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四 蒼城

    柔安很快就知道隱情為哪般了。

    方斐的表妹一走出,視線立時落在靳玉面上,停頓一瞬,又觸電一般移開。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柔安轉頭看靳玉,靳玉自然回視:「怎麼?」

    柔安不語,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

    靳玉轉念便懂了。他不遲鈍,不可能對別人地目光一無所覺,但也不在乎,不會回應。

    他看了柔安一眼,夾了一塊荷花酥給她:「聽說是這家店獨有的做法,值得一吃。」

    柔安看了看粉紅碧綠的糕點,不看他了,只與眾人一道起身,迎接表妹。

    她剛才看靳玉緊張得很,視線一直在另一邊飄,聽到他的聲音又正好看到他與柔安點心的一幕,面上有些掛不住。

    方斐看完了這圈官司,不由苦笑,還要介紹:「這是我表妹,芙蓉莊的大小姐,江羨萍。」又轉而告訴表妹「諸位你都見過了,只這位小姐,是靳玉的未過門的妻子,蘇柔安蘇小姐。」

    柔安笑,「江小姐好。」

    江羨萍有些勉強,牽出個笑,「蘇小姐好。」

    方斐一個頭有三個大,他之前那一番折騰自然是為了他的表妹:拿一件靳玉一件隨身之物給她,為她創造和心儀之一說話的機會。

    這法子笨拙又可笑,他也是被表妹磨得沒有辦法了,誰料靳玉帶著未婚妻來了…….他也沒聽說靳玉何時訂了婚約啊!不過,他一家人久居深山,消息難得外傳,也不稀奇。

    方斐心裡嘆氣,面上笑著讓江羨萍坐。江羨萍神思不屬地坐下,柔安同她禮貌一笑,二人便再無交談。

    方斐迫不得已,搶了傳菜夥計的活,上一道菜,就將菜的來歷做法細細道來,還旁徵博引,與其他地方的佳肴名吃比較而論,聽得夥計都傻了,把掌柜感動得免費送了一道時鮮蒸魚上來。

    靳玉也不辜負他的殷切介紹,他夸哪道菜,靳玉就給柔安夾哪道菜。他說得越多,靳玉夾得越多,江表妹的臉越綠,方表哥的臉越紅——急得。

    方斐吃了表妹好幾個眼刀,可停不下來啊。桌上氣氛太奇怪了,連最不會看顏色的兩人都悶頭大吃不敢吱聲,他這東道再不說,就只好哭了。

    終於,菜上完了,方斐以往日大斥牛嚼牡丹之勢一口飲盡杯中美酒,也顧不上品了,就是潤潤乾渴的喉嚨。然後,他放下杯子,憂傷地發現,席上無一人體諒他的辛勞,慢條斯理細嚼慢咽的,旁若無人踞案大嚼的,心不在焉食之無味的,就是沒有舉杯推盞接他話茬的。

    他一口菜沒來得及吃,只見一桌殘羹冷炙,活像他破碎的心。

    他環顧一周,滿腔孤軍奮戰兼後繼無人的寂寞,頂著表妹的死亡視線,不甘心地做最後的努力:「表妹一向大氣識禮,近日忙著幫姨夫接待來客,今日還能給表哥這個閒人面子,表哥銘感肺腑啊,來,我敬你一杯!」

    江羨萍鬱氣未消,還是打起精神,同方斐碰了一杯,一飲而盡。

    方斐嚇得趕緊勸:「慢點,慢點,你待表哥的心,表哥都知道,不在酒里,在心裡呢!」又恐表妹失戀,順勢借酒澆愁,萬一酩酊大醉回去,江莊主不得把他亂棍打出門去。

    江羨萍看出表哥的意思,倒生出點被小瞧的叛逆,她江大小姐有才有貌,風光得很,哪會這麼容易一蹶不振:

    「正是來的人多了,什麼人都有,雖說來者是客,可有的人就不堪為我江家座上賓,幸好表哥相邀,今日來的都是表哥的朋友,我才好來表哥這裡散散心呢。」

    方斐一聽,立刻轉移了重點:「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冒犯我們江家的大小姐?」

    熊燁也立時抬頭,大聲問道:「羨萍這麼說,可是有人給你氣受?你放心,哥哥們替你討回公道!」


    江羨萍看著他用一張陽光俊朗的臉說出了山大王的氣魄,撐不住笑了,半真半假的不快一掃而空,笑著道:「多謝熊大哥!本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本小姐大人大量不計較。」她掃了一眼桌上的菜,「佳肴美酒在此,本不該說煩心事,是小妹失言了,今日我買單,小二,我們加菜,再來幾道你們的招牌。」

    江羨萍這麼說,大家便暫且不問了,倒是方斐打定主意私下再問。

    靳玉和柔安本就為打聽消息而來,聽說有奇怪的人,對視一眼,尋機將話題引了回來。

    果然,江大小姐沒有什麼彎彎肚腸,見來者都是表哥舊識,看柔安也是個穩重的人,不怕泄露出去什麼,說著說著就帶出來了:

    「我今日出門前,只有蒼城派到了。那蒼城派的二師兄可真是一個好人,溫文有禮,待人體貼,不是他的過錯,也為同門派師兄弟兜著,賠禮道歉,真是個老實人。可惜,老實人受欺負,也不是誰都配得上蒼城一派的門楣。」

    「哦?你這麼說,可是蒼城派有人失了分寸?」

    「哪是失了分寸!」江羨萍酒量很淺,就灌了一杯酒,漸漸就上了頭,雙頰飛紅,心直口快道:「他們那個大師兄就沒有分寸!蒼城派掌門莫不是老糊塗了,晚節不修,縱著他那大徒弟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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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安記得,靳玉曾講過蒼城派舊事。

    蒼城派是景國南疆最大的門派,早年風頭無兩,近些年式微,但勢力仍不可小覷。

    蒼城派的得勢源於上一任掌門寧為的義舉,他曾高瞻遠矚,首倡大事,救武林與萬民於水火,在南疆卓有盛名,但他年紀大了之後,少管門派細務,被委派領事的師弟武功不成,經營不善,門派江湖日下。直到去年冬天,寧掌門應官府之請,號令門徒抗擊海寇,一把年紀還衝在最前,不幸殞命。

    其名下弟子深慕恩師高風亮節,皆認自己年輕識淺,不堪掌門之位,推舉他們那管事多年的師叔吳能做了掌門。

    吳掌門這位師弟年輕時做盡了糊塗事,貪污門派財貨,調戲良家婦女,寧掌門的師父一度要將其逐出師門,是寧掌門一力作保,才將其勉強留在門內。在那之後,吳掌門名聲不顯,眾人只道他改邪歸正,修身養性,不再出頭惹事……直到他登上掌門之位,讓人大吃一驚。

    江老夫人做壽,該是吳掌門上任以來迎來的第一樁盛事,他抓住了機會,打破了過往人們善意的美好揣測,毫無顧忌地原形畢露:吳掌門此番下山,一路做足了排場,山珍海味,美姬狡童,一看就是在山上被管得狠了,一朝得勢,變本加厲地放誕不羈起來。

    江羨萍很是不齒:「已故寧掌門的高徒,武功、人品遠勝於他,他一個都沒帶來;帶來的全是他自己的弟子,除了那位還算靠譜的二師兄,那都是什麼歪瓜裂棗,披金戴銀,穿紅著綠,給我祖母祝壽的舞獅隊都沒他們醒目呢。」

    吳掌門不過穿著鮮艷湖藍的錦袍,仰著下巴,一捋鬍子,還有幾分江湖騙子的風範;他那大徒弟是辣眼睛:一臉橫肉,斜扣著一頂不知從哪個戲班子弄來的簪了紅粉大花的文士帽,飛著唾沫星子點評壺州城哪哪不上檔次。

    江羨萍今日有要緊的表哥之宴要赴,請師兄弟代了迎客的活計,才收拾好準備出門,就聽不堪忍受的小師弟跑來百般抱怨。

    小師弟還沒走,她院子裡被借去幫忙的小丫頭哭著回來了。

    「那是什麼名門大派的大師兄,比街邊無賴還不如,踹木頭哥的梯子害他摔破了頭,抓著金枝姐的袖子還要強摟她的腰,踩庫房張伯養來捕鼠的老貓,還拿內力把果子當暗器扔門房趙叔栓起的狗……怎麼會有這麼壞的人?怎麼能讓這麼壞的人上我們江家的門?」

    江羨萍聽了氣上心頭,知道師兄弟名不正言不順,便自己領人去尋那欺男霸女、貓憎狗厭的傢伙討個公道。

    她才走到門口,就見蒼城派二師兄勸誡大師兄,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被推了個跟頭。那吳掌門就站在一邊欣賞江家客房擺設,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她給吳掌門行過禮,甫一抬頭,就險些被蒼城派大師兄那大咧的嘴裡熠熠閃光的金牙晃暈了眼,差點沒躲過他拽上來的手。

    江羨萍今日要見心上人,自然精心打扮了一番。那潑皮笑得見牙不見眼,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一邊動手動腳,一邊自誇「年少有為」「英俊不凡」,一邊嫌棄江家「小門小戶」「後繼無人」,一邊炫耀蒼城派「家大業大」「底蘊深厚」,一邊說她「拋頭露面」「不成體統」,一邊鼓吹他與江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一定把她養在香閨,必不讓她做這等家僕的活計……

    若不是江莊主大徒弟及時趕來救場,江大小姐就要背上把客人打出門的惡名了。

    江羨萍氣得眼睛發紅,自覺為這蠢貨浪費了不少時間,眼見要誤了表哥的約,才氣急敗壞衝出門,在車上好一番平心靜氣,好歹不要把臭臉帶到靳玉面前。

    反正她爹事後訓她,她也有的是話說——

    看他請來的有些什麼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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