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蔚被風暮寒抱下馬來,山路總還是有些顛簸的,好在她懷了已近三個月,每日都有進補崔先生開的藥方,所以情況還算穩定。
下了一夜的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風暮寒不敢讓她直接坐在石頭上面,只得自己先坐了,然後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手下士兵分散開來,在周圍仔細搜索。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遠處傳來士兵的呼喊:「這邊有個地洞!」
葉芷蔚下意識的繃緊了身體。
風暮寒手臂很穩,扶著葉芷蔚站起來,小心的越過山上的亂石來到地洞附近。
士兵們正在準備繩索,葉芷蔚想要靠近些,但卻被風暮寒阻止了。
剛下過一夜雨後的地面非常軟,有名士兵因為太過靠近洞口,險些掉下去,眾人七手八腳的忙了好半天才將那人重新拉上來。
葉芷蔚緊張的等在那裡,大約過了兩柱香的功夫,士兵們將繩索系好,滑到了地洞裡。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芷蔚只覺得好像時間都凝滯了似的,山風吹過樹梢,發出尖銳的哨音。
「有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葉芷蔚原本精神已有些不濟,懨懨的窩在風暮寒的懷裡,聽到這聲音後立即睜開眼睛。
士兵全都圍在洞口,眾人合力向上拉著繩子。
葉芷蔚看到了李細君,小小的身子無力的耷拉在一邊,好像已經昏過去了。
「青衣呢?」葉芷蔚緊張道。
有士兵回稟道:「青衣大人也找到了,不過傷的有些重……」
葉芷蔚原本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沒關係,崔先生在,只要救回來就好。」這時候反倒是風暮寒沉聲安慰她。
青衣被拉上來的時候,風暮寒沒讓她看,而是用戰袍蓋住了她的眼睛。
儘管她不斷抗議,可風暮寒的理由卻很充分:「你就算看了也於事無補。」
收隊下山時,風暮寒沒有與後面隊伍同行,而是帶著葉芷蔚先一步回了太守府。
剛回了府風暮寒便將葉芷蔚送回院子,先叫來崔先生為她診脈,小蓮早就熬好了熱湯,也不管她願不願意,直接讓她先喝了一碗。
風暮寒又囑咐了她幾句,這才帶著崔先生到前院去了。
葉芷蔚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原本緊張的神經一放鬆,竟有些昏昏欲睡,中午用了飯後便靠在臨窗的炕上睡了。
一覺醒來,外面已是繁星滿天。
小蓮進來道:「世子爺讓人傳話來,李小姐已經醒了,傷的不重,只是受了些驚嚇,青衣大人摔斷了腿,聽說要養上好一陣子。」
葉芷蔚嘆了口氣,「李參將是否有說什麼?」
小蓮道:「李參將從下午就跪在前院,聽說自求軍法處置。」
想想也難怪,自己的女兒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來,動用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最後連主帥身邊最得力的心腹都傷了,他如何能不怕。
「世子如何說?」葉芷蔚問。
「世子爺什麼都沒說,只讓他回去,可是李參將卻在那裡跪著不肯走。」
葉芷蔚下了床,「你去箱子裡找些進補的藥材,我們去看看李小姐去。」
小蓮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只好依言行事。
一進李府的院裡,便能感覺到氣氛的壓抑,所有丫鬟婆子就連走路都小心翼翼。
有人通報過後,廊下的丫鬟打起帘子,請葉芷蔚進屋。
李細君躺在床上,小臉帶著異樣的緋紅,一旁的水盆里盛著清水,還有棉巾。
看見葉芷蔚進來,李細君想要坐起身。
「身子不舒服就躺著吧。」葉芷蔚伸手將她按住了,讓她重新躺回去。
李細君看著葉芷蔚欲言又止,幾次想要開口,目光卻落在屋裡站著的幾個丫鬟身上。
葉芷蔚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下人,淡淡道:「你們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跟你們小姐說。」
那幾個丫鬟知道葉芷蔚的身份,不敢違背,低頭應聲退下去了。
李細君的眼睛裡浮起水霧,只叫了聲,「姐姐……」便泣不成聲。
「哭什麼?」葉芷蔚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漠,並沒有像平日那像輕聲細語的安慰她。
李細君有些吃驚,抬頭小心的看著葉芷蔚的臉色,「姐姐,您生氣了麼?」
「何止是生氣。」葉芷蔚冷哼了一聲,「我幾乎以為自己錯了,不應該對你抱了那麼大的期望。」
李細君愣在那兒,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知你父親已向世子提親?」葉芷蔚問道。
李細君垂下眼睛,「知……知道。」
「你有何想法?」
「我……我還小……」
葉芷蔚氣的一巴掌拍在床頭的矮几上,几上擺的藥碗跟杯具全都跳了幾跳,李細君也被嚇了一跳。
「姐……姐姐?」
「你要是我親妹子,今天我就打爛你的屁股!」葉芷蔚罵道,「你若是自覺還小,便更要好好的,不要讓家人為你操心,你知不知道為了你的事,你父親現在正跪在前院,等著軍法處置呢。」
李細君驚得瞪大了眼睛,「可是……要罰的人應該是我……」
「你以為你是誰?」葉芷蔚斜眼瞪著她,「子債父償,天經地義,你以為一人做事一人當便算完了?」
見李細君低了頭,眼睛裡又盛滿了淚水,葉芷蔚冷冷道,「把你的眼淚給我收回去,今天你沒有權力哭。」
李細君深深吸氣,真就把眼淚收回去了,只是眼眶還是紅的,「姐姐,我知道錯了,您要是生氣,就罵我吧,若是再不解恨,打我也成,我是真的知道錯了……」
葉芷蔚恨恨道,「我知你本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做事之前要多想想,你孤身一人便跑出府,身邊竟帶個丫鬟都不帶,你可知前陣此地叛軍專門抓女子販賣到南方去?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青衣如何想,他收了你的符,你卻因為此事毀了一輩子,他也會為此而心中有愧。」
李細君一聲不吭的聽著。
葉芷蔚繼續道:「事到如今,只怕你們之間已經結了緣,不過你年紀還小,而且青衣也另有差事,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長大後可想嫁給他?」
李細君抬起頭來,支吾半天,「我……我不知道……」
葉芷蔚知道她年紀小,並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沒有故意再為難她,語氣稍稍緩和下來,道:「那我問你,你可喜歡他?」
李細君愣愣的,滿腦子裡浮現的竟然全都是那一夜自己掉到地洞裡的絕望。
後來她看到了他,他真的找到她了,可是他們卻無法從濕滑的洞裡出去,為了保護她,他還摔了下去……
「他是個好人。」李細君喃喃道。
葉芷蔚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今天的話我只跟你說一次,而且以後我也不會承認曾經與你說過這些話,你給我仔細聽清了。」
李細君認真的坐直身子。
「若是有一天,有人對你說青衣是朝廷反叛,你當如何?」
「他是好人,我相信他。」李細君一字一頓。
「若是你身邊所有的人全都如此說呢?你還會信麼?」
李細君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一時竟愣在那裡。
葉芷蔚站起身,「這件事你自己考慮,青衣三日後便會離開蒼州城,你若是不想與他再有瓜葛,可以差丫鬟來告訴我。」
見葉芷蔚馬上就要走到門口,李細君突然道:「姐姐,若是有一日你身邊所有人都如此評說世子……你會如何?」
這話其實她說的有些逾越,不過葉芷蔚並沒有怪她。
她轉過身來,平靜的看著李細君,只說了三個字,「我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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