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昭病懨懨,沉默寡言。
衛守忠更是心疼不已。
——「你以前可愛說話了,每次一張嘴就吵的爹頭疼,怎麼這會兒一個字都不稀說?」
——「一定是在怨爹,當初沒本事。讓你吃了這麼多的苦。」
——「可你娘滿心滿眼都是你,她同你說話,怎麼也不理?」
魏昭沒回應。
衛守忠幫忙回了。
——「是傷口疼吧,沒有精神自然不想張口。」
很快。
——「不愛吃嗎?你娘特意燉的。你年少時最愛吃的肉,怎麼口味變了?」
魏昭沒應。
衛守忠繼續幫忙。
——「也是,爹糊塗。這麼多年過去了,變化大些也正常。你小時候模樣是不如阿俞的,可這會兒爹都有些恍惚,這麼俊的當真是我家阿郎嗎。」
那時的魏昭很煩。
死沒死成。
被伏猛帶到了這陌生地兒。
他向錢大夫借的剪刀捅自己,應該能死的。
可剪刀太鈍了!
為此衛家夫妻把他看守的更嚴了。
沒有一件事,能讓他順心。
魏昭溫聲:「我嫌吵,曾言明並非衛慎。」
衛守忠好笑。
很耐心的問。
——你不是阿郎是誰?
魏昭就說不出來了。
他不想提及和過往一切相關的事,包括名字。
從決定赴死的那一刻,他就不想做魏昭了。
「察覺我真沒有半點衛慎的記憶,他連忙喊來錢大夫,錢大夫診斷我是摔壞了腦子。」
至少這時,衛守忠是不知情的。
虞聽晚有些不忍往下聽了:「然後呢?」
魏昭垂下眼。
「我在他面前把玩起了平安符。」
那平安符被慧娘收了起來。
魏昭要,慧娘遲疑一瞬,便給了。
她對魏昭有求必應。
只要不殺人放火,好像魏昭說什麼,都願意給。
可看清魏昭故意亮出來的符後,衛守忠變了臉色。
當初口袋是慧娘縫的,卻是他親手給阿郎佩戴的。
絕對不是眼前這枚。
大喜大悲下衛守忠有些承受不住般,身子晃了晃。
他想說認錯了人。
可筱娘去後,家不成家。他和慧娘活的麻木又絕望。
髮妻此刻卻眼底帶光,坐在榻前神色溫柔。
是許久不曾見的生機。
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澀,在心口蔓延翻滾,明明洶湧衝到喉嚨處,可衛守忠說不出口了。
「許是接受不了,他紅著雙眼出了屋。」
「很晚才歸。」
可回來後,衛守忠不曾質問,也不曾指著魏昭,讓慧娘認清現實。
「他什麼都沒說。」
衛守忠也不知是心疼慧娘,想要讓她高興。還是選擇將錯就錯,當做上蒼垂憐還給他和慧娘一個兒子。
這對夫妻一直沒想過要回報,或從魏昭身上得到些什麼。
魏昭嗓音低了下來。
「轉頭給我煎藥去了。」
————
馬車沿著山林,一路往裡駛。
風聲簌簌,驚動枝葉亂顫。
虞聽晚花了許久,才調節好情緒。
她悄然掀開一角帘布,往外看。
不認識。
「我們去哪兒?」
魏昭喝著還熱乎的參湯。
味道很苦,藥味很濃。
魏昭面不改色。
邊上放著幾顆飴糖。
是出門前,虞聽晚特地從家裡取的。魏昭不喜甜,強調過很多次。可虞聽晚總是左耳進右耳出,往他嘴裡塞。
——「夫君會喜歡的。」
她還很篤定。
——「就和會喜歡我那樣。」
魏昭停頓片刻,抬手取了一顆,張嘴含住。
眉頭微蹙。
他到現在還沒習慣這甜膩膩的味道。
至於人麼?
魏昭眉眼舒緩。
倒是真讓她說對了。
他回:「土匪窩。」
虞聽晚:???
什麼玩意?
虞聽晚不可置信:「你治病就治病,怎麼還打算順路剿個匪?」
「十多年前就被朝廷剿了,那裡一直空著。清靜。」
魏昭:「山腳路不好走,雖惡匪已除,可百姓心有餘悸,沒人會往這裡過。」
外頭雜草叢生,都要用人高了。
的確,荒廢了許久。
虞聽晚:「你倒是會尋地方。」
魏昭:「本還有處更適合的。」
「是離澤縣最近,同樣能確保萬無一失的去處。」
虞聽晚:「那怎麼沒選?」
魏昭:「在亂葬崗附近。也見不到活人。」
虞聽晚:「死人就不一定了。」
「還好你沒選。」
「那種地方多不吉利。」
不吉利?
魏昭不以為意。
這世上便是有鬼,也遠遠沒有人可怕。
他沒選擇那裡的緣由。不過是怕姑娘膽怯。
土匪窩在山頭,馬車是一路盤旋而上的,坡度不算大。
待夕陽往下垂時,馬車總算停了下來。
外頭傳來葛老的聲音。
「總算是來了。」
他對駕馬的順子沒好氣:「這裡山路不好走,要是再磨蹭些天黑了瞧不清路,不用等榮狄回來收拾,我就饒不過你。」
順子:
就是山路也不好走,他才不敢快啊!
「車上坐的是將軍,自得謹慎再謹慎。」
順子:「要是坐的是你,信不信,我能讓馬兒飛起來,車輪冒煙。」
葛老:
信。
「你這脾氣,難怪這會兒還沒媳婦。」
順子沉默了一下。
他有些不服。
很小聲。
「將軍都能娶到,我為什麼不行?」
葛老一想。
魏昭那狗脾氣,才是真的討人嫌。偏偏還作模作樣,以至於整個上京,都覺得他是好人!
可
他瞪向順子。
「你能和將軍比嗎?」
「他那張臉,就算什麼都不做,都有姑娘上趕著要。」
不過,虞聽晚並非膚淺之輩。
都沒有被迷得五迷三道。
每次還要錘魏昭!
將軍長這張臉,那姑娘都下得去手啊!
葛老也就換了個說法:「榮狄和遲御的身手你也有數。可每次操練,兩人只有被將軍打的份。」
「將軍那一身力氣,誰比得了?」
他不免想到之前魏昭腎陽旺盛的脈相。
他忍不住嘀咕:「也不知身體好了後,得有多折騰。一年抱倆都說不準。」
虞聽晚剛要扶著魏昭準備下車,就聽到了這麼一句。
翹挺的鴉羽鋪在眼下,眼兒眨了眨,湊近魏昭。
魏昭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沒來得及阻止。
耳側響起虞聽晚細聲細氣的質疑聲音。
「你聽聽,這多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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