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海關風波(上)
一直以來胤祚就是個強勢人物,儘管他行事算得上低調,既不跟朝臣們私下往來,門下奴才也不算多,可仔細一分析就會發現無論軍功還是政績,胤祚在眾阿哥里壓根兒就沒有敵手,再加上龐大的資產,以及名下的眾多產業,阿哥們根本就無法跟胤祚相抗衡,若是往日倒也沒什麼,至少在康熙老爺子的眼中,胤祚還是很聽話的,沒什麼攬權的嗜好,可現如今老爺子是要挑繼承人,問題就出來了:
不錯,胤祚確實是文武雙全,能力出眾,運氣更是好得有些離譜,對於繼承大位的候選人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康熙畢竟不是昏君,他對於繼承人的挑選是極其慎重的,所要考慮的東西極多,遠不是光有政績、軍功就足夠的;再者其他阿哥也不是庸才,只是沒機會出頭罷了,康熙老爺子也想看看諸子中最出色的那幾個能有何表現,如此一來對胤祚的打壓就再所難免了。
這一點不但胤祚看出來了,其他幾個阿哥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其中的關竅,能借著這個由頭狠狠地給胤祚一擊,又何樂而不為呢?當然,要想直接攻擊胤祚是不可能的事兒,別說康熙老爺子那兒通不過,就算是老爺子有這個意思,要想在一向低調為人的胤祚身上找出問題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正面攻擊行不通,迂迴就是必然的選擇——胤祚的門下奴才不好碰,可那些跟胤祚關係密切,而又把握著實權的大臣就成了大傢伙攻擊的靶子。
施世倫,領工部侍郎銜署理海關總署,位置顯赫不說,這職位的油水也是足的很,眼紅的朝臣可是多了去了,想取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數。海關總署自打成立以來地位就有些詭異——按理來說海關總署即便不歸入戶部也該是獨立的一個部門,可當初海關總署是胤祚以工部主管阿哥的名義搞出來的,施世倫掛的可是工部侍郎的銜兒,自然是歸到工部管轄,再說施世倫為官清正廉潔,朝臣們即便是私下有腹誹也不敢跳出來折騰,四、五年來施世倫始終穩坐著海關總署署長的位置。
施世倫是個能員幹吏不假,為官清正廉潔也是真,康熙老爺子親封的「江南第一清官」自然是名副其實的,於政績、為官之道上著實是無可挑剔的,但問題是再清的清官也是人,是人就難免有錯處——施世倫懼內早已是官場笑柄,懼內不是罪,瞞著老婆偷娶一房小妾也不是罪,可沒有明媒正娶就整出一窩孩子就有問題了,當然這時節沒啥子重婚罪一說,可問題是禮教擺在那兒,說重了,這是始亂終棄,說輕了,這是私德不修,有違君子之道。
康熙四十一年正月初六,新任左都御史何龍令上本明發奏章,彈劾施世倫,罪名是私德有虧,閨椎不修,始亂而終棄,有違君子之道。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不少守舊大臣紛紛上表要求免去施世倫海關總署署長之職,康熙老爺子沒有任何的表態,只是要施世倫上表自辯。
老施同志的事兒胤祚早就瞭然於心,當初到施府見到施世倫清貧度日就起了疑心——以施世倫的官位,一年的俸祿加上養廉銀足足有六千餘兩銀子,斷不致於過得如此清苦,其後,胤祚讓「鴻鵠」查了一下,才發現老施同志其實是個妙人兒:家有悍婦,感情不和,沒膽子休妻,壓根兒就不願見老婆,連當官都不願帶老婆同行,可又不敢迎娶小妾入門,於江寧當知府時沒少跟那些江南才子往來,搞個詩會、逛逛花船也是常事,不巧與某清館兒對上了眼,將其贖了出來,安置在別院,孩子都生了幾個了,卻始終沒膽子迎娶其進門,於是乎,老施同志的工資除了大頭要寄回晉江給老婆,剩下的還得給小老婆捎去,老施同志又沒有外快收入,那日子可就過得有些緊了。
這事兒原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頂多就是個風流罪過,若是平日,即便朝臣們知曉也不會有人冒著得罪胤祚的危險去捅破此事,再說胤祚也讓「鴻鵠」為此事打了些掩護,旁人原也難於察覺出來,不過壞就壞在「鴻鵠」出了叛徒,劉明奇身為信息歸檔的負責人,自然是知道此事的,連帶著老八也知道了,趁著老爺子有心要削一削胤祚的權柄之機,自然是跟老四串通起來,打出了這張牌。
對於老四、老八的聯手,胤祚早就意料到了,也知道他們會發動門人對此事加以攻擊,其目的並不在於擊倒施世倫,而是要爭奪海關總署署長這個位置,從而給胤祚一個沉重的打擊。該如何應對,胤祚心中也早有了盤算——施世倫是肯定要保的,就算保不住他海關總署署長的位置,也不能讓施世倫沒了下場,這不但關係到海關的歸屬問題,還關係到胤祚自個兒的海運大計。
對策有三: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為施世倫辯解,以其妻無所出而又有違婦道為由,提請聖上賜婚,索性成全了施世倫,此其一也。以退為進,辯解照舊,但讓施世倫挪個位置,免去被攻擊的命運,以他人出任海關總署署長一職,此其二也。壯士斷腕,保住施世倫,捨去海關總署之職位,坐看老三、老四、老八為此職位去斗個你死我活,趁機灑灑沙子,挑撥一下,此其三也。
上策固然是最佳結果,可惜很難——明擺著老爺子要削一削工部的職權,斷不會讓海關繼續留在工部名下;下策太被動,儘管能挑動兄弟們跟惡狗似地去打個你死我活,可到了末了無論最後誰勝了——把握了海關大權,對胤祚來說都不是件好事,海外貿易必然大受影響;唯一可取的只能是中策,讓海關獨立,推薦親胤祚的廉潔大臣出任海關總署署長一職位,這人選胤祚心中也有了底——直隸巡撫于成龍或是工部侍郎范時捷。此二人都是名滿熙朝的清官,資歷也夠,出任海關總署署長一職位誰也沒得話說,再者此二人都沒有介入到阿哥們的鬥爭中去,既不是哪個阿哥的門下,也沒有明顯的偏向性,老爺子那兒也看得過去。不過無論何策都需要施世倫的配合,這不,正月初七一大早,胤祚就大張旗鼓、擺開親王架勢前呼後擁地上施世倫家拜訪去了——此舉的目的就是個信號,表明胤祚打算死保施世倫。
「王爺,下官慚愧,實無顏立足朝堂。」老施同志情緒低落得很,將胤祚迎進了廳堂,剛落座就滿面慚愧地說道。
「文賢此言繆矣,聖人云: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文賢此舉並無大錯,本王已然上本為文賢辯白此事,奏請聖上為文賢賜婚。文賢斷不可自棄。」胤祚微笑著說道。
「多謝王爺抬愛,只是……」施世倫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人言可畏?嘿,這個咱早就清楚了,嘿,沒什麼大不了的。施世倫雖然沒將話說完整,胤祚心中卻是明白的,笑了一下道:「文賢誤矣,此舉是衝著本王來的,文賢不過是代本王受過而已,現如今文賢可如此……,風波必然平息,文賢也可迎得佳人歸,如此可成?」
施世倫低著頭想了一陣,點了下頭道:「王爺厚愛,下官不勝感激,就依王爺所示,下官這就上本自辯。」
「如此就好,本王也就放心了,本王還有事待辦,這就先告辭了。」胤祚見事已辦妥,也不多留,起身告辭而去。施世倫默默地送胤祚出了大門,也不多話,只是深深地鞠了個躬,一切都在不言中。
要想保住施世倫,還有一人是胤祚必須去見的,那就是老三胤祉。值此老四、老八聯手之跡已然初露之時,若是不能將老三穩住,胤祚的日子可就難過了——老三是沒什麼大本事,可好歹是位親王,手下筆桿子眾多,又管著禮部,用來造勢卻是不錯的,當然胤祚並不指望能將老三拉入自己的陣營,可拿些東西跟老三作個交易卻是不難——老三靠著海外貿易很是發了一把,不過船不多,即便賺也只能是胤祚的一個零頭。看著胤祚大發橫財,老三早就眼紅了許久,多次想著擴大自家船隊的規模,可惜始終無法如願,那船都控制在胤祚的手中,明言暗示都好多回了,可惜都是石沉大海,胤祚不是當沒聽到就是裝糊塗,總之就是不給船,讓老三鬱悶又無可奈何。
拉上阿哥們搞海運固然是為了實現樣板效應,帶動民間的海運熱情,但並不意味著胤祚就想讓阿哥們都大發起來,那些傢伙手中錢多了可不是什麼太好的事兒,這其中就得有個度的問題,胤祚就是用船廠來控制這個度,既要讓阿哥們賺到錢,又不能讓他們賺狠了,免得引火燒身,只是這回為了海關之事,胤祚也只能拿出一些甜頭讓老三償嘗了,雖說有些不情願,可也沒法子不是?
三阿哥胤祉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一舉從貝勒躍升為親王,又收回了禮部的差使,加之老四、老八都分別派人上門送禮,極盡阿諛之能事,收穫頗豐,加之海外貿易帶來了巨額的利潤,那小日子可是過得舒心極了,正月這幾天詩會、文會可是折騰了好幾回,今兒個又是趁著雪後初晴,聚集了京中的才子開起了詩文大會,正揮墨瀟灑間,聽管家來報:毅親王來訪,眼珠子一轉,頓時大笑起來,手一揮道:「開中門,本王即刻出迎。」
「六弟,請喝茶,這可是皇阿瑪賞的貢茶,哥哥一直捨不得拿出來用,也就是六弟來了,哥哥這才咬牙拿出來的,來,嘗嘗。」胤祉早已明了胤祚的來意,心中得意著呢,也不問胤祚要說什麼,將胤祚迎入廳堂之後,就一味地說著閒話。
靠!這死老三也他媽的成了演技派了,跟咱玩起這一手來了,娘的,到時候有你哭的。胤祚心頭大恨,可也沒轍,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來意太明顯了,壓根兒就瞞不住人,沒奈何,也只有挨宰的份兒,與其浪費時間跟老三兜圈子,還不如直接了當來得好,反正這會兒挨上一刀,後頭早已安排妥當,連本帶利都能撈回來,也不怕老三能跳出自己的手掌心。胤祚心中計較一定,笑了一下道:「三哥的茶是好,只是小弟卻無心享用,唉,這事兒整的。」
「嗯?啥事?六弟這話三哥咋聽得糊塗,還有人敢跟咱兄弟過不去?」老三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
娘的,裝、裝、裝,小樣,裝去吧,嘿,有你哭的時候。胤祚在心裡頭暗罵了一聲,臉上卻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三哥不知道?四哥正琢磨著將海關收入戶部呢,唉,四哥那個人一本正經,就看不得兄弟們賺錢,真要是這樣,這海運可就有些懸了。小弟倒沒什麼,大不了不幹了,咱還有十幾個廠子,手頭緊一些也就算了,不過……」
胤祚話沒說完,潛台詞就是,咱有錢,沒了海運一樣能活,你老三要是沒了海運,那小日子可就不太瀟灑了。胤祉也是個精明人,哪會不知道胤祚話里的挑撥之意,雖也有些擔心海運被停,可到了底兒還是拿著胤祚的命脈,卻也不著急,只是笑著道:「不致於吧,老四這人雖有些矯情,卻也不會做出如此惡事,六弟言過了,哈哈,言過了。」
靠,老三滿精明的嘛,嘿,你不上當,咱也只好拿出點甜頭來了。胤祚笑了一下道:「呵呵,三哥說的也有理,不過卻也難說得很,這戶部管著鹽、鐵、糧,若是再加上海關,嘖嘖。哦,對了,小弟廠子裡剛造好了十艘大海船,這一時之間人手還搭配不起,唉,眼看著閒置也是閒置,怪可惜的。」
胤祚已然把話都挑得很明了,胤祉自然也能明白其中的關鍵——老四的戶部若是將海關也吞了進去,那戶部的實力將龐大到一個令其他各部都為之側目的地步,別說是胤祉的禮部,即便是胤祚的工部都無法跟戶部相抗衡,這種局面可是胤祉不想看到的,雖明知胤祚這話明擺著是挑唆之言,胤祉也只能認了,除非他不想爭大位,至於胤祚所提出的十條大海船的交易籌碼還在其次。
胤祉不經意地皺了下眉頭,笑著道:「六弟過慮了,老四不是那種人,再說皇阿瑪聖明,斷不會任小人作祟的,呵呵……」
嘿,還不上鉤,好樣的,娘的,咱就再給你加加碼。胤祚笑了一下道:「小弟可是聽說八弟今兒個一早到四哥府上做客去了,不知道聊些什麼,呵呵,有些意思。」
胤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胤祚這話說得是啥意思——老八跟老四要聯手了,你看著辦吧。胤祉原本笑意盎然的臉頓時僵了一下,沒有吭氣,想了想道:「兄弟們相互串個門也算不得什麼,六弟過慮了吧?」
「啊,是啊,是啊,小弟還真是有些煩心過頭了,嘿嘿,得,小弟這不也到三哥家作客來了嗎?哈哈……」胤祚這話裡頭可是有話的——他們聯手,咱們不也能聯手嗎?胤祉眼珠子轉了一下笑了起來,樂呵呵地道:「那是,哈哈,那是,啊,對了六弟剛才說的海關之事……」
小樣,憋不住了吧,嘿,看咱忽悠一下你。胤祚心中一陣得意,可臉上卻是一臉子的擔憂狀,幽幽地道:「三哥,您是管禮部的,當知道禮之一事事關朝廷臉面不是?唉,老施這事是有些不對,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是?小弟今兒個也上了奏本,為老施好生辯解了一番,唉,老施在朝中怕是有些不好呆了,不過老施著實是員幹才,總不能就此埋沒了,小弟琢磨著就先外放一下也好,三哥以為如何?」
胤祚決口不提繼位的人選之事,只說將施世倫外放,明擺著胤祚上門就只是為了保住施世倫而來,至於海關之事並不打算讓胤祉插手。胤祉在心中反覆掂量了一陣,也知道憑自己的實力沒法插手到海關之事裡頭,至於保住施世倫,卻是簡單得很,不過就是發動一下手中的禮部官員外帶些無聊文人造造勢即可,也費不了太大的勁,算不得難事,心中計較一定,笑呵呵地道:「六弟所言極是,文賢可是好官,斷不能叫小人作踐了去,這事兒三哥幫定了。哦,對了哥哥正好想起頭前門下奴才來報,說是又招了不少水手,正等船用呢,六弟你看……」
小樣,就知道你貪,嘿,先給你,回頭咱一把全撈回來。胤祚笑著道:「成,哥哥儘管派人去提船便是,別的沒有,船,小弟還有的是。」哥倆個相視大笑起來,好一派兄弟和睦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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