夫共治天下嗎?怎麼就對咱們下手了呢?」
這個潛規則被沈安幾棍子就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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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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