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琉璃夢之十二 拼桌

    按說，柔安是看不上這樣顏色的紅寶石的，就算它有漂亮的六角星光也一樣。

    久居深宮，地位又不低，見過的好東西不知凡幾，光她擁有的有著更美顏色和閃光的寶石就數不勝數。

    但不知道是出於不買白不買的心思，還是出於紀念自己人生唯一一次勉強擦邊的江湖奇遇的目的，柔安把那對星芒紅寶石的耳墜也放在了要結賬的一堆里。

    懷著心中猜測得到印證的滿意和早早把燙手山芋拋出去了的慶幸，在店主熱情到誇張的告別聲中，她邁出了銀樓。

    「小姐……小姐？」

    木蓮叫了柔安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回頭看過去。

    「怎麼？」

    「小姐，晌午將近，您累了嗎？要不要用膳？」

    「哦，好。午飯……去會鮮樓對吧？我們走吧。」

    木蓮和木蓉在柔安身後對看一眼，都為公主外出時少見的恍惚有些擔心，但也都摸不到頭腦。

    總覺得，自從那次「失竊」之後，她們的公主心事越來越重了，也越來越容易走神了。

    會鮮樓離會珍樓並不遠，看名字不知與後者是不是歸於同一個老闆。顧名知義，其中菜餚的精髓在於一個「鮮」字，材料都是「現」的。

    羊現宰，魚現殺，果子現從樹上摘，蔬菜現從地里拔。

    會鮮樓最早只是一個羊肉包子鋪，包子做得太好了，遠近馳名，店主菜漸漸擴大經營範圍和菜品種類，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二層餐館。

    蠻族多以放牧為生，璃州臨近蠻地，牧業自然也相當興旺。

    璃州所在的一大片平原正是牧草最為豐美的地方，牛羊除了鮮嫩多汁的青草，也會將草叢中的野花草藥一併享用，營養充足，膘肥體壯。

    最難能可貴的是，璃州的羊肉並不膻。只因野外生長的茂密草木中有不少沙蔥，牛羊將之同草一同吃下，就像將調味料也以前一併吸收，因而其肉質肥美鮮嫩卻不會有讓人反感的體味。

    這也是從瑝州遠道而來的三人還能開心享用此地眾多羊肉小吃的原因。

    會鮮樓羊肉包子的餡料都是用現殺羊的肉做的，肉很好，也不需要剁得多碎，只要成粒狀或小塊狀就好，加上廚師的秘制調料稍稍一拌，再一蒸熟，就是一道美味。食客一口下去，咸香羊肉湯汁在口中四溢，舌齒之間還有肥瘦得宜肉質滑嫩的羊肉丁，別提多滿足。

    就憑這好吃不膩的包子，加上後來開發出的其他非常美味的菜餚，會鮮樓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幾乎天天客滿。

    最近琉璃宮有熱鬧看，各懷心思的江湖人聚集來不少，璃州城中各家客棧餐館都幾近客滿，這樣的名店好店更是一座難求。

    說起來，琉璃宮恐怖的名聲在外，現又遭逢白事，這麼貿貿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跑來很容易觸人霉頭。

    但這些來打探消息的人一個比一個乖一個比一個客氣，來是來了，在城裡住得很安分，每日吃吃喝喝玩玩逛逛，既不湊上去礙事，也不到處瞎打聽，一副我就是來吃喝旅遊的樣子，弄得本來就因大肆調查秘寶一事而人手不足的琉璃宮也毫無辦法。

    就算琉璃宮很強大，也承擔不起得罪幾乎所有江湖門派的代價。

    故而琉璃宮知道他們來意不純，但也無可奈何。

    這批「遊客」雖然心不在焉，甚至心懷叵測，但胃還是很誠實的。他們非常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公款邊塞游機會，好吃好喝從沒落下。對於像會鮮樓這樣的名店，他們自動自發不遺餘力地將生意炒得更加紅火。

    因而，當柔安主僕三人正當飯點邁入會鮮樓的時候，一臉懵地看著大堂人滿為患的樣子，再找不到一個看起來能坐下的地方了。

    「……小姐，都怪我，要是早早讓人占個位置就好了。這會鮮樓也是，竟然不接受預約也沒雅間，怎麼做生意的呀。」

    柔安趕緊讓她小聲，「咱們就站在大門邊櫃檯旁抱怨人家老闆，真不想吃了嗎。店是老闆的，人家愛怎麼開就怎麼開，誰叫咱們饞非要來吃呢。倒是我忘了會鮮樓的火爆，剛才在銀樓耽擱得太久了。還是趕緊問問店家吧，看還有沒有位置。」

    木蓉上前攔住小二詢問，小二看著大堂想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麼，笑呵呵地對著她們說，「幾位客官，二樓牆角處有一個四人桌，現在只坐了一位客人，幾位願不願意拼個桌，要是願意的話，我就去問問那位客人願不願意讓幾位拼桌？」

    木蓮一聽就不幹了。

    「這怎麼行，我家小姐怎麼能和別人拼桌呢？」

    「哎，」柔安止住還要再說的木蓮，「我不要緊，出門在外，總有意外的。出來玩的時間這麼緊張，我們來得又這麼晚，能坐下能吃上就不錯了，拼桌算什麼？再說人家被拼桌的還未見得同意呢。」

    柔安看向木蓉。

    木蓉轉向小二，「麻煩小哥去問問那位客人了。」

    「好嘞，您稍等。」

    不一會兒，小二回來了，說那位客人同意拼桌。三人便跟著他上樓。

    一上樓，小二就朝著二樓樓梯口欄杆擋住的一桌一指。

    「幾位，就是那桌。」

    柔安見一位白衣的男性客人背對著她們坐在那一桌上，看背影坐姿端正、器宇軒昂，暗暗打消了之前對拼桌人的疑慮。

    今日會鮮樓客人這麼多，看樓下樓上這座位情況，只怕有不少桌都是拼的。幸好這一桌被欄杆擋住了，在食客們的視覺盲區，不然這樣僅有一位客人在座的桌子，怎麼可能留到現在等她們去拼呢。

    柔安之前只是遙遙瞟了那桌一眼，但視線並沒有實打實地落在先坐著的那位客人身上。隨著幾人移步，他們與那一桌的距離漸漸縮短，柔安暗自慶幸時，注意力稍微一拉回，模糊的視野瞬間清晰，她眼中那背影也漸漸凝實，她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這背影…怎麼有點眼熟呢？

    心跳驟然加快。

    一切想法不過在片刻之內划過心間，此時，小二已經將她們引到桌前。

    柔安娉娉婷婷往桌邊一站，順勢看向這位背影讓她眼熟的好心客人。

    在和對方轉過來的臉對上的一剎那，她收在寬大袖口中的手不由攥緊。

    靳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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