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中,大朝會過後,李破換下朝服,到偏殿去坐班。
今天還要見幾個臣下,和往常一樣,皇帝總有做不完的事情,當然了,皇帝若不想太累,也總有辦法避開繁重的政務。
古來君王那麼多風花雪月的故事,可不都是皇帝們忙裡偷閒弄出來的?
先見的就是戶部尚書蘇亶,多半年過去,蘇氏子徹底樂不出來了,沉重的擔子壓的他只差喊救命了。
冬天裡稍微喘了口氣,他也沒敢再呼朋喚友的過日子,只是悄悄的將家搬進了新宅,喬遷之喜都沒敢宴請賓朋,看來確實是被皇帝嚇的夠嗆。
過了年則更倒霉,他祖父蘇威的喪訊到了,鬧的武功蘇氏雞犬不寧,有些不靠譜的傢伙還提議派人去洛陽將蘇威的棺槨接回來。
那純屬是胡言亂語,不說洛陽城中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人進去了還能不能出來,就說今年的戰事有極大的可能便是要圍繞著洛陽來進行。
這個時候武功蘇氏的人去洛陽,不管你有怎樣的理由,都不會被放行,如果偷偷的過去,你的腦袋待在脖子上也是無用,就不用要了吧?
蘇亶如今無疑是武功蘇氏的主心骨,所以擔負的責任也就更大,在這段時間裡,安撫族人,為祖父設祭,接待前來弔喪的親朋友好。
好在皇帝給他的假期不長,不然家裡的一應事務都得他來掌管,感覺比在戶部任上還要累人的多。
蘇威是冬初的時候歿的,喪期已過,之外什麼守孝一年三年的規矩,此時並不時興,人們大多是守喪三月,也就算盡了孝道了。
只有那些純孝之人才會謹守古禮,守孝三年方止,當然了,那也是大戶人家的專利,普通人家就算了,不然你守孝三年的話,吃什么喝什麼?等守完了,妻兒怕都已經餓死了。
經過一番折騰,蘇亶整個人好像都瘦了一圈,反而是回到戶部任上之後,漸漸又精神了起來。
可見啊,大丈夫真的是不可一日無權,沉浸在權勢中的男人從不頹廢,也從不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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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太極殿,給皇帝見禮,坐下的時候習慣性的再偷偷觀察一下皇帝的神色,見皇帝心情好像還不錯,立馬放心很多。
先說的就是鑄幣的事情,二月間少府已經開始大規模鑄造開元通寶小銅錢,隨著天氣轉暖,也該到下詔收回五銖錢的時候了。
兩件事要同時並行,是元貞二年最重要的事務之一。
錢幣會發往郡縣,兌換人們手中的五銖錢,之外官府採買,將用小銅錢來支付,還有就是官員們的俸祿,賞賜等也是個大頭。
反正一旦官府下定決心,連大業白錢那種劣幣都能通行天下,何況是精緻若此的小銅錢了。
銀幣也做了一些,用來在貴族和商人之間流通,蘇亶幾乎可以肯定,這將是非常方便使用的一種錢幣。
因為它和其本身的價值已經脫開了關係,由官府來保證其幣值,用後來的話說,其實就是信用貨幣,對於商業流通而言無疑是一大利好。
銀幣一旦流通開來,那麼金幣還遠嗎?
家學淵博的蘇亶其實早已敏銳的察覺到了新的錢幣所帶來的光明前景,不說其他,只對戶部而言,能夠鑄造銀幣,甚或是金幣,就將極大的節省戶部的開支。
因為並不需要像以往那樣用足量的金銀拉製作錢幣,只需要按照制式模樣來製作就可以了,甚至是銅錢也是如此,小銅錢和五銖錢的最大區別就在於此,因為它確實小啊。
而且材料節省,也就不虞礦藏不夠。
至於其他方便攜帶,流通等優點,那都是明擺著的。
這無疑是一種創舉,在他蘇亶手中誕生的創舉,後人只要享受到它的便利,那就要感謝他蘇亶蘇元宰一聲。
當年哪裡能夠想到應付雁門之急而做出的錢幣,竟然有這許多的好處,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無心插柳柳成蔭。
他不知道的是,聽著他的敘說,皇帝也在暗自得意中。
將什麼金元寶,銀元寶之類笨重的東西消滅在了萌芽之中,算是在錢幣上開創了一代之先河。
也就是現在商業並不發達,不然的話把紙幣弄出來才是正經,貴重金屬作為貨幣還是麻煩了一些。
錢幣的事情其實都早已商量的差不多了,蘇亶現在說的只不過是事情的進展到了哪一步上。
接下來是和突厥開通邊易之事,既然李破已經答應了下來,尚書省就要加緊來辦理,畢竟突厥使者不可能在長安留駐太長的時間。
還是那句話,事情不大不小,其實沒必要太過關注,如今的互市大致上只能算是表達兩方友善相處的意願的一種方式而已。
照現在的情形來看,在未來幾年之內都不會有大規模的商旅去往草原交易,倒是官府可以去那邊交易些牛羊回來,那也要看突厥人願不願意了。
如今不論南北,日子都不太好過,比起當年楊堅和啟民可汗時期,尤其是大業初年的時候,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溫彥博受命而去,也不知跟阿史那牡丹談到什麼程度了,今天卻是蘇亶說起了此事,別的倒也罷了,只是他覺著互市的時候可以大量使用錢幣來交易。
這對於南北來說,都是有好處的事情。
以前南北互市的時候,大多都是以物易物……突厥沒有自己的貨幣(沒查到,就當它沒有了),草原牧民們交易多數都是用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來進行。
當然了,也不能說突厥人不使用錢幣,像是南邊的五銖錢,西域各國的一些鑄幣,金沙等,還有高句麗那仿隋幣而製成的劣質的圓錢,都在草原上流通著。
蘇亶認為新幣可以在互市時使用,只要得到突厥各部以及他們的貴族們的認同,那麼也就算突厥初步的承認了大唐的地位。
至於商旅交易起來更加方便快捷,交易的方式也會得到質的提升,衡量其物價來也更為準確等等,在他看來都只能算是連帶的好處。
李破點著頭,非常同意他的看法,國家與國家間的交往,往往是從互相承認對方的主權信用開始的,而貨幣正是主權信用的具體表現之一。
更深了想一下,突厥人自己沒有貨幣,他們如果漸漸依賴於南邊的銅錢,銀幣等進行交易,那好處可是不言而喻……
當然好處是有,卻也沒後來那麼誇張,草原上地廣人稀,是他們沒有貨幣的主要原因,因為流通太慢,比起以物易物來也沒方便到哪裡去。
所以想要用錢幣來控制這個龐大的草原帝國,那就不要做夢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去跟來使談談吧……也別報太大期望,據我所知,草原上的部族並不喜歡用錢幣來交易,看不到收穫卻得些銅鐵他們是會擔心的。」
蘇亶就笑,「事在人為,若他們能用這些銅鐵換到比以往更多的東西,那他們就一定會接受下來。」
這話說的就很有見地,李破不由贊了兩句,蘇亶面上有光,連身上都覺有勁多了。
戶部的事情又多又雜,蘇亶足足在殿中待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其實這也只是挑重點來說,不然說上一天事情都不太重樣的。
李破在殿中揉了揉太陽穴,感覺耳朵里都是蘇亶那廝的嘮叨聲,恨不能把他拉回來踹上兩腳。
大朝會也弄的他腦袋昏昏沉沉,不然接見臣下也不會讓他心神不寧到這種地步。
每個月兩次的大朝會非常非常的枯燥乏味,別說你來我往,唇槍舌劍的情況了,就是當庭提提意見的事情都沒發生過。
皇帝和群臣那會都是擺設,只有各部宣講人的聲音在太極殿中迴蕩,這麼多次大朝會,李破總共加起來也沒說過十句話,你說說誰還能對這種場合感興趣?
心神都遭到了摧殘的皇帝招手傳飯,想給自己補補,可一邊用著飯一邊卻還在想事情。
按照眾人的商議,今年上半年只需靜觀其變,可糧草上絕對不能掉以輕心,戶部那邊本來做好了計劃,大部分糧草還是得從晉地調撥。
至於關西……去歲免了一年錢糧,今年預計會好許多,可最好的預估也只能供給自己和西北所用,就更不用說作為軍需了。
不過到了三月,計劃有變,蜀中戰事順利,今年竟然就可以運出一部分糧草來補充大軍靡費,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當然了這也並不算奇怪,去年李孝恭在錦官城囤積了大量的糧草以期自保,更多的想法則是用糧草來挾制柴紹和劉弘基等人。
不想高估了自己,最終為他人做嫁,全都便宜了敵人,李靖和張倫,宇文鑊幾個清點完錦官城中的庫房之後,都是眉開眼笑,留下一部分作為軍需以及應急之用,其餘都要陸續送出來。
這樣一來,駐紮在潼關和弘農的大軍也就不用再擔心糧草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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