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怪談 第14章 薛家集

    劉清泉雖然也是好奇，但這會也顧不得細看，抓了白宴，往河底潛了下去。

    堪堪潛了十來丈，已覺得那黿從頂上呼嘯而過，兩人立時便被那急速的水流帶動，橫七豎八翻了幾個跟頭。那黿頭也不回，疾劃而過，身後，依然跟著那點綠光。

    兩人在水下好容易穩了身子，只感覺付髒已被沖得七葷八素。這便又浮上水面，大口喘氣。那老黿已經去的遠了，瞧著河面上一道水波，二人對望一眼，心中都覺奇怪。

    白宴說道：「這老龜好像不是衝著咱倆來的。」

    劉清泉點頭：「要是衝著咱倆，這會命早沒了。」

    二人稍息了片刻，便又往岸邊游去。未行多遠，便見後面一片白花花的東西漂浮在水面上，一股腐臭之氣，隨之而來，瞬間遍布了整個河面。二人幾欲作嘔，也顧不得看那些東西是啥，趕忙回身，一個勁兒往岸邊沖。

    也幸得再無離奇之事發生，待二人上了岸，已是大半夜。劉清泉只覺得身體像是散了架一樣，倒在地上，不住喘著粗氣，心中兀自驚魂未定。

    白宴也是軟塌塌地說道：「還是地面上踏實，我要擁抱大地，讓我撒個歡吧。」說完，便扭動自己肥胖的身軀，吧唧一下，就地來了個驢打滾。

    劉清泉笑罵：「死胖子，還有力氣撒歡，當真了得。」

    白宴乾笑兩聲，又突然坐起身來，一拍大腿，連連說道：「是了，是了，還真有這東西，老劉，要不是咱倆跑的快，估計要跟這黃河屍王碰面了。」

    劉清泉登時一驚：「你說什麼？那綠光？」

    白宴說道：「錯不了，我聽師父說過，這也是才想起來。你知道那發臭的東西是啥不？漂子，成千上萬的漂子。」

    這漂子，就是水中的死屍。人體密度，跟水的密度大致相同，若人在水中溺亡，必然是先沉到水底，待屍體泡的發脹了，就開始浮上水面。常年撈屍的，都知道男俯女仰這種說法，用來大致判斷屍體的性別。因為男女盆骨，肌肉的差異，水中的漂子，大多都是男屍面朝下，女屍面朝上。

    這些東西，劉清泉還是懂的，便問道：「就算是漂子，那你咋知道那東西是屍王？」

    白宴頗為得意，笑道：「這個嘛，自有小爺的說法。我師父曾跟這東西碰過面，破屍王棺的時候他見過，就這樣一身的綠光，在哪出現，哪都有大量的浮屍跟著。看來水底下的大龜，是被這東西給攆上來的。」

    劉清泉又問：「河漂子再多，時間久了，泡也泡爛啦，哪還有成千上萬？」

    白宴啐道：「日本鬼子這才走了多久？他們哪個少禍害老百姓了？現在的年月，不是軍閥就是土匪，到處在打仗，死人還不是天天都有。照這個鬧法，估計遲早要變天。」他一臉憤恨，頗是不滿，倒是大有憂國憂民的情懷。

    劉清泉笑道：「管好自己就成啦。亂世裡頭，能獨善其身也不容易。」

    白宴點點頭，又好奇他為何不怕死，敢去夜渡黃河，便轉了話題：「你到底去薛家集找什麼，能讓你這般不要性命？」

    劉清泉道：「跟你無關，莫要打聽了。」

    白宴討了個沒趣，自言自語道：「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當下也不再搭話。

    二人歇息夠了，更是覺得渾身發冷，也不敢在河邊長待，便一併回了客棧。

    次日，兩個長輩一早便在渡口等著，待兩個小鬼到了跟前，就發現事情不太對，這倆老頭一樣鐵青著臉，想來昨日裡二人夜渡之事還是沒能瞞得住。之後少不了的是一頓斥責，也幸而兩人都未出事，呵斥之聲也倒也不甚強烈。

    白宴笑嘻嘻問道：「師父，我行事這般隱秘，竟是逃不過你這雙死魚眼吶，嘿嘿，真是小家巧鬥不過老家賊啊。」

    路乘風怒道：「小兔崽子，真是不知死，昨日裡水中那般動靜，老夫想不起床看看都難。」

    這時，已有船隻來渡，四人上了船，便要去會那薛家集。一路上果然有撈屍人，撈出不少死屍。劉清泉心有餘悸，偷眼觀看，白宴頭上也是冷汗直流。兩個人若是正面遇上了黃河屍王，那才真是有死無生。

    這一路倒是順風順水，再無波浪。在船上看著黃河壯闊，吃著剁椒魚頭，心中不快，也很快消散。未及中午，一行人便到了對岸，往薛家集去了。

    不多時，便見一片巨大華蓋林立，多是臨時搭建的木製露棚，布在黃河沿岸，一路往西，也不知綿延多少里路，這一眼下去，竟是望不到盡頭。

    白宴問道：「薛家集就這般光景？毫不氣派。」

    陸青雲道：「此間雖是簡陋，著實有不少稀奇之物，去瞧瞧吧。」

    四人一路走去，只見四周各式各樣的貨物，琳琅滿目，自是不乏珠光寶氣。每個攤位，都有身穿黑衣的護衛，持著長槍，在旁戒備，個個目露精光，竟是功夫不弱。想來是薛家集的東家安排的。

    陸青雲道：「這些護衛，身手不凡，大家小心了，莫要多生事端。」

    餘人點頭稱是，心中各有打算。

    再走數里，所售貨物也越來越奇，左手邊，金杯玉盞，琉璃器物，瑪瑙銀雕，青銅劍鼎，無一不是價值連城，只是伴著甚重的泥土之氣，顯然是土夫子從墓中帶出來的。右手邊，乾屍玉甬，人皮古蠟，珊瑚鮫人，奇形頭骨，個個稀奇古怪，世間罕有。

    白宴瞧著這些物件，大是滿足，心中說不出的歡喜。他自打出了家門，為的就是這天下奇物，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好好好，想不到裡面竟是這番光景，當真開了眼界。」

    劉清泉一路看過來，只在搜索龍身之物，對於這些奇珍異寶，一掃而過，絲毫不放著心上，竟是都不曾多看一眼。

    又行二里來路，只見一招牌上赫然寫著龍形二字，劉清泉心中大震，趕忙走了過去。陸青雲知他心意，也往那邊湊了過去。路乘風與白宴也甚是好奇，便跟著來看這龍為何物。

    那老闆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長相頗為兇惡，一臉大鬍子，一襲粗衣爛衫，到不似大富之人。在看那台上，只有個黑匣子鎖著，瞧不出有什麼特別之處。

    劉清泉見那匣子上隱隱透著海氣，心知其中必有奇物，這便上前作了個揖，朗聲問道：「大叔，龍形二字何解？」

    那大鬍子看了一眼，並不搭話。

    陸青雲笑了兩聲，上前問道：「老海，挑這海條子可是真？」

    大鬍子聞言，把拳一抱，朗聲說道：「老海，海條子是真，卻不在窯里。」

    劉清泉與白宴聽得傻了，完全不懂啥意思。路乘風看著兩個毛頭小子，露出一臉笑意。

    這兩句對話都是江湖唇典，大致翻譯出來，便是陸青雲問：江湖人，賣的龍是否為真。

    大鬍子對答：江湖人，龍是真的，但不在店裡。

    這薛家集中有規矩，雖然人人可以進得來，要買東西卻需要懂得行話。若是不懂江湖唇典，生意之事，對方便避而不談，為的是防著外來的探子，來此處打聽消息，數十年來，早就成了規矩。

    但聽陸青雲續道：「併肩子，糕是尖局化把，這盤兒攝的怎科子，招子亮，是個空子，倒非鷹爪。」言下之意，大致是說：兄弟，老頭子是個修道的，這個小男孩眼睛雖然好使，卻是個外行，不是探子。

    那大鬍子點點頭，便取了鑰匙，將匣子打開。只見裡面放著一段尖牙，兩寸來長，尖銳鋒利，匣子一打開，立刻散開一股水汽，瞧來絕非凡物。

    劉清泉見了這牙齒，趕忙又問：「可有鱗片？」

    大鬍子擺手道：「窯里沒有。」

    陸青雲道：「薛家集沒有，想來必是在他家裡。」

    劉清泉大喜，尋了這麼許久，這龍鱗終於有了眉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