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東上空蓋著一朵黑雲,仿佛想將下方的慘叫和廝殺聲壓回地上。
楊小央一掌在牆上拍開一個洞,便提著棍子沖了進去,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抓住姚舜問明真相。
他本還想四處找找,沒想到姚舜就站在人群正前方,一臉平靜地看著衝進大院的人。
花白的頭髮在風中戲舞,老人略顯渾濁的眼睛合著背後的黑雲頗具威嚴,讓流明幫的幫眾不禁身形一滯。
他們看著這老人,才想起這位在江湖中摸爬滾打數十載,是個狠得不行的狠人。
再看看帶他們衝進來的那人,雖然一掌就拍斷了外牆很讓人驚訝,但他的形象和氣勢實在和那老人差太多。
背著根烏漆嘛黑的鐵棍,衣著也毫無亮點,關鍵是氣質跟個農戶一模一樣,走路還要時不時趔趄一下,當真一言難盡。
楊小央才不會想那麼多,他一想到面前這人可能是任殺門的幫凶,輕哼一聲便沖了過去,好像看不見姚舜背後站著的人。
火鉗幫都是些狠辣之輩,而且什麼人都有,才不會管你什麼江湖道義。他們見楊小央一人直衝而來,而他身後的幫眾還在愣神,當即越過姚舜,一擁而上。
姚舜依舊負手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打鬥。
流明幫的人見楊小央瞬間被人群淹沒,才反應過來,提著兵刃衝上前,然而又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只見他們身前黑壓壓的一片人中,每隔片刻就會有人從空中飛出來,就跟毽子似的,啪塔一聲落地後就彈不起來了,倒在地上還能哼唧的那都是少數。
流明幫的人又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把人當毽子踢?
「你說我們還上不上?」
「上吧,我們光看也不是個事兒啊。」
「但我看那人好像不需要幫忙的樣子,要不我們繞過去找姚舜吧?」
「姚舜雖然年紀大了,但我們不一定打得過啊。」
「那去別的地方吧,咱們兄弟可能在別的地方挨打呢。」
「那前面那個人不管他了嗎?畢竟是咱的幫手啊,好像還是巡城司的人。」
「唉,走吧走吧,人家看樣子厲害著呢,打幾十個不是問題,咱們萬一給人家添亂就不好了。」
流明幫里的人本來大多都是老百姓,厲害點的也就是地痞流氓,會武功的就那麼幾個,跟火鉗幫本來是沒法比的。
這次要不是有巡城司壯聲勢加上他們人多,他們還真打不過火鉗幫。
流明幫的幾人在後面聊了一會兒,就讓還真走了......
被包圍在人群里的楊小央一開始運轉靈氣護住身體,手上的棍子亂掄,畢竟他不會武功,更不會棍法,只能這麼幹。
後來才發現這多人亂戰還真不需要多想什麼,尤其是他,晉升人仙后各個方面都比常人厲害幾倍。
他的棍子本就比別人的兵刃長一些,只要見有人躲過棍子近身,立馬回棍打去就行。背後麼任由別人打,也破不了自己的護體靈氣和人仙體魄。
於是楊小央第一次感覺到了武林高手的風采,打著打著就打爽了,一棍子就能打飛一人,沒過多久火鉗幫的人就都躺下了。
他定了定神,想要對著身後流明幫的人露出自信的笑容,卻發現身後一個人都沒,就個袁磊總管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
一個就一個吧,楊小央剛要微微一笑,魂魄就刺痛了一下,連帶著他的臉都扭曲了。
「小兄弟也是練的外家功夫?」楊小央正想挽回自己在袁磊心中的形象呢,就聽姚舜道。
楊小央才想起自己還有正事,對著姚舜冷哼一聲,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被當做高手,不裝一下還是太可惜了。
「區區仙家手段,不足掛齒。」
「呵呵。」姚舜輕笑了兩聲,「老夫遊走江湖幾十載,焉能被你這小娃騙到?」
楊小央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厲聲問道:「我問你,火鉗幫是不是暗通任殺門?」
姚舜皺眉,花白的鬍鬚在溫熱的夏風中飛舞,「任殺門乃鳴武叛逆,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會行此等事。」
楊小央見姚舜一臉嚴肅,不似有假,但想到姚舜畢竟是個老江湖,騙個人跟吃飯喝水一樣。
他見袁總管走近,低聲問道:「他有沒有在說謊?」
袁磊是個武夫,不懂這些,說是總管,其實大多數時候也就是替幫主傳命並震懾幫內宵小罷了。
他看了楊小央一眼,「你不是有仙家手段嗎?看不出來嗎?」
我要是會仙家手段還問你?
楊小央看了袁磊好幾眼才確定他不是專門來拆自己台的,頓了頓,又向姚舜問道:「可是在你屋內發現了與任殺門互通的信件,你如何解釋?」
姚舜到底是老江湖,一聽楊小央的話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有人潛入了我的屋子,把暗通任殺門的罪名嫁禍給了我。」
「誰幹的?」
「不知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姚舜笑了笑,「你信不信與我何干?今日我火鉗幫怕是渡不過此劫了,且莫要廢話,動手吧。」
楊小央剛要上前,被袁磊攔下。楊小央疑惑地看向他,卻見袁磊一臉嚴肅,還隱隱有著興奮。
楊小央明白了袁磊的意思,默默退到了一邊。
耳朵微動,發現宅院中的喊殺聲依舊響亮。看了眼袁磊,覺得他怎麼也是一個大幫派的二把手,應該不至於被姚舜兩下幹掉,便跑向了別處。
他可還記得曲詔要他給巡城司的人搭把手呢。
火鉗幫人雖狠辣,而且基本都會武功,但架不住流明幫人多,還有不少別的勢力的幫手敲悶棍,所以傷亡很大。
不過流明幫一時半會兒也拿不下,因為一旦發現對方還有反抗的餘力,剛開始的興奮勁兒過去以後便會害怕,變得畏手畏腳。
楊小央懶得管兩幫打得怎麼樣,在他看來兩個幫派都算不上好人,所以他努力地找著巡城司的身影,但找了半天也沒瞅見一個。
不會都被幹掉了吧?不至於吧?巡城司的人應該武功都不差才是啊?
正在楊小央疑惑的時候,突然看到旁邊屋子裡伸出了一隻手,楊小央看去,那人竟是曲詔。
「楊道長,快進來!」曲詔對著楊小央挑了挑眉。
這間屋子毫不起眼,也只有一層。楊小央翻了進去,發現巡城司至少有一半人在這裡。
「你們這是?」
曲詔奸笑一聲,搓了搓手,「外面大局已定,咱們來撈點好處。」
「什麼好處?」楊小央環視一圈,沒發現屋內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曲詔指了指屋子的一個角落,媚笑道:「那裡有個暗門,估計底下有好東西,但我們找不到機關,還要楊道長您出手。」
楊小央看著屋內十幾張掛著奸笑的臉,覺得江州城的巡城司真是沒救了。
「怎麼弄?直接打碎?」楊小央走到角落,用腳踩了踩,還真傳出了空洞的迴響聲,但表面毫無破綻,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發現的。
「對對對,直接打碎就行了,房子塌不了。」
楊小央不再廢話,深吸一口氣,運轉靈氣一棍敲下,一個大大的破口便出現了,連帶著邊上的牆壁都裂了個洞。
「楊道長當真了得,裡面的財務你我三七。」曲詔看著連著地面的梯子,嘿嘿一下便鑽了下去。
楊小央也跟上,曲詔已經拿出火摺子點燃了火把。
環視一圈,這間地窖內全是一個個木箱,另一巡城司的人拿出鐵簽兩下就打開了鎖,可比方三快多了。
木箱裡大多都是銀兩和銅錢,還有不少名家字畫。
楊小央難得覺得自己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沒見巡城司的人一個個口水都要溜下來了嗎?
屋內幾十個箱子,也就兩箱裝著銀子,大多都是銅錢。
楊小央矜持地乾咳了一聲,想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我也不用三七分了,字畫銅錢都給你們,我只要銀兩。」
曲詔大手一揮,便有兩人抽出了橫刀。
楊小央還以為他們要黑吃黑,卻見那兩人板著臉從自己旁邊走過,守在門口去了。
感情是怕被人搶了啊?這是窮怕了吧?
楊小央見這兩人的表情比之前打架時還要兇狠,嘴角一抽,把棍子背好就抱著兩個小木箱出去了。
回到大院門口,袁磊和姚舜已經氣喘吁吁,都緊盯著對方,氣氛壓抑至極,而楊小央的出現讓兩人都轉過了頭。
楊小央正覺得木箱的鎖好像有些鏽了,也不知道牢不牢,魂魄突然刺痛了一下,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
其中一個木箱撞到地上,銀子掉了出來......
一陣燥熱的風吹過,楊小央察覺到兩道說不清其中意味的目光,趕緊把銀子收起,尷尬地笑了笑,「呵呵呵,你們繼續。」
姚舜嘆了口氣,收起了架勢,對著楊小央道:「小兄弟,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老夫不曾暗通任殺門,這個罪名老夫不背。」
姚舜說完就一掌拍在了自己頭上,兩眼一瞪吐出一口血來,直直地向後倒下。
空中突然響起了一道驚雷,楊小央默默地看著姚舜的屍體,突然有些挫敗。
真相藏得太深,他不知道去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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