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躲避她的目光
【130】 躲避她的目光
老人一下午都沒閒著,不停地向他們介紹那次戰役前後的一些情況,另外他對三源建革命歷史博物館非常感興趣,對紅色旅遊也大加讚賞,老人下意識地用手捶了捶腰,剛才老人已經介紹了,當年那場戰役他的身上多次受傷,就是現在一到陰天下雨的時候,身體各個地方都不好受。《 書純文字首發》
彭長宜覺出老人累了,就跟馬森使了個眼色,馬森連忙合上了本,說道:「山老,今天就到這裡,我們期望您今年能來三源看看。」
彭長宜說道:「您什麼時候想回去看看,就給我們打電話,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我來接您。」說著,就從手包里掏出一張名片,恭恭敬敬遞到了老人手裡。
老人接過來說道:「好的,一定。」
彭長宜站了起來,又說道:「打擾了您好幾個小時,我們回去,您也該休息一下了。」
老人說:「別走了,晚上在我家吃飯。」
彭長宜說:「不了,我們還有別的事。我們這次來,給您帶了一點我們那裡的特產,也就是山貨,不值錢。」說著,就掏出鑰匙,沖齊祥使了個眼色。
齊祥趕緊接過鑰匙,就走了出去,馬森也跟齊祥出去了。
老人沒有客氣,他轉身也從裡屋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說道:「小伙子,我這不叫名片,就是一個電話號碼,有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彭長宜接過來一看,果然,在一張純白色的紙片上,只印著「紅星一號院22號」,然後就是他家和電話號碼,居然連名字都沒有,更別說職務和頭銜了。
原來,這就是京城有名的紅星一號院,這個一號院住的都是老革命,有的還是立過赫赫戰功的老革命。
雜誌編輯在給他們「山老」的家庭住址時,只說他家住在某某路、某某門牌號碼,沒有提紅星一號院,他們更不知道這麼門牌號里住著的居然全是老革命!
彭長宜不由地感嘆道:「您太低調了。」
老人說:「小伙子,不是低調,我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幸運的了,就拿三源那一場戰役來說吧,那麼多的人都死了,我卻活下來了。所以啊,活下來的人是沒有任何理由高調的,因為你能活,就意味著許多人去死,也就是說你的命,從某種程度上說是用別人的命換來的,這個道理很簡單。」
彭長宜不由得肅然起敬,他感慨地說道:「您說得太實在了,太值得我們學習了。」
正說著,齊祥和馬森就把一些山蘑、核桃什麼的土特產搬了進來放好後,彭長宜他們就要告辭。
老人說到:「稍等片刻。」 說著,就沖樓上喊道:「小玉,把我那本黃皮的小冊子拿下來。」
小玉,就是老人的孫女,剛才上去的那個姑娘,就聽小玉出來說道:「是你們軍區印得那本嗎?」
「是。」
很快,小玉手裡拿著幾本,長長的頭髮在後面隨著她的跳躍而起伏著。
小玉把書遞到了老人手裡的時候,眼睛就盯著彭長宜看,微微皺眉的樣子,似乎比當年成熟和沉穩了不少。
彭長宜沒敢抬頭看他,而是故意低頭看著老人手裡的那幾本黃皮的小冊子。
老人說道:「這是原來部隊上印的冊子,有我的一篇回憶錄,留給你們做個紀念吧。」
彭長宜靈機一動,心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老人的真實姓名,又不好直接問,就接過來說道:「這個,您老得在上面留下墨寶。」
「哈哈,好。」
老人高興地答應著,就做了下來,小玉立刻拿出一支老式鋼筆,摘掉筆帽遞給他。老人戴上眼鏡,接過鋼筆,先在手心裡劃了一下,見手心有筆印,這才在書的扉頁上寫下「請彭縣長惠存」幾個字,然後寫下直接的名字,緊接著又給齊祥和馬森簽了名,最後,還送給了攝像記者一本。
彭長宜低頭看著老人的簽名,果真老人的名字不叫「山子」,而是叫竇本義,竇本義三個字還是繁體字,他看著說道:「謝謝,謝謝您。」
就在彭長宜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小玉仍然在不錯眼珠地看著他,彭長宜怕她認出自己,就躲避著她的目光,趕緊跟老人握手再見,說道:「竇老,我們在三源等您。」
「好的好的,有機會一定去,一定去。」
竇老邊說著邊跟他們一一握手,在孫女的陪伴下,一直送到他們門口,就在彭長宜駛出這條小甬路,拐向大門的時候,他扭頭,仍然看見老人在孫女的攙扶下,在遠遠地看著他們,直到汽車駛出這個別墅區。
出了大門口,彭長宜舒了一口氣,他一手把這方向盤,一手伸進上衣口袋裡,掏出老人給的那張名片,交給了旁邊座位上的齊祥,說道:「齊主任,看看這張名片,有什麼感想?」
齊祥接過名片,翻過來調過去看了幾眼,說道:「這哪叫什麼名片?只有電話號碼和住址?這是什麼人的?」
「你猜?」
齊祥說道:「如果讓我猜,只有兩種人可能這麼印名片,一種就是當個便條用,沒有什麼特別的作用,另一種就是名氣特別大,大到不需要在名片上說明身份的那種人。」
「呵呵,還是齊主任聰明啊!」彭長宜說道。
齊祥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說道:「是……山老的?」
「是啊!」彭長宜感慨地說道。
彭長宜說:「想想我們的名片,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聖,有的名片印了好多好多的頭銜,哎——這就是區別呀!」
齊祥也說:「是啊,我們是唯恐別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尊貴,人家是唯恐露出尊貴,連名字都不肯印上,要知道,顯示給別人的不叫尊貴,低調的內斂才是真正的尊貴。」
「這才是真正的老革命啊!你們出去搬東西的時候,他跟我說,他能活下來就是幸運,他的活,是用無數人的死換來的,他沒有理由高調。」
齊祥說道:「說得太樸素了。」
彭長宜看了看表,說道:「如果大家不餓的話,咱們就回亢州去吃晚飯,北京的飯太貴了。」
齊祥說:「不餓,天剛黑。」
「那好,咱們去亢州吃。」彭長宜從後視鏡里看了看那個攝像的記者,說道:「小伙子,今天你辛苦了,一刻都沒閒著,老人說的話都錄下來了吧?」
那個攝像記者說:「都錄下來了,本來想跟他要求到他書房去看看,看看有什麼當年珍貴的資料沒有,比如老照片什麼的。」
彭長宜一聽,下意識地踩了一下剎車,說:「對呀,那你怎麼不早說?」
「我看領導們談的挺熱烈,就沒好意思提這個要求。」
彭長宜說:「你是記者,你要本著你的需要來,有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們今天的活動,都是在給你當演員,是在為你的鏡頭服務的,你怎麼不明白這些?」
攝像記者一看縣長認真了,就低下頭,沒再說什麼?
齊祥趕緊打圓場,說:「沒關係,以後還有機會。」
彭長宜不再說話,他在琢磨,也許羿楠跟著,可能就會很輕鬆地做到這些。
有的時候,記者陪領導出去,的確能起到領導起不到的作用,作為彭長宜他們,是不好過多地向這個老革命提出什麼要求的,但如果是記者,就很容易做到,而且人都有樂意展示自己曾經最為輝煌一面的興趣,如果記者提出見見當年老革命一些照片什麼的,會比彭長宜他們提出效果好過很多,而且也容易達到目的。
彭長宜想了想還是說道:「儘管你是記者,但咱們出去就是一個整體,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所以,你們既是記者,也是工作人員,以後這一點一定要注意,千萬別拿自己當外人。」
那個小伙子不好意思了,說道:「主要是頭一次見著這麼高級的人物,心裡有些……有些緊張。」
「哈哈,那有什麼,他再高級,也要通過你的鏡頭你的宣傳才能讓大家知道他高級,你跟縣長出去還自卑什麼呀?」馬森說道。
其實,彭長宜也是想通過這麼一次「拜門」活動,有意識有目的地接觸一下三源的老革命們,這是三源獨有的資源,他在三源期間,一定要牢牢抓住這些資源的。
我們不能說彭長宜功利,在官場上,這種通過拜門來攀附權貴人物的做法,古往今來,一直有之,另一方面,權貴人物也希望和歡迎有人來拜門,藉以網絡和擴大自己的影響範圍。在封建社會中,同鄉關係是除了親屬、裙帶關係以外最親近的關係,同鄉之間有一種「親不親,故鄉人」的友情,即所謂「鄉誼」。
鄉誼之情滲透在古往今來的官場中,在官場上的作用非常重要,是官場中人互相提攜、互相照應的重要紐帶。
現在,人們更是將這種關係演繹到了極致,通過一些鄉誼之情來促進地方的經濟發展。三源有這麼多的老革命,這是三源的寶貴資源,彭長宜在這方面用用心,藉助這些老革命為三源做點事 也不為過。
彭長宜回到亢州後,由於提前聯繫好,政府只有江帆在等他們,他沒有叫再叫政府的任何人,因為韓冰剛來不久,江帆不想給韓冰造成自己搞小團伙的印象,所以除去公事以外,他的活動圈子很小,加上袁小姶最近給他造的影響很不好,所以就儘量減少公開活動。但是彭長宜帶著三源的同志路過,他是必需要接待的,就叫上了姚斌、寇京海、林岩、劉忠、黃金等,本來今天晚上說好姚斌請江帆,讓這幾個人作陪的,後來彭長宜給江帆打電話,江帆才跟姚斌說長宜回來了,姚斌說那就大家一起聚,正好有段時間不見他了。
這麼多人等他們,彭長宜當然樂的沒得說,齊祥和馬森可是嚇壞了,齊祥連忙說道:「縣長,縣長,這樣好不好,亢州的同志主要是想見你,他們想你,你也想他們,我和馬主任我倆年歲大了,單獨吃點,然後早點休息,您看怎麼樣?」
彭長宜嘴一歪,說道:「不行,我這正處級的司機給你們使喚一天了,再說你們到了這裡就跟到了我家一樣,哪有單獨吃飯的道理?你是成心寒磣我還是怎麼的?」
齊祥連忙說道:「縣長,您就別多理了,我們願意,我們都願意單獨吃點,晚上還是您自己去跟他們喝吧。」
彭長宜笑了,說道:「放心,我保證不讓你們喝多好不好?」
齊祥說:「您的保證只能代表您自己,代表不了那麼多的人。」
馬森說:「齊主任,誰讓你同意彭縣長的意見,非要到亢州吃飯?依我看呀,既然到了亢州,最好還是聽縣長的吧,咱們今晚就今晚了,還是從了吧。」
彭長宜說:「這話我聽著好心寒啊!好像我沒安好心一樣。」
「哈哈。」齊祥和馬森都笑了。
齊祥說:「馬主任,你是不知道,亢州的同志,個個都是喝酒的好手,上次他們去三源我可是見識了,就連鄔書記喝自己帶的保健酒都喝多了,我們幾個人更是拿出看家本事,都沒把人家陪好,何況,咱們今天人少力量薄弱啊。」
彭長宜說道:「放心,這次不會,肯定不會讓你們喝多,你們只喝到你們認為應該喝的水平就行了,再讓你們喝我替,怎麼樣?」
齊祥笑了,說道:「明知是當也得上啊——」
彭長宜「哈哈」大笑,說道:「你應該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樣才對!」
齊祥面露愁容,說道:「我也知道對,但是沒有那本事和膽量啊——」
「哈哈。」
在這個春天裡,為了體現三農政策傾斜後的成果,京州省在閬諸市國際會展中心,舉辦了首次了全省範圍內的農副產品新技術博覽會,也是一個經濟洽談會,各個縣市都有展位。
由於丁一的家在閬諸,台里就讓丁一和另外新聞部一個攝像記者擔當這次報道任務。作為地方台,主要報道本地領導在會議期間的活動和最後簽約的情況,由於亢州近年來對農業產業結構調整方面投入比較大,所以參展內容很豐富,也有幾樣農業產業方面的產品,如北城的大棚西瓜、大棚桃、大棚雙菌菇等,還有生態大米、利用生物技術培育的無土栽培的各種珍貴花卉等。三源則拿出了酸棗汁、富硒蘋果、高山莜麥,還有各種山珍奇貨等。
開幕式這天,各個縣市政府一把手帶隊,參加了開幕式,省長嚴之賓和去年新到任的省委副書記沙舟參加了開幕式並講了話。
開幕式是在展廳外面的大門口舉行的,丁一意外地發現爸爸也在嘉賓的人群中,花白的頭髮,一件淺色的夾克外套,夾克很有風度地敞開著,露出裡面淡青色的襯衣,儒雅的氣質,不凡的風度,使爸爸在下面的人群中顯得的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丁一笑了,便悄悄退出人群,從人群的後面繞到爸爸身後,輕輕地拉了一下爸爸的衣角。
爸爸扭頭一看,就高興地笑了,然後也退出了人群,低聲說道:
「小一,你怎麼也來了?我記得你跟我說你不負責新聞的?」
「哈哈,爸爸,您還很懂行的,我不負責新聞,但我負責的是大新聞,這次是領導照顧我,讓我順便回家看看,所以就派我來了。」她說著,就摸了摸爸爸的衣襟,說道:「呵呵,丁教授,挺帥的,誰給你買的衣服?」
爸爸一聽,就故意挺著腰板說道:「呵呵,帥吧,這麼帥的衣服當然不是你喬姨買的了,她買的衣服太老氣,太土,這個是杜蕾買的。」
「哈哈,爸爸,您太有意思了,還嫌棄喬姨買的一份土?」
「當然,儘管我年歲大了,但是也願意穿老氣的衣服,再說了,你老爸我看起來又不是那麼太老,而且大小也算個知識分子,幹嘛非要穿那麼土、那麼老的衣服,你不知道,我現在拒絕她給我買衣服。」
「呵呵,爸爸一點都不老,您看起來比省長年輕多了。」
「喂,你會不會說話,他本來就比我歲數大。」爸爸不高興了。
「哈哈。」丁一笑彎了腰。
爸爸沖她示意了一下,丁一趕緊捂住了嘴,因為省領導還在講話。
笑夠了,丁一說道:「您怎麼也來了,我想不出這樣一個會議會和您有什麼關係。」
爸爸說:「當新聞記者,這點要是想不到是不行的,你看。」
丁一順著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展廳的大門上方,懸掛著本次會展的大會標,麥穗、衛星等元素展示了本次大會的主要宗旨。丁一恍然大悟,說道:「爸爸,這是你設計的會標?」
「別說得那麼狹隘,這是集體智慧的結晶。我是以我們美術學院全體師生的名義。」 爸爸認真地說道。
「爸爸好境界。」她調皮地沖爸爸豎起大拇指。
爸爸說道:「所以這次被受邀參加這個會展開幕式。對了,今天我見著我一個多年的老同學,你猜怎麼著,他升官了,現在在省委宣傳部工作,是副部長,我們說好晚上聊聊,你如果有時間跟我一塊去見見這位叔叔吧,說不定你將來調動工作的時候會用他幫忙呢。」
丁一知道爸爸的意思,就說道:「爸爸,我們晚上也有活動,你看,這是晚上的日程安排。」丁一就拿出亢州市在會展期間的活動議程安排,晚上是匯報會。
爸爸說:「也行,你忙你的,我們先聊著。」
丁一看了爸爸一眼,她知道,爸爸想帶她見老同學,肯定是為了以後她往回調做鋪墊,她已經預感到了爸爸要將她調回來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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