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孤一隻手握著杯子,另一隻手抵在膝蓋上,手裡攥著一張黃符。
白孤眼神複雜,看著面前狼吞虎咽的年輕道人,他忍不住問道:「喂,神棍,你真有冬婆婆說的那麼厲害?」
年輕道人胡亂地把一塊雞肉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就和嘴裡的其他東西一起咽下去了。
因為東西太多,咽得很費勁,年輕道人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年輕道人拍了幾下胸膛,順了順氣,又喝了幾口雞湯把東西往下順了順,這才開口說道:「不是貧道吹牛,在這雲水城裡,只說求卦解簽,貧道能排進前三!」
說著,年輕道人還一臉得意地看了白孤一眼。
小樣,這還拿不下你?
卻不料白孤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就前三啊,我還以為是第一呢。」
年輕道人瞬間炸毛了,「小白孤,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就前三啊?很厲害的好不好?」
白孤不以為然道:「雲水城而已,哪怕你是雲水城第一,放到外面去不也一般般而已?總不能你是雲水城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了吧?況且你有沒有這個實力還兩說呢,吹牛誰不會啊。」
年輕道人撇了撇嘴,「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問道之路,達者為先。雲水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藏龍臥虎的人多了去,貧道不敢托大。」
「那還是吹牛咯。」
年輕道人一拍桌子,大叫道:「小白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懂不懂啊?做人謙虛一點不好嗎?」
「就你,還謙虛?」白孤冷笑。
「貧道當然謙虛了,不然怎麼只說貧道求卦解簽的功力排進雲水城前三?」年輕道人抬起下巴,很是得意。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止這個實力咯?」白孤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那是!」年輕道人一臉傲嬌。
「排進前三還是委屈你了?」
「那是!」
「那你是雲水城第一咯?」
「那是誒不是!小白孤,你套我話呢!」年輕道人終於反應過來,但話已經說出口了。
白孤冷笑不已,「這就水平,還求卦功力不俗呢?咋沒算出來我套你話呢?瞎吹牛!」
年輕道人一下子急了,「你不信,那你把竹籤讖語給貧道看看,貧道解一個給你看看!」
白孤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一把展開那張黃符,只見上面赫然用硃砂寫著四句讖語。
年輕道人伸手就要接過黃符,被白孤移開手躲過,「你手上都是油。」
年輕道人一臉無奈,卻發現身邊沒有上面東西可以擦手。
南漁見狀,連忙遞出一塊手帕,「道長,不嫌棄的話就用這個擦擦手吧。」
年輕道人笑呵呵地接過,「還是小姑娘人好,心善,將來肯定能發跡。」
「那就先謝過道長吉言了。」
擦完手,白孤這才肯把黃符遞給年輕道人,「小心點啊,別弄壞了。」
年輕道人撇了撇嘴,往黃符上瞅了一眼,臉色就有些凝固了。他抬頭看向白孤,「你確定你求的是這四句讖語,沒有偷偷換了?」
「我手上就這麼一張,你說呢?誒我說,你是不是解不出來,故意找茬啊?解不出來就還我,以後就不要再吹牛了就行。」白孤皺起眉有些不耐煩了,伸手搶回了黃符。
年輕道人突然嘆了口氣,「貧道吹沒吹牛先不說,單說黃符上寫的那四句讖語,稍微讀過書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是什麼意思吧?」
「我沒讀過書,看不懂!」白孤扭過頭,有些莫名的生氣。
「你腦袋靈光,又看過、聽過不少事,老傢伙又說你很喜歡去聽蟻堂唐先生的說書,所以你懂的道理,並不少」
「夠了!別說了!」白孤直勾勾地瞪著年輕道人,眼裡充滿憤怒,「解不出來就解不出來,扯這麼多沒用的幹嘛!你這神棍,啥本事都沒有,只會憑著這張嘴到處忽悠!我呸!」
年輕道人把頭一偏,躲過了白孤的口水攻擊,就是可惜了桌子上剩餘的大半隻雞,髒了。
年輕道人也破天荒地沒有惋惜那隻雞,而是一臉嚴肅地看著白孤,「貧道不相信你看不出那四句讖語寫的是什麼意思,你不笨,貧道也不瞎。」
白孤放在桌子上的右手抓著那張黃符,並無異樣,在桌子下抵著膝蓋的左手此時卻是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白孤渾身顫抖,雙眼微赤,仿佛在忍受著什麼痛苦。
許久之後,白孤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就沒有什麼辦法改變嗎?」
年輕道人搖搖頭,「有些事情,天意不可違。」
「你不是很厲害嗎?我可以加錢的——」
白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年輕道人抬手打斷,「錢確實是好東西,但世間還是有很多東西,是用錢換不來的。」
「這樣嗎」白孤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整個人失魂落魄的。
年輕道人苦笑一聲,「你以為貧道不想為小小做些什麼嗎?小小多好一小姑娘,又乖巧又可愛,還懂事,比你小子好多了。你小子真不知道上輩子積了什麼德,能讓這麼好的小姑娘當你妹妹。貧道也不忍心看見小小才這麼大點年紀就受此痛苦,況且老傢伙離開雲水城之前,還特意交代貧道一定要照顧好你們兄妹倆。但凡有一丁點辦法,貧道會不去做嗎?」
年輕道人頓了頓,「求籤問卦一事本就是竊取天機,問卦者擔負事情因果,解卦者承受天道懲罰,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知曉天機後迅速處理好因果,天道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追究過多。但如果想篡改天機,那不好意思,是沒有好下場的。哪怕是那些個翻雲覆雨、舉手投足間天崩地裂的強者,都不敢作此舉,有此念,何況貧道只是一個小道士?所以你還是順應天機,盡行人事吧。」
白孤合上眼睛,一陣沉默。
他從懷裡取出一枚十兩的銀錠,推給年輕道人,「謝了。」
年輕道人看了看銀錠,出奇地沒有收,只是推了回去,「無功不受祿,沒能幫到小小,貧道受不起這銀錠。」
白孤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起身,走了。
南漁看了看白孤,又看了看年輕道人,不知所措。
年輕道人擺了擺手,「走吧,去安慰一下他,他現在心情應該很糟糕。」
南漁連忙點頭,起身施了個萬福,「那道長,南漁就先告退了。」
年輕道人笑了笑,吳老手下的侍女,教養還挺高。
南漁在飯店的對面追上了白孤,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孤,你沒事吧?」
白孤的嘴角努力地扯出一個微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我挺好的,但可能沒辦法繼續跟你一起逛廟會了,不好意思。」
「沒事沒事,廟會又不是只有今天,其他時候也是可以逛的嘛,不缺今天的。」南漁連忙擺手。
白孤嘆了口氣,「明天還有廟會,咱們明天再去逛吧,就當是彌補今天的空缺。」
「好呀好呀,那明天中午直接去那邊集合咯,明天早上我還要睡個懶覺再起來。」南漁咧嘴一笑,圓圓的臉蛋滿是歡快。
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是來安慰白孤的。
白孤點點頭,「明天中午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白孤站在原地,目送著南漁回家。
南漁回頭朝著白孤揮了揮手,然後就笑著轉身跑了。
白孤背對著太陽,整張臉陷入了陰影里,看不清表情。但他也伸出手揮了揮,作為回應。
白孤手裡的黃符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上面的硃砂紅字在漫天飛雪中顯得格外扎眼。
西水東流自此徊,南轅北轍不應該。
須得撥亂歸故里,日頭垂暮從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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