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侯悵然的事還遠,倒是東宮,本就倒了血霉還未回血,誰曉得胡太后這豬隊友又幫了倒忙,胡太后這事兒,真不是東宮攛掇的啊。太子不笨,他爹正在氣頭上,這會兒誰勸也沒用,便是有慈恩宮這步棋,太子也不想在他爹氣頭上用。
誰曉得,不知誰攛掇了胡太后,胡太后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壞事。
太子因此又挨了穆元帝一通訓斥,穆元帝還道,「不思悔過,看你祖母疼你,你偏去叫你祖母為你操心,如今你祖母病了,你就是這樣孝順你祖母的!」把胡太后的病安太子腦袋上了!
太子真是痛哭流涕的辯白,穆元帝氣頭上也沒什麼好話。
別看穆元帝是以他爹那絕世好爹為目標做父親的,恐怕他自己也覺著他待兒子的心與他爹待他的心是一樣的。當局者迷,這如何能一樣。先帝年過不惑,快進墳頭時方有穆元帝一子,那真是名符其實的命根子。唐總督說,穆元帝得了長子時,高興的減了一年稅賦。可想當年,穆元帝還沒降生,就胡太后當年被寵幸有了身孕,先帝光祭天就祭了三回,甚至硬頭皮,也不怕他老娘不樂意,還祭了回親爹世祖皇帝,好讓天地祖宗保佑能得個兒子,不至於萬里江山送旁人。
蒼天保佑啊,有了穆元帝。
後來胡太后又有身孕,先帝又盼兒子,結果是閨女。先帝雖有些失望,也是極喜歡的。
至先帝過身,只一子一女,女兒年歲小小也賜了封號,給了封邑。兒子是要繼承帝位的,先帝待穆元帝如何,可想而知。
穆元帝呢,雖然他爹過身時他年歲尚小,但皇室兒童早熟,彼時他也懂些事情了。故此,至今懷念他爹。而且,他總想著,當年他爹待他如何,他就待兒子們如何。
先帝做出好榜樣,穆元帝自覺自己這個父親做的不比自己爹差。
穆元帝是這樣認為的,天下父母心,想來他待兒女的心境也的確不比他爹待他的差,不然也嬌縱不出永福公主來!
可其實,如何能一樣呢?
先帝只穆元帝一子,穆元帝現下有子九人。
不論是人還是東西,多了就會貶值。
皇帝家的兒子亦是同理。
穆元帝覺著自己遠不比自己父親命好,自己父親有自己這樣的兒子不說,還有先太皇太后程氏那樣的樣樣明白的母親。雖然穆元帝對自己祖母的感情一向比較複雜,也得承認,自己祖母是個極明白的人。雖然當時在皇位的歸屬上有些猶豫,到底這皇位是自己做的。少時也頗得皇祖母教誨。到自己老娘這裡,穆元帝著實是孝子,親政後立刻給老娘升位,以前只覺著老娘偏心眼兒耳根軟,如今看,連體恤自己這個親兒子的心也沒有的。
穆元帝只覺心下發冷。
穆元帝難得自怨自艾,好在,穆元帝能有今時今日之地位,不說別個,心理素質是一流的。他這裡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妹進宮了。
文康長公主眼睛都哭腫了,把穆元帝嚇一跳,忙問他妹,「這是怎麼了?」老娘不體恤他,穆元帝與妹妹一向是極親近的。
文康長公主哽咽,「還不是阿宇那混賬小子,離家出走了!我上輩子不知做了什麼孽,修來這樣不省心的東西!」一面哭一面把李宇的信拿給兄長看。
穆元帝抖開信一看,唉喲,他這熱血外甥喲!李宇說了,去閩地打海匪了,叫家裡別惦念,他帶了銀子帶了小廝帶了長刀騎著駿馬,等把海匪打完,就回家。
多麼熱血多麼愛國的一封家書啊!
穆元帝已經過了熱血的年紀,不過對外甥這種愛國行為還是很讚賞的,道,「阿宇這孩子,雖是好心,只是他哪裡經過戰事,先前在兵部的差使還不一樣的。」穆元帝從不虧待外甥,大外甥招來做了女婿,如今同好兒日子過復美,外孫都生仨了。三外甥是個好文的,今年春闈,故此,穆元帝還沒給三外甥安排差使,若三外甥今科高中,一定給三外甥安排個好差使。至於二外甥,就是李宇了。李宇好舞刀弄棒,穆元帝也是給安排的兵部肥缺,穆元帝道,「要是嫌兵部悶,去禁軍也好。」主要是考慮到他妹婦道人家,心疼孩子,穆元帝才這麼說。為了寬他妹的說,穆元帝又道,「就是去閩地也無妨,有老五照應著,出不了事。」早聽說他這二外甥離家出走數遭未果,就是為了去投軍。
文康長公主哭了一通道,「我已著家將去找他了,這回也不攔他了。他愛去哪兒就去哪兒,皇兄也不用讓老五關照他,一天抽他八回,我看他才知道家的好。」
「你儘管放心吧,阿宇也大了,他實在想去,叫他去見見世面,也沒什麼不好。」
文康長公主跟他哥打聽,「海匪厲害不?」
這些事,穆元帝不願意跟他妹這婦道人家說,安慰道,「放心吧,朕給老五去信,不叫阿宇去戰場。」
「我都管不了他,倒叫老五去為難,說來老五比阿宇還小兩歲。看老五多叫人省心,我怎麼修來這等孽障。」
人就怕有同理心哪,穆元帝正為大兒子太子不爭氣煩惱,今見妹妹家也有個不省心的外甥,當然,穆元帝是心疼妹妹的,但此時兄妹倆同病相憐,於是,感情更加深厚了。
穆元帝還真寫了封信,八百里加急的令人給五兒子送去,讓兒子勿必安排好李宇,保證李宇安全之類云云。
五皇子收著他爹的急信,以為是啥事,結果一看,李宇表兄千里迢迢來他這裡投軍了。五皇子當即傻眼,他是個細緻人,而且並未見著宇表兄,這事並未聲張,只同媳婦商量。謝莫如道,「先不要聲張,宇表兄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到了閩安也能找著咱們府上。到他來了,咱們再妥當安排就是。」
五皇子道,「你看這信上,父皇還說,不要讓宇表兄涉險。他要不想打仗,早好好兒的在帝都當差呢,文康姑媽都管不了他,等他來了,不聽我的可怎麼著?」在五皇子心裡,他姑媽也算是有名的厲害人了。想到李宇,不由煩惱。
謝莫如一挑眉,「不聽你的?又不是咱們請他來的,他既是來參軍打仗的,軍人,第一要事就是得服從命令。他不聽,立刻捆起來派親衛送他回帝都!還治不了他!」李宇能離家出走,這性子就不是好馴的,只是若事事哄著他,要他有何用?這時候降伏了他,以後才有用處。若降伏不了,也不必留他,免得反生波瀾。
五皇子沉默片刻,點頭,「實在不成也只得如此了。我琢磨著,還是得把這事跟九江說一聲。」
李樵雖是永安侯庶子,也是永安侯府的人,李宇要來的事,不好不與他說的。謝莫如道,「這也有理,九江與李世子是極好的,李宇小一些,他們兄弟情也不錯。」
李宇此事,夫妻倆就閒話了幾句,轉而說起搬家的事。巡視回閩安州,閩王府已建好了,屋子都用炭火烤過,並不潮濕,這就準備搬家的事了。
搬家什麼的,謝莫如是能手,當初從帝都說走就走,也是樣樣妥當。到了閩安,這麼些人安置在總督府,也處處周全。此次搬家,也沒什麼難的。倒比上遭在總督府安置更加迅速,因為藩王府寬敞,前面屬官住的地方,平日藩王理事之所,屬官各理事之所,都是按制修建,清楚明白。
待得正式遷居藩王府,藩王府大辦喬居宴。
這也是五皇子一行巡視閩地回閩安州的第一場宴會。
大家的心都擱回了肚子裡,且這兩月相處,感情也是有了一些的,故而,氣氛與五皇子到閩安城的第一次宴會大有不同。
謝莫如在長春宮招待閩地臣子家眷,女人間,無非是說些首飾衣裳、閩地風物,再說一說官學的招生問題。謝莫如笑,「官學的屋舍都收拾出來了,就在前頭的弘仁院。一會兒咱們去看看。」
唐夫人笑,「就是不知什麼考試?」聽說書院也不是啥官宦子弟都收,還得有入學考試,所以,這個年適齡的官宦子弟也沒過好年,都被家長壓在家裡溫書了。
謝莫如道,「五天後。」
「唉喲,這可快了。」接話的是宋太太,宋雙成是徹底投誠五皇子了,宋太太又狠狠的巴結了江行雲一回,故而此次她仍在謝莫如的邀請名單內。宋太太道,「娘娘,我只聽說這次是招會念書的孩子們。像我們武門出身,孩子念書是比不得書香人家子弟的,倒是摔摔打打、刀槍劍戟的還成。咱們這書院,只招文官家子弟,不招武官家子弟麼?」
謝莫如笑,「這並不是,只是學裡考試,分開來考。文試與武試的內容不大相同而已。」
宋太太笑,「這可是我們武將家的福音。」
其實開始真的沒想到武官家子嗣,這是後來補上的。既是收買人心,不能只照顧文官子弟哪。
大家說笑一回,又去參觀了弘仁院。謝莫如的理念非常先進,她介紹了各位先生的授課的房屋,然後說,「倘有文官家子嗣願意學些武事的,也可以到武師傅這邊聽課就讀。武官家子嗣也是一樣的。」
之後,一行女人又去了安排給武官家子嗣用的校場,學生們可以借閱書籍的文館,住宿的房舍,以及吃飯的食堂,謝莫如道,「孩子們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他們與王爺的屬官用一個膳廚房。」
於是,大家愈發交口相贊。
五皇子一家子喬遷了新居,官學的事也安排好了,募兵的事也在進行中,然後,進了三月還未見到李宇過來,倒是永安侯府的家將先來了,而且帶來壞消息:他家二爺不見了。
謝莫如直接道,「去募兵那裡看看。」這種離家出走的二貨,就得按二貨的神經思維來揣測。
五皇子很是擔心表兄,「宇表兄難不成直接去募兵那裡了?」
「這也無妨,九江與永定侯主持募兵之事,他們都認得李宇。」謝莫如吩咐永安侯府的幾位家將,「不過,為求穩妥,你們還是過去吧。」
家將們謝過五皇子夫婦,跟著閩王府的侍衛去了募兵處打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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