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 第三十八章 榆園策（上）

    「對頭哩！」趙山對她咧嘴一笑，「你真是天才兒童！」韓思對他怒目而視，顯然不接受他如此玩笑。

    半個時辰後，他見時候差不多，對旁邊努努嘴，黃紈便出門尋找郭藍衣的伴當，那個叫小紅的姑娘。既然是談判麼，當然要討價還價一番，儘量爭取最好的結果；黃小姐頗有經商才能，讓她出面去談再合適不過了。

    「我求了小紅姑娘，」黃小姐回來後說道，「小紅答應告訴那郭姑娘！」

    「嗯，等著吧。」

    片刻後小紅過來了，看著趙山的目光明顯不善：「我家四姑說了，趙公子不願留下，俺們不會強求，你自己想明白就行。」冷冷說完話，「哼」的一聲扭頭就走。

    郭四姑的話暗藏殺機呀，韓思和黃紈都聽出來了，憂心忡忡的目光又朝他這裡看過來。

    趙山慢條斯理喝著茶。一個時辰後，天色已黑，他們一男三女似乎被遺忘在此處，沒有任何人來搭理。黃小姐又一次出去找人求情。

    不一會兒，小紅「騰騰」走進來，給他們通傳道：「俺們四姑說，咱們是『義民』，殺官卻不造*反，只求一條活路。因而，俺們絕不強人所難……就這話！」說完似乎意猶未盡，對著趙山粗聲粗氣喝道：「你這人好不爽快，要說什麼直說便是，讓女人家來回奔波算個什麼？」

    她走後，幾個女子大氣不敢出，眼巴巴望著趙山。

    「看我做什麼？」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等到他第三次讓黃紈去找人時，黃小姐不幹了，一張俏臉皺成包子：「趙山，你要說什麼，自己去與那郭姑娘分說即可，瞧她的神情，當不會過於為難你。我再出去，萬一觸怒了這小紅，後果不堪言呀！」韓思也在旁邊幫著她說話，就連黃小姐家丫鬟綠萼，此時也眼巴巴看著他，指望他這個大男人親自出馬。

    「好吧，這次是正式拿出誠意啦！」他見幾個女子沉不住氣，無奈之下只有加快步驟，想來那郭四姑也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應該會希望早點收穫結果吧？

    「黃小姐，你這番再去，必要見到郭姑娘本人，」他細細交代著，「就告訴他：我趙山有一副『榆園策』，可保她范縣郭家軍在此亂世中立足！」郭四姑有點文化，但不是那種學識深厚之人，「隆中對」這樣的花活對她是有吸引力的……但是這還不夠！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說道：「此外，為答謝郭姑娘的相救之情，我等有萬兩白銀相贈！」花言巧語作為籌碼還不夠，那就加上大把銀子，不信對方不動心。

    黃小姐心思惴惴出門去，韓思立即變得憂心忡忡：「萬兩白銀？你哪裡來這許多銀兩？」說話之間，一雙妙目盯著對方，似乎唯恐他說了大話，到時拿不出銀子來，她們可就慘了。趙山淡淡一笑，也不解釋，只是慢慢喝著茶。

    少頃，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一行人走進廳中，為首之人身高貌美，正是那「武林高手」郭藍衣。

    「郭姑娘來啦！坐，別客氣！」趙山滿臉和煦的微笑，仿佛主人一般招呼著，然後讓人取來紙筆。

    「你看過我前日做的地輿圖？」趙山手提毛筆，突然問了一句。

    「嗯。」郭藍衣下意思的微微點頭，瞬間又反應過來，冷冷直視著他。

    「呵呵，地輿圖算不了什麼。」他淡淡笑著，手中的筆卻不停；這張地圖畫過一次，今日再畫一遍，簡直駕輕就熟，片刻後即完事。郭藍衣一雙丹鳳眼死死盯著地圖，目光霎也不霎。

    「大明朝就要完了！」趙山淡淡說著，輕輕把地圖推到對方面前。

    「嗯？」郭藍衣手一抖。韓思和黃紈也被這句話驚得坐立不安，神情驚疑不定。

    「秦朝二世而亡！」他慢條斯理說道，「煌煌大唐完了，大宋完了，大明朝又憑什麼能夠萬世一統？所以，大明亡是早晚的事情。不過，我今日與你說的『榆園策』，就是告訴你等如何在此亂世安身立命的！所謂天機不可泄露，逐鹿之輩不可不察也！」

    「那依趙公子高見，大明何時亡？」

    「崇禎十七年。」他眼皮都不眨，平靜地說出這個年份，可能也是後世史書上最有名的年份之一。

    郭藍衣明顯還沒有從開始的震驚中緩過神來，眼睛牢牢鎖定他，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似乎想看出他所言有幾分真假！趙山目光平靜，一眨不眨與她對視著。

    「好吧，對你們來說，這其實並不重要。」片刻後，他拉過地圖，神情認真地盯著對方：「重要的是，你們要在未來的亂世中生存下去——這就是我接下來要給你講的『榆園策』……」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趙山朗聲說道，「你們范縣郭家軍，作為榆園軍中的一支，敢問姑娘，可知你們優劣之處？」

    榆園軍作為明末清初有名的一支農民起*義軍，鼎盛時擁兵十萬以上，卻始終對全國的抗清大勢沒有較大的影響力，換句話說，它沒有應有的戰略地位！除了義軍各頭領等等各人因素之外，地緣劣勢也是至關重要的原因。至於他們最後的徹底滅亡，更是滿清利用地緣條件至極致的體現——具體點說，就是所謂的「絕戶計」。

    可惜的是，從歷史上看，榆園軍對此沒有準備。

    趙山首先要告訴對方的，就是榆園一帶在全國地緣格局上的位置。對一個明朝人來說，解釋這些並不容易，哪怕他手裡有收藏在皇宮內院的「天下地理輿圖」；不過對於他來說，這個問題並不複雜——因為他熟悉後世饒勝文老師所著的《布局天下——中國古代軍事地理大勢》！這本書在軍史迷圈子裡很流行，稍有點水平的都知道。

    饒勝文並不是第一個試圖從整體上描述軍事地緣格局的人，事實上明朝滅亡後，一些大明遺民就開始這項工作。比如顧祖禹的《讀史方輿紀要》，而顧祖禹也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又參考了他的前輩顧炎武的名著《天下郡國利病書》。眼下大明還沒有亡，所以顧炎武還沒有動手寫他的傳世之作。

    趙山是首先看了前者的著作，然後順著資料索引，再去尋找後兩部研讀，對這幾部著作都很了解。他邊說邊畫，片刻後地圖上整個大明的地理輪廓已經成形。

    「現在知道你們『榆園』位置的險惡了吧？」他放下筆，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