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嬌圖 第三十二章 沉舟

    按計劃行事，兩名渡人跳下水去救九公主、十一公主，元秋原本在揚州的時候就學過泅水，並且學的不差。順利的將清溪公主救起並安置在傾覆的小舟旁，後面跟著的小舟馬上就到，自然有人會救起她們。

    有時變化就在方寸之間，九公主年歲不小，掉入水中後便開始奮力掙扎。前去救援的小太監有些掌控不住她，一時間場面有些失控。

    元秋察覺到情況，心中發急，這種情況其實是最要不得的，救起一個不會泅水的人，本就不容易，如果這個人還胡亂動作，那就更加困難。

    一般都會先將被救之人打暈，這樣方能展開救援。可，九公主身份嬌貴，就是借小太監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出手打暈公主的。沒法子，元秋只能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潛入水中。

    今日設這個局，想落下救了清溪公主的名頭才是首要目的，至於算計九公主、十一公主只不過是順手而已。若是九公主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那麼她與清溪公主的算計可就全算是泡了湯。

    九公主落水的地方距離元秋本就有段距離，加上九公主沒輕沒重的掙扎，一時間距離就更遠了些。漣鳶湖長年種植荷花，湖底密布荷花莖葉。元秋這般泅水過去，比剛才救起清溪公主難度增加了許多。

    元秋自信自己的泅水水平，可她錯估了身上的服飾。在揚州時多穿窄袖裙，衣服更是以貼身輕薄為主。京城的風氣與揚州這樣的口岸城市當然不同，貴族女子喜歡繁複的服飾，寬袍大袖，如此方可表現出華貴、雍容。這樣的風氣到了宮裡，自然是更加濃郁，今日元秋穿著入宮後明妃娘娘給準備的衣裙，不僅寬鬆並且繁瑣，飾物沉重。

    在水下，只要那麼一瞬間被不知名的物件兒勾住，便會使人徹底失去重心。元秋一口水嗆進喉嚨，眼前開始發黑，手腳不斷揮舞，想要找到支撐，抓到的都是或腐爛或柔軟的荷花莖葉，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知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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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秋被救起時已經暈厥過去，急急送回明慶宮，又招來太醫查看急救。原本最佳的急救時間早已錯過，元秋溺水的程度又深，一時竟是救不回來了。

    這件事情牽扯重大，三名公主與一名大臣之女同時落水，九公主受了輕傷（被小太監打昏時落下的），另有一名大臣之女生命垂危。

    皇后帶著人浩浩蕩蕩的來了明慶宮，清溪公主倒是沒有事，這時換了一身衣服，跟著皇后一起來了。看到元秋蒼白著臉躺在繡床上，半點活人氣都沒有。饒是清溪公主心如鐵石，此時也被嚇的不輕，扯著皇后的衣角潸潸地落下淚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

    明妃早已經嚇傻了，原本接元秋入宮是想著能讓柳家三爺站在她這一邊，幫忙齊山的。誰能想到就成了現在的局面，要是元秋真的在她這明慶宮沒了，別說是柳家三房，怕是整個柳家都要視她為洪水猛獸。

    越想越害怕，明妃身子抑制不住的發抖。

    皇后譏諷的撇了明妃一眼，這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要是沒有清溪，這件事皇后樂得看熱鬧，元秋死在明慶宮才好呢。看往後柳家還敢送女兒入宮不敢！如今卻不同，元秋到底是救了清溪，作為皇后她不能不管。

    招來太醫詢問了具體情況，太醫言：「唯有狠力擠壓患者胸腹部，將積水吐出來方有救。不過，.......」

    「但說無妨。」皇后最煩太醫吞吞吐吐的。

    「不過柳姑娘年歲稍小，如此下狠力怕會損了內臟，落下不足之症。」

    「救命要緊，便如此吧。」

    只要人活著，皇后這兒就能交待過去了。至於落下不足之症什麼的，那是明妃的事情，該怎麼樣跟柳家人解釋，也是明妃該考慮的。

    太醫幾人齊心合力，終於救回元秋一口氣。不過胸腹部紫青一片，還不知道等元秋甦醒之後，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清溪等太醫走了坐在元秋的床前，小小聲的說：「人說淹死的都是會水的，現在看來果然是沒錯。這一次，算是我計劃不周帶累了你，你放心，我一定讓出宮回家的。」

    元秋這一睡就是三天，這三天明妃惶惶不可終日，就怕元秋醒不來。

    聽到元秋甦醒的消息，急忙仰頭念了聲佛。還沒等明妃鬆口氣，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急匆匆的來了明慶宮。

    原來是元秋的父親柳三爺求到皇帝面前，說幾日後便是大兒子柳寒暉的大婚之日，可否接在宮中的女兒回家參加兄長的婚禮。

    這是合理要求，皇帝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且皇帝喜歡柳寒暉，還特地為柳寒暉的大婚賜了兩個玉如意添彩頭呢。

    明妃聽到要送元秋出宮，嚇的一腦門子汗。九公主幾人落水的事情，已經被皇后壓下去，並沒有泄露出去。皇帝最近又忙著江南的弊案，對後宮並不關注。

    此時送元秋出宮，這事情可就捂不住了。

    「本宮甚是喜歡這娘家侄女，還想讓她在宮裡在住段時日，不知道公公可否傳話，替本宮在陛下那裡求個恩典？」明妃好言好語的商量著。

    宮裡誰不是人精兒，皇后壓住這件事是後來知道這事情里有清溪的手筆，怕皇上查出來連累清溪。對明妃，皇后可沒打算放過，如此好的讓明妃與柳家反目成仇的機會，不好好利用，簡直愚蠢。

    「明妃娘娘這是打算抗旨？」老太監陰陽怪氣的語氣一出口，明妃就知道今日是轉圜無望了。

    如此，元秋被人抬著出了宮門。人被抬出來，落水的事情隨之公之於眾，捂都捂不住了。

    宮門口柳三爺、柳寒暉都在等著，見好好的女孩子送進去，如今被抬著出來，心中的震驚可想而知。開始是有人給柳三夫人傳話，說元秋在宮中已經命不久矣，三夫人聽到這個話，自然鬧起來，逼著柳三爺將女兒弄出來。

    柳三爺原是不信的，畢竟明妃還指著他們三房呢，哪裡會真的對元秋下毒手。

    只是如今，事實勝於雄辯。

    柳寒暉是個沒出息的，見到元秋虛弱的樣子，當場就落了淚。自從上元夜他將妹妹丟了開始，心中便存下了愧疚的心，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妹妹，說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秋兒？」柳三爺一雙眼睛同樣通紅的。

    元秋意識迷迷糊糊，溺水的人大腦缺氧時間過長，並不好恢復。聽到爹爹的聲音，只是低啞的應了聲。

    柳三爺親自將女兒抱上馬車，父子倆都守在元秋身邊。

    急趕來的齊山就站在不遠處，他是剛從城外回來，這幾天去了莊子上散心。沒想到回京就聽到這樣令人震驚的消息，心慌的厲害，急切的想看看她好不好？

    柳三爺放下車簾的時候餘光看到了齊山，那瞬間騰起的煞氣，不偏不倚正對著齊山而去。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馬車遠去。

    齊山顧不得那麼多，扭頭瘋了似的往明慶宮跑。

    他要問問清楚，母妃到底是怎麼照顧人的，怎麼能將好好的女孩子弄成那幅樣子。

    明妃見到齊山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抱住兒子慌聲說：「六兒，這可如何是好？你那小舅舅怕是要恨死我們母子了。」

    齊山木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沒有得到回應，明妃並不在乎，腦子裡已經在算計下面的事情。

    「不，不不，絕不能如此。等暉哥兒婚禮成了，還得將元秋接進來，這盆髒水無論如何要潑給皇后、宸貴妃她們，咱們必要洗脫出來。」

    明妃想的清楚，這件事必然要解釋清楚，到時候只要元秋醒了恢復了，再接回宮裡來，好好的照顧一段時間，不怕柳三爺不明白這背後的事情。

    齊山猛地推開明妃，頭也不回的跑了。

    明妃被他弄的一懵，她心裡也委屈，哪裡能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暗恨清溪公主，那小丫頭好深的心計。一場落水，既陷害了九公主，現在宮裡誰不知道是九公主為了一朵並蒂蓮害的姐妹落水，又打擊了明妃與柳家的關係，無形中幫太子除了心頭忌憚。

    難怪皇后雷霆手段處置了當日所有當值的下人，這事情現在根本就查不出真相了。如這宮裡太多的事情一樣，只是偶然，而清溪公主是其中的受害者。

    可笑她當初還是鼓勵元秋與清溪公主多接觸，竟忘了這宮裡向來無利不起早，哪有無緣無故的要好！

    明妃真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