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行周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馴馬

    以往還在太原府時,郭信住在太原府那個家裡,經常能睡到日頭高照才起床,還沒少因為這事被郭侗念叨。但來到東京,郭信似乎一直睡得不踏實,常常天色未白就起來了,這時玉娘聽到動靜,便會起來為他準備早飯,還要服侍他換衣服。

    郭信先去偏院的書房裡待了片刻,吃過早飯後,又換上甲冑,再把袍服穿在外面,帶上幞頭便出門,玉娘把他送出庭院才停步。

    因為昨日就說了今日一早要去軍營,郭朴已經在前院牽馬等候。

    郭信如今已是都指揮使,麾下名義上有至少五個指揮的步軍,按照常例出行時可以有十數騎隨行護衛,但他多數時候仍然只有郭朴一個人在旁隨行。

    一方面因為這裡是東京城,都指揮使這一級的禁軍將領在東京還沒有冒頭的資格,不像一些人口凋敝的州縣,境內全部駐軍可能都湊不出禁軍一個都指揮的編制。另一方面,父親郭威本身就不是注重儀仗等俗禮的人,當了樞密使後,出行同樣輕車簡從。兒子的排場,總不能比爹還大罷?

    到了軍營,郭信先去拜會了上峰軍都指揮使解暉和左廂都虞侯王進。

    自從劉氏入主中原後,曾以河東軍為班底重建過一次東京的禁軍系統,郭信因在太原府時就隸屬奉國軍中,混到如今,在奉國軍中資歷已經不算淺了,再加上大小數次戰事之後,奉國軍中的大小將士對郭信都比較熟悉,常有郭信感覺面生、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將領熱情向他執禮招呼。

    郭信與解暉、王進以及當值的一些將領碰頭後,針對當前河北漢軍與契丹對峙的態勢談論了片刻,郭信尋機以個人名義發表漢軍應揮師北上的想法,王進等部分將領比較支持,但反對者同樣人數不少,主將解暉也不太認同當前是用兵的機會。

    見軍中意見不一,也談不出什麼結果,郭信很快便告辭回本軍營中處理一些具體事務。

    軍中多數雜事仍是都虞侯向訓在負責,需要郭信決策拍板的事情很少,中級將領主要任務還是聽從上峰之命出征作戰,在戰陣上指揮作戰時才需要他事無巨細地進行決策思量。

    好在向訓雖然是個武夫,但治軍似乎非常細緻且有章法,郭信聽著向訓的稟報,同時目光也在打量他。

    向訓長著一張非常端正的國字臉,是單從面相上看就會讓人產生信任的那種人。不過郭信當然不會僅憑長相就簡單判定一個人的能力和忠誠,郭信信任向訓,放心將軍中事務交給他打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向訓是父親郭威選派的。

    郭信還是比較相信郭威的眼光,畢竟郭威若是沒有馭下之術和識人之明,漢朝各軍的內鬥直至今日估計都未必能結束,河中之戰等到結果就更遙遙無期了。且相處下來的事實也證明了郭威所識不差,向訓完全能夠勝任戰陣指揮和軍中日常職責。至於忠誠,郭信沒有任何理由防備郭威。

    郭信又隨口問了幾個問題,向訓都逐一回復了,郭信隨後便道:「星民(向訓字)隨我去營中走走罷。」

    因為臨近新春,許多人都已輪休回家,營中值駐的軍漢不到半數,幾人騎在馬上比較顯眼,不時有軍漢看到他們,在路邊口稱郭將軍,向郭信行禮,郭信則在馬上抱拳回應。

    向訓見狀在旁道:「主公素有射虎之勇,且頗有郭公風範,軍中對主公亦皆有敬重之心。」

    郭信聞言不置可否,但覺得向訓並沒說到點子上。樞密使之子的身份和「射虎」的故事自然讓他很容易受到武夫們的尊重,但在軍中這些還遠遠不夠。

    郭信認為重要的還是他在大名府和關中的兩次作戰中有實在的軍功!以及在班師回京後,他確實言出必行地把賞賜分給了部下將士,如章承化和王元茂等軍漢都相信跟著自己能不斷往上走,還能夠發財——這樣至少不用擔心大夥上陣就跑,把自己賣了。

    幾人在營中行著,瞧見前面校場的空地上有許多人圍在一處,且不時發出叫喊。

    郭信瞧向向訓,向訓也面露疑惑。

    郭信便對隨行的郭朴道:「去看看什麼情況。」

    不多時郭朴便回來了,解釋道:「中軍補充的軍馬因不習餵養且性子剛烈,軍士馴服不了,故有人請趙指揮使來馴馬。」

    趙指揮使就是趙匡胤,郭信聽了便說:「我們一起去看看。」

    軍漢們在校場上圍成了一個圈,趙匡胤和那匹發了剛烈的馬兒就被大夥圍在其中。

    趙匡胤沒穿甲,把袍子脫下一半扎在腰帶間,裸露出精幹的上身,此時一人一馬正隔了幾十步,馴馬似乎剛剛開始。

    郭信幾人騎在馬上,簡直就是位置最好的看台,大夥都在等著趙匡胤如何表演。

    那馬兒口中喘著鼻息,一直搖著腦袋,前蹄不住地刨著地,馬背則空蕩蕩的,上面的馬鞍估計早已甩到別處去了。

    趙匡胤伸手止住場邊人們的喊叫,等到人們都安靜下來,便吹了一聲口哨,只吹一下,聲音很尖。

    馬兒打了個響鼻,這時候它看見趙匡胤了,土黃色的身子在雪地里亮晃晃地閃了一下。

    趙匡胤又吹一聲口哨,馬兒也動了,向趙匡胤小步跑去,只是腿腳僵僵的,耳朵豎起來在輕輕抖動,兩隻不太對稱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在二十步外突然剎住,側身站著,扭過頭來瞅著趙匡胤,一副頑皮而機敏的模樣。

    「畜牲,上這兒來啊。」趙匡胤喊了一聲。


    馬兒又動了,突然就疾跑起來,簡直迅如風雷,以至於身上的毛團聚成一簇一簇,暗黃色的鬃毛像許多個火舌在飛舞。那匹馬的鬃毛、尾巴翻騰揮動,眼珠轉滾,一次騰躍式的衝刺之後又猛地在趙匡胤幾步外停了下來,四條腿併攏,像是在打量著他。

    趙匡胤穩步朝它走去,兩隻手垂放在兩側。就在他快要碰到它時,那匹馬突地用後腿直立起來,撲向他,眾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但大夥很快就發現趙匡胤在馬蹄當中和後仰的馬胸脯底下像只靈活的豹子,就在馬蹄眼看著要踩到趙匡胤雙臂的那一瞬間,他讓自己平躺著的身體突地騰空而起,身子一甩一扭,抓住馬的鼻孔然後又跌回到地上。

    一人一馬僵持不動,激烈地對峙著,那匹馬用僵直、顫抖的腿腳支撐著,頭部低垂,朝後掙脫。

    「畜牲!還不老實點!」趙匡胤用腳跟抵著地,一隻手擋住馬的鼻息,另一隻手急促地一下下地撫拍著馬的脖頸,同時用髒話狠狠地咒罵著。

    接著趙匡胤弓身一躍,身子在半空就擺好騎馬的姿勢,飛上了馬背。

    那匹馬叉開腿低垂了頭暫停片刻,馬上又接著撲騰起來,用一連串蹦跳在校場飛馳,圍成圈的眾人到了近前就避開,好為他們讓出路來。

    趙匡胤像水蛭似的緊緊貼在馬肩隆上,馬匹直到跑到校場門前的欄杆跟前,才急急地剎住腳步。

    「行了!」趙匡胤在馬上大罵一聲,「鬧夠了就老實一會兒!」

    周圍眾軍士都在喝彩,郭信見狀,低聲向一旁郭朴問道:「趙匡胤和我比,哪個厲害?」

    郭朴抓了抓臉:「之前在河中打仗,看出來趙指揮馬上殺敵的功夫了得,但沒見過他使弓放箭。馬跑得再快也沒有箭快。戰陣上我看還是意哥兒厲害。意哥兒箭術可是天下無敵!」

    「真的?」

    「大夥都這麼說。」

    很快趙匡胤叫人重新拿來鞍韉給馬匹戴上,接著有人遙指郭信等人所在的方向,向趙匡胤提醒。

    趙匡胤很快就前來拜見,臉上的汗還不及擦,便在馬下抱拳道:「聽聞有烈馬難馴,末將特來馴馬為兄弟們充作消遣,未想到主公在此,真是獻醜了!」

    聽趙匡胤口稱主公,似乎比別人喊讓郭信更舒服,郭信大笑稱讚道:「哪裡是獻醜,趙指揮馴馬的功夫簡直是藝術!讓人大開眼界,足見勇武,令人佩服!」

    身邊的眾人也都交口稱讚。

    趙匡胤抱拳道:「皆是家父教習之功。」

    趙匡胤的父親名叫趙弘殷,郭信聽過這個名字,在河中大營也有過數面之緣,如今趙弘殷也在禁軍護聖軍做馬軍都指揮使,趙家人確實有武夫血統。

    郭信點點頭,見趙匡胤還光著膀子,便笑道:「元朗(趙匡胤字)快把衣服穿好,切勿著涼了。」

    趙匡胤從腰間提出袍子穿好,郭信略作思量,便下馬將自己披著的裘皮披風披在了趙匡胤肩上,並親自為他繫緊帶子。

    趙匡胤眼睛含光,一張黑臉上浮現出非常動容的表情:「主公抬愛末將了。」

    郭信環顧左右,道:「若諸軍都如元朗一般勇武,天下平定豈是難事?」

    眾人皆稱是。

    郭信幾人說笑著,不多時章承化和王元茂等元從部下也趕來見禮,彼此之間神情頗親近熟悉,言辭也並不多在意禮節,但大夥的姿態都很恭敬。

    日過午間,郭信在軍中與諸將一同吃了飯才離開回家。

    返迴路上,郭朴有點好奇地提起上午的事:「意哥兒就那麼看重趙匡胤?」

    郭信簡單地回應道:「趙匡胤是匹烈馬,若能馴服他,以後會很有用處

    。」

    說罷郭信猶自尋思著,趙匡胤看上去確實是個猛將,且很能服眾,在武夫當國的時代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出頭,日後說不定在禁軍中威脅到自己。但他轉瞬想想,又覺得大可不必,還是今天趙匡胤在校場上的表現太引人注目了,讓他忍不住亂想。

    說白了,郭信一開始就沒把趙匡胤視為敵人對手,不然當初就沒必要把趙匡胤放在自己身邊,憑藉郭威的權勢威望,連西京留守都能說換都能換掉,且朝中沒人說一個不字,真想拿捏發跡前的趙家的簡直不要太簡單。

    郭信判斷,至少現在擔心那層風險在還是多餘的,只要自家能夠平穩渡過危機,他相信很長時間內都很難再有人能威脅到自家生存。



第一百四十五章 馴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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