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走一步臭棋,自此倒是對謝莫如知無不言了。
倒是三老太太私下同回娘家的閨女謝燕道,「你說,永安侯世子是什麼身份,怎麼同莫如那般熟悉,他一個外男,莫如可是閨閣小姐呢。」
謝燕冷笑,「這誰曉得,那丫頭,您老是知道的,一向邪里邪氣、古里古怪,她的事兒,不要說咱們,怕是大嫂子也說不明白呢。」
三老太太嘆道,「你不知道,這可不是以前了,你大嫂子對那丫頭,百依百順哩。就是莫憂,現在也得差那丫頭一頭哩。唉,我又不好說,我一說,你大嫂子又不高興,也不知被那丫頭給下了什麼蠱。」
母女兩個唧咕一陣,也便罷了。
謝燕既回娘家,尚書府自要走動。謝燕見了謝莫如一身煙紫長裙,領袖裙擺皆刺繡精緻,不禁笑道,「莫如這身衣裳好看。」
謝莫如情知這話未完,望謝燕一眼,就聽謝燕繼續道,「我帶了些大紅的皓紗,不知莫如你喜不喜歡?」
謝莫如淡淡,「姑太太既然有賜,只管給我,我縱是不喜,留著賞人也是一樣的。」
謝燕當即噎死。
謝莫憂與謝燕關係不錯,給謝燕解圍,笑,「大姐姐一向風趣,姑太太嘗嘗這茶,娘娘特意賜給祖母的,祖母等閒可不給人吃。」
謝燕咽下這口氣,端起茶來吃,僵硬的笑笑,「這茶是不錯。」
謝太太溫言悅色,「阿燕你喜歡,走時給你裝一罐。」
謝燕笑,「既是貴妃娘娘賞的,大嫂子怎好給我。」
&們自家人,何需見外。就是娘娘知道,也是允準的。」謝太太與謝燕說一些閒話,至中午留謝燕用飯,謝莫如卻是回了杜鵑院。及至謝燕告辭,卻是笑也笑不出的。
謝太太私下勸謝莫如,「阿燕就是這個脾氣,何需與她一般見識。」
謝莫如道,「祖母放心,我並未與燕姑太太一般見識,只是想著燕姑太太回婆家怕要將我之事細稟,她要一無所知,豈不叫她白來一趟,索性給她些談資,也好讓她與寧太太有個交待。」
這善解人意的一番話,雖有離間之嫌,卻也入情入理,饒是謝太太明知謝莫如對寧家向無好感,也不禁對寧家起了疑心:這的確是寧太太能幹出來的事啊。依寧太太的道行,倒不必刻意打聽,淡淡幾句就能套了謝燕的話出來。
謝太太嘆口氣,「親戚多了事便多,罷了,咱們自家過日子就是。」
謝莫如應了聲「是」,又請謝太太命家下人留意承恩公府壽安夫人的病情,謝太太覺著稀奇,「壽安老夫人的病體已是大為好轉,不然公主也不能去西寧州。」
&是哪天壽安老夫人大安,進宮給太后請安,祖母著人與我說一聲吧。」
謝太太問,「這還有什麼玄機不成?」
祖孫二人私下說話,並無人在畔服侍,說話倒也便宜。謝莫如望一眼軒窗外的一樹紅杏,聲音淡淡,「南安侯既已封侯,侯爵之位更在承恩公世子之上,一兄一弟,一府同居,豈不尷尬。祖母不如問一問祖父的意思,要我說,南安侯回帝都侍疾,壽安老夫人病體未愈,他住承恩公府倒無妨。壽安老夫人大安之時,就是請陛下給南安侯賜府之時了。」
謝太太心下一驚,「這是要給承恩公府分家。」她亦是官宦出身,又是嫁入官宦之家,丈夫如今做到尚書,她豈能不知其中利害。
謝太太喜玫瑰芬芳,故而夏日室內花盆多植玫瑰,謝莫如搖一搖團扇,空氣中芬芳隱隱,謝莫如道,「也說不上分家吧,只是我覺著他們這樣混住挺不合適的,想來南安侯亦是此念。」
南安侯?
謝太太皺眉思量,她次子尚主做了駙馬後,在家住的時間便少了。哪怕不是尚主,倘幼子爵位高於長子,住在一處也是不便宜的。這樣一想,承恩公府也真是分家在際,只是謝太太有些猶豫,「怕是壽安老夫人不願。」
&介內宅婦人,焉能影響朝之大事。」謝莫如不以為然,明顯未將壽安老夫人放在心上,這位老夫人自作聰明裝病,將太后娘娘擔憂的數日不能安眠,倘在此事上這位老夫人再欲多言,謝莫如倒是樂得所見。
謝太太道,「就是壽安老夫人大安,可寧榮大長公主還病著呢。」
&榮大長公主?」謝莫如唇角勾出幾縷不屑,「那更得給南安侯分府,也給寧榮大長公主沖沖喜。」
謝太太立刻明白自己說了傻話,倘依壽安老夫人之尊尚不能阻攔南安侯分府之事,寧榮大長公主更無此分量了。
謝太太見謝莫如已將承恩公府思慮周全,正色道,「待晚上你祖父回來,我先與他說這事。」
謝莫如微微一笑。
謝尚書知此言後,良久道,「倘莫如為男子,以後謝家還有什麼可愁的。」
謝太太道,「淨說這些傻話,這麼說,莫如這主意還使得?」
謝尚書頜首,將南安侯自承恩公府剝離開來,好處不是一星半點兒,恐怕亦是陛下所樂見。
謝尚書還專門叫了謝莫如去書房說話,謝尚書道,「讓南安侯自立門第,這主意不壞,就不知南安侯心裡做何想了。」
&安侯做何想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陛下是這樣想的。」謝莫如笑,「怕祖父並非這件事拿不定主意。」
謝尚書挑眉,「哦」一聲,端起茶呷一口,道,「那你說,我是哪件事拿不定主意。」
&初陛下挽留北嶺先生,曾欲請北嶺先生為皇子師,想來,皇子師之位有空缺。」謝莫如望向謝尚書微有訝意的眼神,輕聲道,「必是寧祭酒有意皇子師之位。」一個寧祭酒自然不足以改變謝家對她的立場,但一個做了皇子師的寧祭酒,謝家倘有搖擺之意,也是正常的。
謝尚書倒也坦然,「是啊。」對謝莫如,實不能留下一絲破綻,哪怕只有一絲破綻,謝莫如便能順藤摸瓜猜到一切。
謝尚書道,「寧祭酒雖有意,陛下還未表露心意。倘我上書令南安侯開府,再在寧祭酒之事上表章,怕要被人誤會是為將來的太子開道了。」
&下還未表露心意麼?」謝莫如有些不大信。謝尚書幸而臉皮夠厚,笑,「半點兒都瞞不過你。陛下倒是有意,只是寧祭酒剛升的國子監祭酒兼東宮詹事。原禮部尚書王尚書為諸皇子講習經史,王尚書年邁,三次上折欲致仕,陛下已經准了。皇子師之位,原本陛下囑意北嶺先生,如今北嶺先生要主持築書樓之事,已無暇他顧。寧祭酒……」
謝尚書有些難言,謝莫如道,「寧祭酒於北嶺先生之事頗多失手,陛下如何又會許以皇子師之位,我倒也覺著奇怪。」
&如,北嶺先生畢竟是寧祭酒請來帝都的。如果北嶺先生最終回了江州,陛下還有可能會遷怒寧祭酒。北嶺先生最終留下,那麼,寧祭酒便只有功沒有過。」謝尚書道,「這件事,寧祭酒還真得謝你。」
謝莫如一向對寧家頗有看法兒,如今知道自己陰錯陽差的幫了寧祭酒一回,謝尚書覺著謝莫如怕會心裡不大痛快。不料,謝莫如面色依舊,就事論事,「我依舊不能理解。」
&多事,你畢竟沒有經歷過。」
&對。」謝莫如篤定,「這裡面,必有我不知道的內情。」
謝尚書此生倒不是第一遭遇見謝莫如這樣理智冷靜的女人,只是,多年之後,再面對這種女人,謝尚書難免有些不自在,最終道,「寧祭酒也是簡在帝心之臣。但凡陛下想抬舉誰,總有理由。」
謝莫如眯一眯眼,「如果祖父沒有瞞我,怎麼看,寧祭酒也不似有意皇子師一職的。」
謝尚書大有不悅,道,「我還能騙你?」
&是這個意思。」謝莫如道,「寧祭酒憑功績憑資歷,想做皇子師太勉強,何況他本身還兼著東宮詹事,雖說如今還沒有東宮,可既為東宮屬官,怎能再為諸皇子之師?還是說,寧大人以後是想升太子太傅?」
&說,太子太傅是何等要職,一向是內閣相臣兼任。」謝尚書倒是相信寧大人野心不小,可話說回來,朝廷里這些大臣,除了沒本事的,誰不想入閣為相呢?
謝莫如問,「那依祖父看,寧大人以何能兼任皇子師?」江北嶺不一樣,誰要有江北嶺那樣的聲名,不要說皇子師,就是他突然成了帝王師亦不稀奇。
謝尚書道,「倘陛下心意若此,想來諸臣不會在此事上大加反對。」
這就是了,甭看寧祭酒不夠格,但他簡在帝心,連謝尚書都得承認。謝尚書道,「但也難免有御史多嘴。」這也是寧祭酒先來謝家走關係的原因之一。
謝莫如心下一動,道,「皇子師之位,盯著的怕是不只寧祭酒一位。」
謝尚書爆一猛料,「寧家欲與王家聯姻。」
謝莫如問,「致仕的禮部王尚書家?」
謝尚書默認,謝莫如忽地一笑,「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寧祭酒所謀,怕不是皇子師之位,而是禮部侍郎之位。」
謝尚書悚然一驚,謝莫如道,「想謀皇子師之位的,哪個不是簡在帝心?寧祭酒不見優勢,倒是禮部尚書空缺,如果是從兩位侍郎中提起一位升做尚書銜,便有侍郎之缺。侍郎為從三品,較正四品的國子監祭酒高半個品級。」
寧祭酒找他來商量皇子師的事,謝尚書雖覺著有些強求,倒也沒有一口回絕,如今覺著寧祭酒只當他是個墊頭,饒以謝尚書之城府,對此侮辱亦忍不住微微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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