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路在何方
對於任何一個想有一番作為的人來說,皇帝這個職業從來都不是份令人愜意的活計,勞心勞力,繁瑣得很,這一點胤祚早在當監國親王的時候就深有體會了,可當他真兒個登上了大寶才發現皇帝的累遠比他所預計的還要多得多。先不談康熙老爺子去世前留下的那一大堆的政務,也不談胤祚白天要處理政務,晚上還得給老爺子守靈,忙得團團轉,就說大清的路將走向何方就令胤祚煩惱得夠嗆。
大清的體制不變革是不行的,可該變成什麼樣,如何變卻是個煩難的系統工程,但有一點胤祚是清楚的,那就是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先進的未必就是合適的,領先時代的東西未必就是適合中國現如今的國情的。就拿西方的資產階級民主而言,民主、民權、民生叫起來很是響亮,也很動聽,胤祚也很是欣賞,不過卻不適用,道理很簡單:並不是說中國的經濟實力不足以實施此等資產階級革命,實際上現如今大清的經濟實力在當今世界上還是排在第一位的,可問題是一者中國是典型的小農經濟,要想向資本主義轉化並不是短時間裡能實現的;二者,中國數千年的儒家教育導致了忠君思想無處不在,民眾始終需要一個皇帝,越強勢的皇帝反倒越能鞏固江山,這一點即便是到了後世也還是如此;第三,要改革就要有強權,即便胤祚身為帝王也不例外,因此胤祚也不可能在他這一生中搞出什麼民主來,至少在他執政的中前期更是不可能。
民主的道路是行不通的,至少在胤祚這代人是行不通的,甚至還得壓制「民主」,但埋下民主的種子卻又是必須的,這就形成了一個勃論,該如何做胤祚心中現如今只是有個模糊的影子,並沒有形成一套完整的體系。政體要變但又不能變得過猛,也不能變得太過份,否則別說什麼保證中華的繁榮昌盛,胤祚自個兒的皇位都不見得保得住,這其中的礙難之處多如牛毛。
政體的改革牽涉面極廣,先不說現有的官制體系的強力反彈,就說教育制度要如何改就是個大問題——科舉弊端眾多,選拔出來的「人才」大多都是些只知讀「聖賢書」的貪官污吏之外,真兒個能派上大用場的少之又少,可問題是你不舉行科舉,別說天下讀書人會起來造反,就說治理國家的人才又該從何而來,難不成全靠舉薦或是自個兒去挖掘?那明顯不可能!普及教育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不是那麼簡單,先不提國家將為此投入的巨量資金,就算真兒個普及了教育,該教什麼?還是《四書五經》,那這等的普及教育又有何益處可言?
數理化?這套教材胤祚早就默寫了出來,也嘗試著辦了幾所技校,培養了一大批的技術骨幹,可問題是這東西能普及嗎?胤祚很是懷疑,無他,這時代的讀書人大多是為了當官而讀書,就算胤祚強制科舉要考數理化又能如何?真的能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明顯不可能,學習好並不代表能當一個合格的官員,可該如何重新設計一套官員選拔體系也不是憑空就能誕生的,因此胤祚在政體的改革上只能是一步步地微調,利用手中的強權和輿論工具慢慢來,急也急不得。
政體的改革急不來,只能摸著石頭過河,可軍事體制的改革卻已經刻不容緩,先不說槍桿子裡出政權這等大道理,就說對外戰事已經迫在眉睫了——「鴻鵠」海外情報系統已經發回了告急信號,英、荷兩國的東印度公司對大清獨占了日本市場已經極端不滿,再加上每年高達八千餘萬兩白銀的貿易逆差已經使得英、荷兩國乃至整個西方的國民經濟都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一場大海戰已經近在咫尺。
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換句話說亞洲是中國人的亞洲,這一念頭早就埋在了胤祚的心中,為此,胤祚也作了諸多的部署和努力,從海事摺子起就開始為這一目標在奮鬥,也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效,現如今大清幾支艦隊在武器裝備上是地超出了英、荷兩國一些,可從戰鬥力上來說,大清海軍與傳統海上強國相比,那差距還不是一般的大,能不能戰而勝之還真是不好說,就算是能勝,只怕也不是一兩場戰鬥就能分出勝負的,這場大海戰還有得打的。
海軍是按照胤祚的建軍思想在一步步地向前走著,儘管目前還有許多不足之處,但憑藉著大清強大的經濟基礎,迎頭趕上也算不得太難的事情,所需的只是時間罷了,但問題是即便海戰勝了又能如何呢?總得依靠陸軍去實現占領吧?就八旗軍隊那些大刀長矛和一些土槍鳥銃如何能去跟西方列強相抗衡?不錯,胤祚是憑著前世的記憶設計出了先進的武器,但卻遇到了一個大麻煩——生產力水平跟不上武器的先進性,每一支槍的造價高得驚人,要想組成一支小分隊容易,要想組建一支軍隊的話,按現在的生產成本,就算將國庫掏空了也就最多只能裝備一個師的兵力,這一點兵力能起什麼作用?拉出去能打一場、兩場仗,可能占領廣大的亞洲地盤嗎?顯然不可能!車床、沖床?有了,雖然還原始一些,可車床的雛形卻是出來了,鋼鐵產量也不是大問題,就連動力也不缺——蒸汽機已經投入實用了,可問題是越先進的武器越需要精密,現有的機械根本無法大規模、低成本地生產「五六式半自動步槍」。
面對著先進的武器卻無法大規模列裝,這無疑是件令人懊喪的事兒,可也沒轍,胤祚除了在研發上加大投入的力度之外還真是沒太多的法子好想,問題是戰爭不等人,不可能等到先進武器面世之後才打仗吧?胤祚等得起,別的國家可不會去等你,無奈之下,胤祚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憑著印象將撞針式的後裝槍的圖紙搞出個大概,讓手下那幫子研發人員加以改進,好歹是設計並檢驗了樣槍,也小規模生產了一些。
槍有了,炮也有了,可使用的人呢?先不說訓練軍隊,重新編制軍隊需要大量的時間和財力,就目前西線戰事正緊的時候,根本無法就地換裝,就算能馬上裝備部隊,也能馬上形成戰鬥力好了,又能如何呢?眼下大清的軍事機構明顯落後於時代,不光是人員素質的問題、武將選拔的問題,就是指揮機制也存在著眾多的問題,這所有的問題都必須胤祚自個兒去解決。要想解決這一系列的問題,胤祚就必須邁過無數道的坎坷,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阿哥們的壓力,如何解決好阿哥們就成了胤祚改革能否成功的關鍵。
現如今胤祚所掌控的大清比起另一個時空雍正所面對的大清來說要強上不少,別的不說,光是國庫里五千多萬兩的存銀就比雍正初年那僅有八百多萬兩強上許多倍,吏治上由於火耗歸公的實施也略好於雍正初年,開展海外貿易所帶來的源源不斷的國庫收入也不是雍正初年所能比的,八旗商號的設立也為八旗改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雖然有著如此多的優勢,可有一條卻是一樣的——阿哥們手中的強大勢力。
阿哥們開府建牙這是大清的祖制,輕易變動不得,好壞卻得兩說:阿哥們開府建牙從根本意義上來說有利於接班人的培養,阿哥們從小就能熟悉政務,又能經歷政治鬥爭,窩裡鬥雖是內耗,可淘汰的都是些不合格的人選,最終能登上帝位的往往就是阿哥們中最強的那一個,從這一點上來說,對於維持帝位的延續是有好處的,即便是有內耗也算是一種代價罷了,比起前明那種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皇子都當成豬狗來養要好得多。至於壞處嘛,可也不少,一者是阿哥們鬥來鬥去,心思大多用在互相爭鬥上了,政務必然會大受影響,再者新君上位之後,兄弟們又如何肯善罷甘休,如此一來,清洗乃至殘殺有時就不可避免,新君一不小心就得背上暴君的黑鍋。
若是老皇帝在位久了,阿哥們羽翼豐滿的話,即便是老皇帝想要處置都難,更何況是新君。康熙老爺子在位時間實在是太長了,雖不像原本時空那般在位六十一年,可四十七年的時間已經接近半個世紀了,不單胤祚自個兒,其他阿哥的勢力都已經龐大得驚人了,整個朝堂盤根錯節,朝野間遍布阿哥們的爪牙,胤祚想要處理這幫子阿哥們著實是件棘手的事情,急還急不得,這讓胤祚心裡頭憋得難受得很。
他媽的,煩死了!胤祚氣惱地將手中的硃筆重重地擱在了龍桌上,一臉子厭倦地起了身,在室內來回地踱著步,試圖平靜一下內心的焦躁。十天了,康熙老爺子去世了十天,胤祚也忙乎了十天,這些天來,白天拼著命地清理摺子,晚上還得守靈,除了午間能正兒八經地小睡一會兒之外,胤祚就沒個消停的時候,如此連軸轉就算是鐵打的人也要撐不住了,可問題是撐不住也得撐,誰讓他是皇帝來著?
「去,給朕沏杯參茶來!」胤祚疲憊地揉了揉臉頰,對侍立在身邊的李德全發了句話。
「是。」李德全躬身應了一下,倒退著便要出房門,冷不丁跟門外正要進門稟事的張廷玉撞了個滿懷,可憐老張同志正捧著高高的一疊周折,壓根兒就沒注意到李德全,這一撞頓時摔了個屁股墩兒,手中的奏摺也灑了一地。
「臣該死,臣罪該萬死!」張廷玉沒顧得上收拾地上的奏摺,忙跪下磕頭請罪。
「罷了,衡臣,在朕面前用不著如此小心,起來罷。」胤祚被張廷玉的狼狽樣逗得莞爾地說道。
「臣君前失禮了。」張廷玉磕了個頭,才起了身,忙著要去收拾那疊子奏章,胤祚揮手示意房中的小太監們上去收拾滿地的奏章,笑了一下道:「衡臣,別忙乎了,讓他們收拾去。」
「是,聖上。」張廷玉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旁,等著胤祚訓話。
唉,這個張廷玉有話總藏心裡,真是麻煩。胤祚掃了一眼張廷玉,苦笑地搖了下頭道:「衡臣,朕龍潛的時候就與你共事過,朕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朕不喜歡總將事情藏在心裡的人,朕知道你向來不喜多言,不過你既然在朕面前辦事,朕希望你有什麼就說什麼,朕也不是個刻薄的主兒,用不著如此小心。」
「皇上聖明。」張廷玉的頭更低了些,恭恭敬敬地答道。
「衡臣,在朕面前無須說那些套話,聖明不聖明那是由後人評說的,朕只想有番作為就是了,你要幫著朕多想想,多看看。」胤祚見張廷玉還是那副樣子,不禁有些生了氣,語氣稍重地說道。
「是,皇上。」張廷玉抬起了頭,嘴唇嚅動了一陣,鼓足了勇氣道:「聖上,臣有三件事要奏稟聖上。」
「哦?好,說罷,無論對錯,朕都絕不怪罪於你。」胤祚笑了一下,走回自個兒的龍椅上坐好,滿臉是鼓勵的微笑。
「聖上,臣要說的第一件事是聖上如今已是萬民之主,那就不當與民爭利,『福源記』的事還請聖上妥善解決,以免落人口實。」張廷玉說到這兒,停了下來,拿眼看著胤祚。
唔,娘的,這事兒還真是麻煩!該死,忙暈了頭,這事情險些都忘記了,唉,當皇帝啥樂趣啊,連搞個商號都成了與民爭利,嘿,這個老張還真是細心,真要是讓老八一夥子人拿這事兒來做文章,那可就被動了。胤祚心裡頭清楚張廷玉的話沒有錯,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就是如此,當皇帝的確實不好自個兒來搞商號,不過現如今「福源記」不光是胤祚手中的賺錢機器,還是「鴻鵠」、「暗箭」以及胤祚各種秘密實驗室乃至各種技校的資金來源,要胤祚將「福源記」交出來,那是萬萬不能的,可問題總得解決不是?胤祚想了想,笑著道:「衡臣說得對,這是朕的疏忽,嗯,該如何解決,衡臣儘管直言好了。」
「聖上,既然已有『八旗商號』,聖上何不將『福源記』並了進去,另外列出細則便成。」張廷玉雖不喜多事,可為相多年,還是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知道一些「福源記」的隱情,此刻字斟句酌地勸諫道。
唔,這個倒是可行,只要在商號章程里詳加規定,也算不得大礙,至於劉明川父子手中的股份也按著照給就是了。胤祚考慮了一陣之後,笑了一下道:「准了,回頭朕就讓劉明川去辦這件事,衡臣接著往下說。」
張廷玉見胤祚很是通情達理,心中一松,接著開口道:「聖上,臣聽說外頭已經有了流言,說聖上效仿前明搞錦衣衛、東廠,此事還請聖上拿個主意。」
他媽的,這些屁話一準就是老四、老八的門下整出來的,娘的,啥子東西廠、錦衣衛的,老子要是沒有「鴻鵠」、「暗箭」早他媽的完蛋了,這群混帳東西!胤祚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住了,不過卻沒有當場發作,畢竟這不是張廷玉的錯,胤祚沒理由將怒火發泄到張廷玉的頭上,可該如何安置「鴻鵠」和「暗箭」胤祚也真是很有些頭疼——這兩支力量不光是對內還牽涉到對外戰爭,胤祚根本就不可能將他們解散了,甚至不可能將他們交給其他人,可問題是特務政治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要怪只能怪朱元璋搞的錦衣衛甚是不得民心,前明之所以朝局混亂跟特務政治是脫不開關係的。
「嗯,這事兒朕知道了,回頭朕想想再定,衡臣也幫著想想,回頭給朕上個條陳好了。」胤祚不願意就此事再多談,打算去跟鄔、林二人好生私下商議一、二。
「是。」張廷玉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剛準備開口談第三件事兒,李德全匆匆地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聖上,十四阿哥已到了京師城門外,請聖上示下。」
「哦?」胤祚眉頭一皺,看了看張廷玉道:「衡臣,有事回頭再說,朕先見見老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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