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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府很快收到江行雲暖宅酒的帖子,當然,這帖子是給謝莫如謝莫憂姐妹二人的。謝太太打賞了送帖子的婦人,笑與小姐妹兩個道,「江姑娘行事倒是俐落,前兒才說要搬家,今兒就搬好了。她既然著人來請,只管過去樂一日。」
姐妹二人起身應了,謝莫憂道,「那天剛聽她說買了宅子,我還以為怎麼也得年後再搬呢。大冬天的,搬家多冷。」
謝莫如淡淡,「年前搬過去,家族祭祀便宜許多。」
謝莫憂也不是一無所知的人,道,「我聽說,以前江姑娘是去她置的宅子裡祭祀祖先,並不耽擱的。」三老太太府上不會怠慢江行雲,但江行雲並不能在謝家祭祀先人,去外頭祭祀,也是應有之理。
謝莫如唇角流露出些許笑意,是啊,不過是個理由。
謝太太道,「好在住的近,與三老太太府上就隔一堵牆,與一道住著時也是一樣的。你們既過去,別忘了先去三老太太府上請安。我一把年紀,就不攙和你們小女陔兒的熱鬧了。」
謝莫憂笑著撒嬌一句「祖母哪裡就一把年紀了」,又同謝莫如商量起給江行雲準備安宅禮的事來。
到了去吃暖宅酒的日子,姐妹二人早早收拾妥當,謝太太見一著紅,一穿紫,都是好相貌好氣派,含笑叮囑幾句,又派了老成的媳婦婆子跟著,二人便坐車去了三老太太府上。
姐妹二人商量過,都知道三老太太向來有些沒眼力的囉嗦脾氣,決定早些過去,免得三老太太囉嗦起來耽擱時間。故此,二人到三老太太府上的時間還挺早,謝環謝珮謝琪姐妹尚未出發。三老太太見著謝莫憂頗是高興,笑著命人拿果子給謝莫憂吃,當然,也沒忘了招呼謝莫如一聲。這近三年的光陰,三老太太總算被家人死活往腦袋裡輸入了一些「謝莫如不是軟柿子,您老可千萬別招惹她」的觀念進去,再加上在謝莫如這裡吃過虧,三老太太縱使仍厭著謝莫如,頂多是不理會她,太失禮的事是不會做了的。
三老太太笑,「你們今兒來的早。」
謝莫憂與三老太太關係一向不錯,她嘴也甜,笑道,「祖母特意交待過,讓我和大姐姐早些過來,先給您和大太太、二太太請了安,再去賀一賀江姑娘。」
三老太太聽了很是歡喜,忍不住抱怨起江行雲來,「我說這寒冬臘月的,可搬什麼家呢。那孩子非要搬,犟的很。要我說,小姑娘家還是像莫憂這樣好,知道體貼長輩。」
謝莫憂笑,「我也說冬天冷了些哪。好在有您,江姑娘住的也近,您多照應著她些,也就周全啦。」
這話順三老太太的心,三老太太笑,「這話是。」
三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說了不少話,還是長媳李氏笑,「天兒也不早了,老太太,讓孩子們過去吧,不然叫行雲那孩子乾等著,還以為她們姐妹沒來呢。」
三老太太這才與女孩子們道,「這話是,快過去吧,她那屋子收拾的極好,也是極暖和的,只管痛痛快快玩兒一日,中午我叫丫環給你們送好吃的去。」
諸人此方起身,辭了三老太太李氏等一干長輩,去江行雲府上說話。
由於三老太太這囉嗦的沒個完的,她們到時,謝靜已經到了,與江行雲一道出門相迎。江行雲不忘先命丫環給謝靜披上斗篷,自己也罩了件大紅氅衣,江行雲如同一團烈焰,立於門前,展顏淺笑,「佳客臨門,不勝榮幸。」
謝環年紀輩份都是頭一份兒,笑道,「陪祖母說了會兒話,我們來遲了。」
江行雲引諸人進了正廳,「我料著姑媽必要留你們說話的。」這也能看了謝家三房與長房關係要近一些,如二房留守的謝楓之妻蘇氏,一向不怎麼與三老太太府上親近,故此,謝靜才能早到。謝靜之母蘇氏不喜三老太太為人,故此,根本沒讓閨女去給三老太太請安。
江行雲生得艷色無雙,廳堂布置卻是素雅大方,廳內燒著銀絲炭,暖似春日,諸人皆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剛坐下,就著桃粉衫子碧綠裙的丫環們魚貫而入,捧上茶來,這些丫環皆著一樣的衣裳,頭上首飾不過兩件,面上並無脂粉,相貌不算出眾,行止卻十分流暢恭謹,可見調理有度。
哪怕謝莫憂心下都覺著,倘能這般自由自在,氣派十足的住在外頭,的確比寄人籬下好,嘴裡卻笑,「老太太一直念叨,說江姑娘搬的太早了,捨不得你呢。」
謝莫如只管靜靜品茶,江行雲想,謝二姑娘的性子與謝大姑娘頗有不同哪,這熟稔的口吻,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我跟她多深的交情呢。再者,她們宋家是與謝家三房有姻親關係,謝莫憂是長房孫輩,與她的關係已經遠了,就是論年紀,她長謝莫憂,論輩份,她更高謝莫憂兩輩,與謝太太同輩,謝莫憂這是以什麼身份跟她說這話呢。唉喲,怪道你跟我姑媽關係好,原來你倆的智商在同一水平線上啊。你們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高山流水一知音哪。
江行雲覺著謝莫憂這話已是唐突,卻是面色不變,妙目流轉間微微一笑道,「姑媽的心,我豈能不知。我這年前搬過來,原是早與姑媽商量好的。都是燕表姐,也不知怎麼了,上次一道吃了酒,就跟姑媽她老人家說什麼冬天搬家不好,要留我長長久久的在身邊兒住著。要我說,這也不是燕姐姐的主意,燕姐姐又不是頭一天知道我置辦了宅子,也早知我要搬來自住的。真不知哪個沒□□的挑撥燕姐姐,她又是個耳根軟的人,聽人一挑撥,又真心待我,心裡不放心我,可不就跟姑媽說麼。姑媽這把年歲,老人家,就剩下心軟了,立時就轉了主意。故此,原本說好的事兒,又叫姑媽擔心了我一遭。」
說著嘆口氣,江行雲端起茶來吃,「莫憂你也眼見了,我這宅子又不是離姑媽多遠,兩府一牆之隔。我來帝都帶了家裡的侍衛,不要說與姑媽住的近,有姑媽姑丈照應我,便是等閒來二三百人馬,想進我這宅子也不是容易的。我特意置這宅子,就是為了就近照顧姑媽,安她老人家的心。只是,我雖姓江,骨子裡流的是宋家的血,我還在呢,自然要立起門戶來。一則,不墮我們宋家門風;二則,這是姑媽的娘家;三則,延續宗祠。」
這話一說,什麼嘴也能堵了,謝莫憂自若一笑,「你想的周到。」
江行雲笑,「一則家教如此,二則這兩年受姑媽薰陶,方有此志向。我把這道理跟姑媽一說,姑媽也是極欣慰的。」說著,又請大家吃這茶,「陛下知我出孝,特意賞的冬茶,我還是頭一遭吃冬茶,覺著味兒不賴。孝敬了一些給姑媽,這是留著咱們一起吃的。」
謝環笑,「上次吃就覺著是極難得的。」
謝莫憂亦道,「清雅柔香,果然是極難得的。」
謝莫如沒說啥,她對茶不大講究,倒是想著,這茶約摸是江行雲搬家後方賜下的,不然,上次江行雲出孝時三老太太府上擺酒,斷沒有不拿出來給人吃的理。
江行雲剛一搬家,宮裡後腳就賞下冬茶,宮裡在想什麼?莫不是樂得見江行雲搬出三老太太府上?不,這種邏輯是不通的。江行雲畢竟只有十三歲,尚未及笄不說,她父母皆無,已在五不娶的「喪婦長子不取」之列,倒是在三老太太府上得女姓長輩教導,對江行雲日後的親事更有利。三老太太這家人,謝莫如雖不喜歡,但從整體考慮,三老太太性子討厭,家裡人也有勢利之嫌,但這只能算缺點,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且,宮裡令謝柏尚宜安公主,本身就是對謝氏族風的一個肯定。那麼,宮裡沒有看不過眼謝家的道理。宋氏兩代人駐守西寧關,功勞不小,從宋氏論,從江行雲日後前程論,從謝氏家風論,宮裡也沒有鼓勵江行雲安宅自住的道理。
那麼,這茶就是另一番含義了。
宋氏於朝廷有功,那麼,這茶的意思無非是,朝廷沒有忘記宋氏功勳,而江行雲這一介孤女,即使自謝家搬出自立門戶,朝廷仍是看顧她的。
難怪,難怪三老太太今日好生一番抱怨江行雲搬離謝家之事,大概三老太太怕是朝廷誤會謝家對江行雲不夠盡心,才使江行雲搬離謝府的吧。其實,三老太太多慮的,依江行雲之周全明白,不會讓人看江謝兩家的笑話,她定已有周全兩家的主意。
吃過茶,略說了會兒話,江行雲請女孩子們去她在園子裡搭的帳篷里烤肉玩耍。
江行雲與諸人介紹,「我們邊州,不太流行聽戲,我來帝都兩年有餘,戲啊什麼的,伊伊呀呀,仍是聽不大明白。在邊州時,冬日天氣好,我會出城打獵。不過,冬天沒什麼好獵的,野雞兔子都瘦的很,就是大些的鹿羊之類,也不比夏秋時肥碩。倒是下了雪,偶爾就會圍起帳子來烤肉吃,這羊是西寧的羊,你們嘗一嘗味兒,與帝都的羊也不一樣。」
謝莫憂好奇,「你們在邊州是住在帳子裡麼。」
江行雲哈哈一笑,「當然不是。西蠻人逐水草而居,他們是住帳子的,我是覺著有趣,學著玩兒罷了。」一路上與諸人介紹她這園子的景致,該有的花草樹木亭台樓閣都有,但要說哪裡特別出挑,也沒有。倒是她這府上較別府多個校場,帳篷就設在校場,說是帳子實在是客氣的說法,比一間房子不小了。謝莫憂關心的另有其事,「江姑娘還習武?」
江行雲笑,「我出身將門,自幼就練祖傳的槍法。還有我的近衛,每天都要訓練。」
謝莫憂大為稀奇,「難道三老太太也會武功?」
江行雲笑,「姑媽當年沒學過祖傳槍法,不過健身的拳腳也懂一些。姑媽年歲大了,怕是有些年不練了。」
大家說著話,丫環挑起帳簾,江行雲行先進去,炭盆已升起來,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烤肉的家什與帝都用的也有所不同,江行雲這裡的是一個圓形的鐵盆,裡頭燃著乾燥的松枝,盆上支起烤架,烤架上穿著一隻羊腿與一條鹿腿,火焰騰騰的烤炙著烤架上的羊腿與鹿腿,整個帳子都散發著濃濃的烤肉香。這等粗獷的吃食方式,把一干人都看得有點兒傻。江行雲道,「有西寧的肥羊,還有鹿腿,烤肉你們肯定吃過,只是怕沒自己烤過。」告訴大家留心炭火,江行雲請諸人坐了,道,「天下什麼東西都是廚子做的味兒美,唯獨這烤肉,非自己烤出來的不香。」
江行雲盤坐在主人位,自丫環的捧盤裡接過一柄開刃的彎刀,與幾人介紹,「這烤肉是邊烤邊吃,才最香。」說著削下幾片,請諸人品嘗,謝環謝珮幾個還有些不敢下嘴,謝莫憂瞧謝莫如一眼,以前跟二叔出去也吃過一回烤肉,卻不是這樣直接在火上烤的,這髒不髒啊……謝莫如淡定的擱嘴裡吃了,點頭,「果然香的很。」又道,「羊腿肥美,鹿腿的肉稍微瘦一些。」
烤肉上的油滴滴的落在火盆里,再騰起一陣陣火焰與肉脂的香美,謝靜也忍不住吃了,直說好吃。謝環幾人這才吃了,亦覺著味道不錯。
江行雲十分歡喜,「帝都人都說邊州苦寒之地,那是帝都人不知邊州的好處。多少人去了邊州再回帝都都想念邊州的寬廣與吃食。」再與她們介紹,「鹿是暖血的,最是滋補。鹿筋鹿角都是珍貴之物,烤羊的話,一定要用肥羊,這樣烈火一烤,羊油溢出,趁熱吃來,鮮香甜嫩,又帶著炙烤的香氣,天下美味,莫有出其右者。」
謝莫憂笑,「是啊,果然名不虛傳。」
幾人一面說話,一面吃著烤肉,待烤肉吃得差不離,江行雲還安排了歌舞,因無年長之人在場,諸人年歲相仿,都玩兒的十分盡興,至晚方各自告辭離去。江行雲每人送了一箱皮子,說是在帝都有皮貨生意,這是自邊州進的皮貨,給諸人做衣裳穿。
諸人難免再次道謝,告辭歸家。
這一場暖宅酒,說得上賓主盡歡。便是謝莫憂回家也難免說起江家烤肉來,謝莫憂與謝太太道,「真是不一定,以前看二叔烤肉,都是放到鐵支子上烤來吃。哇,邊州人不一樣,江姑娘直接把肉放到火上烤,一面烤一面割來吃,一點兒都不怕刀割了手。」
謝太太含笑耐心的聽著謝莫憂說在江家吃烤肉的事兒,覺著小姑娘們相處的還不錯,直待聽到謝莫憂道,「還吃到了冬茶,咱家不常吃冬茶,是陛下賞給江姑娘的,江姑娘拿出來給我們嘗了,我覺著味兒挺好的。」
謝太太眸光一閃,聽謝莫憂說完,私下問謝莫如,謝莫如道,「陛下無非是告知世人,朝廷會照顧江姑娘的意思。」
謝太太是宗婦,考慮問題向來是從整個宗族來考慮的,憂心道,「我只擔心陛下會誤會咱們謝家怠慢了江姑娘,她小孩子家家的,倒搬出去自己過了。」以往也沒見朝廷給江行雲什麼賞賜,怎麼江行雲這前腳剛搬出謝家,後腳陛下的賞賜就到了,陛下這是什麼意思啊!
謝莫如篤定,「太太多慮了,江姑娘不是這樣的人,她自有法子全兩家臉面。」
謝太太忙道,「可是江姑娘與你說了什麼?」這倆人關係不錯,以往謝太太覺著稀奇,如今倒要慶幸了。
「江姑娘並沒有特意說什麼,只是憑江姑娘的性子,她與謝家,合則兩利,分則兩弊。謝家並無對不住她的地方,她與三老太太也很融洽,如今搬出去,是為了自立門戶。」謝莫如道,「太太怎麼忘了,國家是有女戶的。」
謝太太極是驚詫,「莫非江姑娘有立女戶之意?」
「家無男丁,自當立為女戶。」謝莫如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不立女戶,江行雲的事怕是不能自己做主。看江行雲的脾性,她似是早有此意。
謝太太竟也一時無語,良久方道,「江姑娘的志向,我倒看不懂了。要是論以後前程,其實她住在三老太太那裡是最好的。我還說,她這般急著搬出去,原來是有立女戶的意思。」如果江行雲欲立女戶,她當然得搬出謝家。
謝莫如並未再多言,自江行雲今日說起自立門戶的話,謝莫如就知她有立女戶之意了。思量再三,謝莫如與謝太太道,「她畢竟與咱家關係匪淺,且陛下未忘宋氏之功,倘太太進宮,不妨與貴妃娘娘略提一提江姑娘之事。倒不必娘娘在陛下面前進言之類,只是讓娘娘心裡有數罷了。」
謝太太回神,「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ps:再次提醒一下哦,江行雲性別為女,而且,此文不是gl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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