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記 第103章賜婚

    五皇子滿頭包的回宮,三皇子有心讓他先去包紮,五皇子嚴整著一張臉道,「我還是同三哥先去見父皇,不然父皇還以為我重傷呢。」

    「這也好。」三皇子也覺著今日好不驚險。

    穆元帝身為父親,兒子們受驚,難免安慰幾句,不過,穆元帝挺懷疑五兒子是怎麼砸出滿頭包來著。五皇子道,「有刺客從打破寺廟屋頂行刺,掉下好多瓦片。我正好同謝郡主站在一處,虧得侍衛相救。」

    穆元帝問,「謝莫如沒事吧?」

    「郡主無恙。」

    穆元帝令五皇子下去找御醫處理滿頭包,留下三皇子問具體事宜。

    五皇子把滿頭包上了藥,就去見他娘了。他並沒有怕母親擔憂不敢說什麼的,反是覺著,他娘消息並不閉塞,倘他不說,反令他娘胡思亂想。五皇子換了身家常的天青色袍子,一面吃寒瓜一面道,「驚險的很,我說謝郡主怎麼不怕,原來她身邊有個武功極厲害的姑娘。就是那位江姑娘,生得特好看的那個,大皇兄先前不是還想納江姑娘為側妃麼。天哪,大皇兄真乃虎膽熊心,江姑娘一劍就剁掉一個刺客的手,面不改色的。」

    蘇妃再擔憂的心也給兒子逗笑了,摸摸兒子的頭,「疼不疼?」

    「疼倒是還好,我就是覺著怪丟臉的。我看謝郡主和江姑娘鎮定的很,我當時臉都嚇白了。」

    蘇妃打趣,「多喝豬血湯,補一補血,就紅潤了。」

    面對母親的打趣,五皇子只好嚴整著一張臉應對啦。

    幸虧他長得比較威嚴吶。

    五皇子心下慶幸。

    此刻,謝尚書也在慶幸,家人未曾受傷,就是親自前來致祭的親朋故舊,也只是有幾個輕傷,這傷多是逃命時或擠或摔或踩出來的。至於死的人,多是侍從與刺客、以及天祈寺的護衛僧人。而且,相較之下,侍從送命的也有限。這很好解釋,刺客在任何時候都是珍貴的存在,這是來搶東西,又不是搞大屠殺。

    謝莫如將母親的牌位擺正,重新在古銅三足香爐里給母親換了新香,已有帝都府與刑部的官員帶著忤作、捕快、兵士前來,謝尚書本身為刑部尚書兼主家,事務煩忙,謝松安撫送別賓客,謝太太也哆嗦著送走女客,如三老太太這種上趕著討好謝莫如而險些被砍頭的,已經被侍從抬去了車上,身體上沒傷,心裡上也嚇得不輕。

    謝太太是想謝莫如回府的,謝莫如道,「萬梅宮已經安排好了,祖母不必擔心。」

    「這麼刀光劍影的,我怎能不擔心呢。」謝太太苦口婆心,「家裡人多,也安全些。」

    「要是有人去萬梅宮行刺,我求之不得,正好請君入甕,以祭先母。」謝莫如冷冷一笑,「陛下會給我派護衛的。」

    謝太太立刻不再多說。

    原本第二日謝家還有一場酒席,祭奠時出了這樣的事,酒席也不好再辦了。

    江行雲與謝莫如道,「不想還真有人來搶。」

    「肉骨頭對於狗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手法不在於高明於否,管用就成。

    此事一出,謝莫如立刻成為城中名人,當然,她以前就挺有名。現在,不過更有名而已。謝莫如的名氣具體體現在,三老太太回家病了幾日,老去十歲不止,在謝太太探病時悄聲問,「侄媳婦,你說郡主娘娘會不會記恨當初我得罪過她的事?」她真是嚇死了。話說回來,近幾年,三老太太就非常後悔以前得罪謝莫如給謝莫如臉色看的事,所以,但凡方氏祭禮,她都帶著媳婦親至,也是向謝莫如服軟示好的意思。如今她方知道,謝莫如身邊但凡就是這種動輒生死的事兒,她都要嚇死了。生怕哪天謝莫如算後賬把她給活剝了。

    謝太太撫慰三老太太幾句,三老太太又打發媳婦給江行雲送禮,打算曲線救國,讓娘家侄女為自己說說好話啥的。

    這是與謝莫如有些過節的。

    當然,還有如李宣李樵蘇不語這種,三人聯袂去看望了謝莫如一回,這是關心謝莫如的。李宣同媳婦再三慶幸,「虧得莫如妹妹無事。」

    長泰公主道,「是啊,有驚無險。」她倒是給嚇一跳。

    長泰公主順手倒了盞涼茶,問,「謝郡主還好吧?」

    「挺好的,舅舅派了侍衛過去,不然,莫如妹妹住在山上,我還真不放心。」李宣自顧自說著,坐在長泰公主的藤榻上,長泰公主將茶遞給丈夫,問,「謝郡主一個人住在萬梅宮,總是寂寥了些,她怎麼不回城來住呢。城裡熱鬧不說,也安全呢。」

    「她說看還有沒人來刺殺她,回城府衛森嚴,刺客不會上鉤吧。」

    長泰公主:……

    長泰公主道,「謝郡主真是好膽量。」

    謝郡主膽量的確不錯,不過,壽安老夫人非常遺憾,咬牙切齒的在心裡說一句,「那麼些刺客也是不長眼,怎麼沒一刀捅死那臭丫頭呢。」

    自從上次謝莫如和親未成,如今謝莫如出了孝,遇刺未死,壽安老夫人好生遺憾。但如此良機,她老人家怎能不進宮給謝莫如添添堵。

    自從胡太后正位慈安宮,壽安老夫人向來是想到什麼做什麼的,她老人家這等身份這等輩份,也不消再隱忍什麼了。誰當權時還隱忍啊?程太后隱忍過嗎?寧平大長公主隱忍過嗎?那麼,她老人家又何須隱忍呢?

    壽安老夫人也會找突破口,她進宮就跟胡太后嘆氣,道,「聽說那天三皇子五皇子也去了,我知道這事兒後,可是嚇了個好歹。在家一刻都坐不住,非得立時進宮來跟娘娘說幾句心裡話不可。皇子是何等身份,那樣的兇險,虧得福氣大,不然萬一磕了碰了的,要如何是好?」

    當真是母女連心,這話正對胡太后心坎兒,連謝貴妃都暗暗稱是,胡太后道,「可不是麼。母親是不知道,跟著老三的侍衛受了傷,老五的侍衛倒是沒事兒,可老五腦袋都叫能砸腫了。唉喲,把我後怕的喲,好幾天沒睡好。」

    「誰說不是呢。」壽安老夫人低頭呷口茶,只作不經意道,「哎,謝郡主幹什麼事兒都是驚天動地的,我老啦,聽到這種事只有膽戰心驚的。」

    謝貴妃畢竟是姓謝的,笑道,「還好有驚我險,可見都是有福氣的孩子。」

    「到底擔心呢,貴妃是三皇子生母自不必說,就是五皇子砸腫腦袋,你擔不擔憂?」壽安老夫人這話問的刁鑽。

    謝貴妃能說不麼?壽安老夫人復對謝貴妃一笑,體貼萬分的與胡太后道,「貴妃也難呢,再怎麼也不好責備娘家侄女。可說到底,自家人自家疼,以後還是得多加小心。千金之體,坐不垂堂。道理都在書上寫著呢。」

    胡太后深以為然,惡狠狠道,「皇帝已經下令捕捉那些強盜了。」


    壽安老夫人問,「我聽說是一夥強人來搶東西,搶啥東西啊,這麼稀罕。」

    胡太后頗是不滿,「不知道,謝郡主素來會得罪人,說不定是得罪了什麼要命的人,不然無緣無故的,誰會拿刀拿劍的來殺人放火呢。」

    壽安老夫人嘆,「姑娘家,還是穩重些的好。」

    「誰說不是呢,謝家一向家風端正,也不管管她。」

    謝貴妃面兒上一陣難堪,壽安老夫人笑,「看娘娘說的,要往遠里說,寧平大長公主當年何等風儀,謝郡主還有大長公主血統,我看郡主與大長公主也不大像。再說,一個娘胎的兄弟還不一樣呢,百人百脾性。不說別人,謝貴妃何等賢良,謝郡主是貴妃嫡親的侄女,性子就不大像。倒是尚書府還有個孫女,我也見過,與謝郡主同齡,只可惜是庶出,卻是柔順懂事呢。」

    胡太后雙手一攤,「是啊,找誰說理去呢。」

    母女倆向來有共同語言。

    謝貴妃真心煩死壽安老夫人,她雖然不願意兒子娶謝莫如,也覺著謝莫如本身的確事情比較多,但謝莫如畢竟是姓謝的,謝貴妃也不樂意別人說謝莫如的不是。待穆元帝到麟趾宮時,謝貴妃尋著機會還給謝莫如說幾句好話,謝貴妃道,「莫如這孩子,遇事總能逢凶化吉,要我說,命數厚重,必有大福的。」

    穆元帝打趣,「貴妃什麼時候學會看相了。」

    「我是這麼說。」謝貴妃低聲道,「上次天祈寺的事,便有些話不大好聽,說莫如命不好。臣妾做姑姑的,怎能不替娘家侄女分辯幾句。」

    「那些有的沒的話,不必理會。」

    謝貴妃心下鬆口氣,笑,「陛下聖明。」

    「朕聖明?」

    「聖明。」

    穆元帝一笑,眼中隱去一絲落寞,轉而與謝貴妃說起兒女事來。謝貴妃也同穆元帝說些宮中事,道,「太后娘娘這些天時常念叨五皇子,說四皇子五皇子同齡,四皇子親事定了,也得給五皇子操持起來了。太后娘娘記掛五皇子的終身大事,蘇妃身子多病多痛的,我想著,什麼時候太后娘娘宣召閨秀進宮說話,倘蘇妃身子舒坦,也請她一道說說話才好。」

    穆元帝道,「五皇子的事不必急,朕心裡已有主意。」

    謝貴妃心提了起來,好奇,「陛下相中哪家淑女了?」

    穆元帝道,「朕先問問蘇妃的意思,她做婆婆的,總要她滿意才好。」

    「是。」

    蘇妃沒什麼不樂意的,蘇妃簡直樂意非常,她隱去眼中一絲淚意,道,「臣妾求之不得,延淳肯定會好好待那孩子的。」

    穆元帝拍拍蘇妃的手,起身離去。

    五皇子與謝莫如的親事迅速定下,穆元帝根本沒同胡太后商量,胡太后知道後極是不滿,「前兒你外祖母進宮說話,還說呢那丫頭命數忒硬,外頭無數仇家,也不知惹了什麼禍事,叫人家尋仇尋到廟裡去,還險些傷著皇子。皇帝不心疼兒子,哀家心疼孫子,萬一老五叫那丫頭給克著如何?」

    穆元帝道,「老夫人又不是占卜的,她可知道什麼命好命賴的。朕令欽天監算過了,兩人命數極合的,天造地設。」

    謝貴妃也跟著勸,「別的不說,雖幾次遇著險境,莫如都是遇難呈祥,可見福氣極好。」

    「好?好你怎麼不給老三娶了來!」

    謝貴妃給胡太后這話給噎青了臉,穆元帝大喝一聲,「母后!」

    胡太后也自知此話不妥,將臉一扭,哀哀哭了起來。穆元帝緩一緩口氣,道,「朕已下旨,斷無更改!」抬腳連謝貴妃一併帶走了。

    第二日,胡太后與文康長公主抱怨,「我還活著做什麼,我還不如死也算了。」連哀家的自稱也不要了。

    文康長公主道,「您老這是做什麼。外祖母的心哪,不用想也知道,謝郡主早得罪過她,她能說謝郡主的好話才有鬼呢。她這一挑撥,您老就上當。還什麼命硬,都是些不著邊兒的話。要說命硬,有福氣的人命才硬呢,看我父皇,把前朝江山都克沒啦,自己做皇帝,咱們老穆家才有如今的富貴。」

    「胡說八道。」胡太后輕斥,「哪裡敢這樣說先帝的。」

    「我說什麼父皇也不會與我計較的。」文康長公主勸道,「行啦,皇兄心裡那點子事兒,您老還不知道?就這樣吧。」

    胡太后縱使不滿,也不想因這事與兒子生分,有閨女勸著,中午穆元帝過來慈安宮用膳,台階兒都鋪下來了,胡太后也就沒再擺什麼架子。

    待用過午飯,胡太后悄與女兒道,「上次你皇兄給那丫頭頒聖旨,那丫頭不是不樂意給駁回來了麼?你去打聽打聽,這回的聖旨那丫頭有沒有駁回來?」

    文康長公主:……她娘就是欠謝莫如這樣的孫媳婦啊!

    謝莫如並沒有駁回聖旨,她依禮數接了聖旨,對於公公道,「替我給陛下帶句話,大婚的日子,我希望在明年龍抬頭之後。」

    於公公點頭應是,回宮替謝莫如給陛下代話。

    穆元帝聽後良久無言,揮手打發於公公退下。

    五皇子接受了諸位兄弟的恭喜,尤其三皇子,覺著同五皇子更近一層。蘇妃自有不少話要叮囑兒子,五皇子到淑仁宮時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蘇妃道,「你要記著,妻者,齊也。敬重妻子,也是敬重自己的人品。你要尊重她,對她好,一輩子不要辜負她。」

    五皇子哪怕素來是一張嚴整臉,遇著賜婚的事兒,儘管有些羞澀的不自在,眼中還是透出喜色來,道,「還沒成親呢,母親就待郡主比我還好了。」

    「傻話。我怎麼會疼媳婦超過兒子,只是我想著,有福氣的人,這一輩子就會有一個互相扶持的人。我沒有這種福氣,但我兒子有這種福氣。我是為我兒子高興呢。」

    五皇子整張臉都有隱隱發燒的感覺了。母子倆正要多說幾句話,慈安宮著人來請五皇子過去,五皇子便去了,胡太后就一句話同五皇子說。胡太后神秘兮兮的同五孫子道,「先忍一忍吧,這親事委屈你了,過些天祖母送你幾個漂亮柔順可人意的好丫頭,比那姓謝的好一千倍。」

    五皇子暗嘆一聲,心說,我這運道果然是不錯的,起碼父皇沒給我定個跟皇祖母一樣的女孩子做媳婦,不然這以後日子可怎麼過喲。

    有胡太后這反面教材一襯,五皇子覺著,謝郡主簡直就是充滿理性與智慧的好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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