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郭紹走向大堂先與武將們見面。在走廊上碰見了親兵隊正盧成勇,便問道:「董遵誨有消息報回來麼?」盧成勇道:「這兩天沒見有傳令兵回來。」
郭紹點點頭,按劍大步向前走。就在這時盧成勇急忙追了上來,從懷裡掏出一隻用布包著的東西,呈上來說道:「主公,一大早有個婦人送了這東西到縣衙,卑職捏了一下,裡面只有紙……」
「咦。」郭紹頓時驚喜,這不是他昨晚丟失的信麼,忙接過來,問道,「這東西是我丟的,讓它物歸原主的人呢?」
盧成勇道:「屬下之前不知道她是撿到東西來送還,只覺得在這種地方一個陌生人來送東西很蹊蹺,暫且留下她了……這就去下令放掉?」
「等我去大堂回來,把她帶到籤押房說話。」郭紹道。
郭紹和武將們碰頭很利索,大伙兒沒什麼廢話,都是用最簡短的話把事兒說清楚了事,省得耽誤工夫,說完就散夥。
他離開大堂來到籤押房,只見一個小娘正在那裡。「是你……」郭紹頓時露出了一絲笑容。
那小娘在屋子裡還戴著帷帽,聽到聲音便轉身看郭紹。郭紹從她的略顯嬌小的婀娜身段就一眼認出來了,就是昨天早上在城裡老街上碰見的小娘……因為她的外衣和帷帽都沒有變,還是昨天那套。
身段著實漂亮,胸腰_臀_腿都充滿了女性特有的美好線條,身上還有一股乾淨幽香的氣息,嬌小的個子沒有影響她的嬌_美,反而別有一番風情……不過,也幸好她遮著臉,因為臉的樣子實在有點慘不忍睹,昨日有幸看到一眼,眼睛都腫成一條縫_兒了,好像被人打了一百耳光才能腫那麼高。
「請坐。」郭紹在公座後面的椅子上坐下,指著對面的凳子好言道。
小娘的口齒清楚,帶著方言口音:「不必了。你丟了東西,我給你送回來,你卻把我關起來,真是好心沒好報,我可以走了麼?」
「小娘子消消氣,我的部下起先不知道你來幹嘛的,所以若有失禮,還望多諒解。」郭紹沉吟片刻,又用隨意的口氣的口氣道,「信是我寫給家中妻子的,這是私事……」
小娘忙道:「你寫給誰的,管我什麼事,我又沒看。」
郭紹不動聲色道:「沒看,你怎麼知道是我的東西?這布上可沒寫名字。」
小娘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故意看的,就想瞧瞧是什麼東西,不慎看到了幾行才知道是誰丟的……」
「不管怎麼樣,我得感謝你將東西歸還。」郭紹伸手在腰袋裡一摸,只摸到幾枚銅板,他愣了愣低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的皮革腰帶的扣子是黃金打造的,當下將扣子給摳了下來,遞過去道,「一點心意,小娘子勿要推拒。」
「不要。」小娘乾脆地說道。
郭紹道:「反正我連你名字都不知道,給你不要白不要,別矯情了。況且,撿了東西還回去、如果能正大光明地接受失主的酬謝,以後世人都更願意幫助他人了,沒什麼壞處。」
小娘聽罷上前從案上拿起金的玩意,道,「郭大帥的嘴可真會說,說得我貪你的錢、反而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
郭紹笑而不語,他倒覺得這娘們的身份可能不是太簡單,能在官府里說話很沉得住氣,多半是見過一點世面的人。
他問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小娘急忙按住帷帽,嘀咕道:「蜜蜂蟄的。」
「哈……」郭紹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原來你去捅了馬蜂窩。」
小娘無奈道:「我要奪它們的窩,它們蟄我,怨不得誰。」郭紹好奇問:「你要它們的窩作甚?」
就在這時,盧成勇入內,在郭紹跟前小聲道:「主公,縣令求見,說找到巫山白姥了。」
郭紹頓時就不再理會這個陌生的小娘,馬上說道:「叫他現在進來。」說罷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卻沒打算要走的樣子,站在那裡對郭紹剛才的話很有興趣的模樣。
反正找巫山白姥也不是什麼軍機,郭紹就沒理會小娘。不多時,縣令進來畢恭畢敬地拜見:「郭大帥,昨兒派去白樹彎的回來了,說巫山聖手不在家裡,卻早在縣城裡了。」
「縣城何處?」郭紹問。
縣令道:「白樹彎的人說來縣城為一個本家長輩診病,下官獲知後,就派人去他們說的地方找人。但城裡這家人卻說已經不在他們家了……」
「這等神乎的人物還真是神龍見尾不見首,要找她費了那麼多周折。」郭紹皺眉道,「那他們有沒有說巫山白姥又去了哪?」
縣令道:「去治傷兵去了。」
「哦?」郭紹面有詫異,心道到處找了半天,原來那人已經自己送上門了?果然有句話怎麼說來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縣令嘆道:「說是那天郭大帥當眾說的話、很讓她感動,能以仁心對待巫山百姓的人,她願意投桃報李,正好軍中在徵募郎中,她就去給傷病瞧病去了。」
郭紹聽罷贊道:「巫山白姥還是個識大義的賢人。」
就在這時,旁邊的小娘問道:「郭將軍找巫山白姥作甚?」
「傳言她是神醫,醫術厲害到沒譜。我找她當然是治病。」郭紹道。
小娘口氣中有些疑惑:「你有病?」
郭紹聽得不順耳,便沒好氣道:「我沒病!我找她給好友治病。」
他忙叫盧成勇去把左攸找來,讓左攸和縣令一起去幾處安置傷病的地方找那巫山白姥。就在這時,小娘道:「我知道她在哪裡。」
郭紹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娘道:「巫山白姥那麼有名的人,郭將軍聽說過花蕊夫人麼?花蕊夫人都派人到巫山縣來見她求過方子……我剛剛才見過巫山白姥。」
郭紹聽罷喜道:「那倒省事了,還得勞煩你一次,帶縣官去找她。等等……」他站了起來,踱了兩步,「我親自去,這樣顯得更有誠意。」
王朴現在在千里之外的東京,要巫山縣的人去千里之外治病?要麼就設法讓她自願,要麼得強迫……顯然前者更好,畢竟是有求於人,真把關係搞僵了也不太好。
於是郭紹等人讓那小娘子帶路,沒多久她路過一個藥鋪,便到門口提了一大包東西出來。郭紹頓時覺得這小娘有點奇怪。
一行人沒走一會兒,就到了一座院子裡,剛到門口就能聽見傷兵隱隱的叫喚。小娘子徑直帶著郭紹到了廚房,便聽見她喚道:「三姨,我回來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怎麼去那麼久?」
郭紹循著聲音看去,便見一個穿著頭上包著布帕的婦人正站在一口大鍋前面,她的鬢髮白如銀絲,如同一個八九十歲以上的老人才能有的滿頭白髮,鵝蛋型的臉卻比較年輕……完全不是老人應該有的臉,無論什麼仙風道骨的老人,皮膚、嘴唇、牙齒等地方不可能和年輕人一樣。
看她的模樣,郭紹頓時尋思此人就是巫山白姥了。他看一個女人,無論她什麼身份,當然心裡會對她漂亮不漂亮有個判斷,本能一樣的反應……巫山白姥只能是一般,臉型和五官形狀生得還不錯,但感覺有種沉悶蒼老的氣質,皮膚蒼白缺少光澤,整個人都不是那麼鮮活。郭紹聯繫到道聽途說她被休過的事兒,心道有過那麼些經歷再讓她活潑樂觀顯然是不太可能。
跟著過來的小娘居然叫巫山白姥三姨……
巫山白姥轉頭也看著郭紹等人,郭紹搶先執禮道:「郭某久仰神醫大名,今日得見,實在三生有幸。」
那巫山白姥見狀忙輕輕屈膝回禮,這倒有點出乎郭紹意料:他以為但凡這種有高才的人,都十分清高,到處找都不容易找到……巫山白姥看自己的眼神很茫然,這讓郭紹直覺有點不對……她不是被自己對巫山縣百姓的仁義打動,才以大義之心來給傷兵看傷嗎?
縣令忙道:「這位便是大周軍的主將,天下兵馬大元帥、東路軍都部署、殿前都檢點郭大帥!」
巫山白姥也似乎被一串厲害的名頭唬得一怔,忙道:「郭大帥過譽了,不敢當,虛名只是世人謬傳。」
「我替受傷的將士前來、多謝白聖手和巫山縣杏林人士對大周軍的幫助。」郭紹道,又指著鍋里一大鍋湯,「白聖手在熬製何種湯藥?」
她恭順地答道:「回郭大帥,貴軍中不少人的症狀是水土不服、濕氣入體才致吐瀉,這藥方對此疫很有效。」
旁邊小娘上前去,果然和巫山白姥十分熟悉。白姥檢查帶回來的藥材,便向郭紹告歉:「廂房裡有十幾個重傷的人,我先把藥加到砂鍋里。」說罷向另一頭的幾個爐子邊走去。
郭紹道:「治傷要緊,那些人都是我的兄弟。」
白姥寫了一張條_子給小娘,小娘便照著條_子稱藥,在旁邊默默地幫忙。郭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那巫山白姥那麼大的名氣,照小娘子的說法連成都的花蕊夫人都派人來求藥;可好像缺少一點自信……那種自信不一定是清高,但能力被世人認可後,至少能不卑不亢、有點與常人不同的氣質。
反倒是白姥身邊那小娘子,言語之間雖然有點荒疏失禮,口氣膽子卻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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