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舞第五零八章掌門之終身為藥王齋的掌門,張豐自然不是那種遇事就一驚一乍的人——哪怕是宗門至寶、柱石般存在的谷連芃的離奇失蹤,他也是有條不紊地安排著各種搜索行動。
但在看到不請自來進入自己書房的人時,差點兒沒把眼珠子瞪冒了。
伍岳心深夜來找自己,並不值得驚奇,但一個站著的伍岳心……就很值得瞠目了。
當時谷連芃親自為這雙腿的復健宣判了死刑,張豐等人也都同意了這個結論,如果只是被倒塌的石柱砸斷了骨頭倒還好,藥王齋不乏被治癒的病例,但那雙腿更因藥鼎中不知名藥物的作用而癱瘓,連知覺都幾乎失去了,以當時的眼光來看就是無法治癒的絕症——說句好聽的,沒有到截肢的地步已經算伍岳心幸運了。
而且伍岳心也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頭戴斗笠、身披斗篷的神秘人,身高足有九尺。由於裝束的緣故張豐看不清對方的相貌,但僅憑露出來的皮膚紋理也足以判斷這是個男子。
「你……」張豐一時語塞,他還真不知道是該先問伍岳心到來的目的還是他怎麼站起來的,又或者他屁股後面的人究竟姓甚名誰。
「掌門,很驚訝吧?」伍岳心也不拿自己當外人,就這樣坐在張豐的對面,而那個神秘斗笠男卻沒有什麼動作,好像守衛一樣靠在門口。
張豐端詳著伍岳心的神情,似乎想從中找到一些意圖——
其實他心中大概也有數,但最後還是表現得很坦然:「不如就由你本人來解答我的所有問題吧?」
伍岳心無聲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欣賞張豐的識相,還是在表示輕蔑,不過他還是回復了張豐的好奇:「我之所得已經超越了過去藥王齋的所有人……這就是我的萃玉露帶來的奇蹟。」
「不管怎麼說,至少這事兒上你確實值得佩服。」張豐緩緩道,他還真不是要靠吹捧來降低伍岳心的警惕,而是發自真心——藥王齋的根本就是對於藥物的研究,每一個藥師在目睹過這樣的神奇之後都會由衷地敬佩。
「稱讚我就收下了,但我想要的可不止這些。」伍岳心又用假笑把嘴角往上推:「您說,如果把改良過後的萃玉露應用到宗門,以我的才能和貢獻,能不能當上掌門呢?」
果然還是說到這兒了。從見到伍岳心那一刻起,一股名為逼宮的不安就升騰於張豐心間,而當下的事實也驗證了他的猜測。
不過身為掌門,張豐怎麼可能就這麼雙膝一軟?話語當中狡詐與威壓並存:「眼下危機四伏,哪有功夫禪讓掌門之位?等到一切塵埃落定,我定會將你的研究昭告全宗,也會推舉你為我之後的繼任者。」
「呵呵……」伍岳心的青筋都隨著他的發笑而暴起,那雙永遠含蓄的眼神當中再難掩兇狠:「張掌門,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裝傻就沒意思了
吧?」
這話一聽就是糊弄人的說辭,張豐也沒抱著來勢洶洶的伍岳心得到自己隨口承諾就會罷休的希望:「之所以我先來找您,而不是去找馬姑婆,是因為我覺得您是個懂得變通的人。」
「如果您現在引咎辭職,將掌門之位交給我,我保證藥王齋的一切事故災殃都可以平息,您也能博得一個讓賢的好名聲,繼續在門內發揮餘熱。」伍岳心盯著張豐的一舉一動,嚴防死守:「但要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話,不只是我很難辦,您的命……我可留不住啊!」
伍岳心絕不會停下,從他開始的那一刻起就停不下來了,而今天似乎是個最好的時機——而他之所以給足了張豐選擇的空間,是因為如果能得到前任掌門的主動讓位,總比掌門暴死自己再接手來得順理成章。
「看來你也不忌憚流血的政變……」張豐試探著伍岳心的退路,同時也在揣測著
那個始終沉默的斗笠男的實力,遂仔細地說道:「但你要知道,就算你殺了我,也未必能夠如願以償。宗門內訌一旦爆發,這結果可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你們這些老傢伙,總是覺得自己要比年輕人見多識廣,才會有一次又一次的無聊的試探。」這是伍岳心今天第一次真誠的笑容:「但既然都到了這一步了,我不妨就跟您交個底兒——您要是改主意了,我依然歡迎;您要是還想試吧試吧,那
我也奉陪。」
「年輕一代的弟子當中,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人能夠聽命於我。而在我公開了萃玉露的真相之後,還會繼續有人倒戈,不過即便如此,門派內能被我調動的人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半。」伍岳心不在乎告知張豐的後果,因為張豐已經影響不了大局了:「但是戰鬥力嘛……如果到了不得不火併的地步,那大概是你們的兩倍有餘吧?」
「這不可能!」張豐不敢相信——哪怕像伍岳心所說的那樣削減三分之一,但也仍有近百的能戰之士,莫說伍岳心一個終日足不出戶的學者,就算是自己想再立個門派也不知道上哪能積蓄那麼多人手去。
這種觀念,半對半錯吧。
從戰鬥力的角度來講,藥王齋可是實打實的天下頂級宗門之一,雖然在九大宗門當中算弱的那號,可門中習武之人哪怕再不濟,也足以挑翻兩三個沒有根底的成年人。換句話來講,十殿閻羅當中的任何一個山頭去和九大宗門之一交鋒,都只能考慮如何降低損失,這也是為什麼江湖能夠壓制綠林抬不起頭的理由。
所以聲稱自己勢力浩大的伍岳心自己就能拉起一支戰鬥力遠超現在藥王齋的隊伍,張豐是萬萬不能信服的,只當對方是在虛張聲勢——有這麼厲害,那他自己創立個新門派當個老祖不好麼?
但從伍岳心的角度出發,完全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他可是根正苗紅的
藥王齋嫡系,對藥王齋的傳續自然是無比看重,更何況他所做一切的初衷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重塑自己眼中早已腐朽的藥王齋,再借這個招牌去作為自己平步青雲的本錢。
而從實際考慮,一個門派有幾斤幾兩可不只是靠能打。藥王齋具有的深厚根基才是真正最難得的東西,百年來的宗門學問、產業、功法以及人才培養的方式早已形成系統,能夠鳩占鵲巢何苦另起爐灶?再加上伍岳心也很清楚,自己能拉攏到一些人的底氣就是繼承藥王齋大統的名義,你要讓他改換門庭,那手下估計當場就得跑一半兒。
「我就知道您不信……」伍岳心話說到一半兒,張豐已然掐著機會出擊——伍岳心的輕狂自大露出了破綻,而他等的就是現在!
然而那個斗笠男的速度要比他更快……而且快得多!
在張豐的虎爪扼住伍岳心咽喉的前一刻,巨漢以後發而先至,拽住了張掌門的手肘,再以空閒的左手施展出一記勢大力沉的掌法!
一簇鮮血自張豐口中噴出,倒飛出去的他正欲變招,那巨漢卻又追擊而來,逼得張掌門使出全身力氣才擋下了這奪命的攻擊。
「怎麼樣……我沒騙您吧?」伍岳心卻是起身退開,準備隔岸觀火。
生死關頭,張豐且退開數步,先開四灸之陣,再飲萃玉之泉!
藥王齋的兩大秘術全部加持之下,張豐的氣勢也隨著驚怒之火
澎湃而生,這會成為這位中人之資的藥王齋掌門的謝幕之戰嗎?無人敢斷言,但毫無疑問這是他的全部底牌,內斂的湧泉之炁一如他這個人般不露圭角,卻幾欲比肩三教掌座!
「你究竟是誰?」猛攻之下,張豐再三追問,但那斗笠男卻始終一言不發,唯有愈來愈沉重的鐵掌呼嘯生風,而鬥了數十回合後的掌門也終於發現了對方掌法當中的奧秘。
這是……降龍掌!
「伍岳心,你居然勾結丐幫?」張掌門怒從心頭起,不由得大吼一聲——然而上座們的休憩之所與弟子們相隔甚遠,非但孤立無援,就連想把這信息傳出都未必能有人聽見。
「您錯了,不是我勾結丐幫,是他聽命於我而已。」伍岳心淡然答道,緊接著又輕輕吹起了一段哨聲。
在如此高烈度的激戰之下,四灸和萃玉露所帶來的力量被加速消耗著,更可怕的是張豐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中了毒,這種毒他再熟悉不過——藥王齋最頂級的鴆物,可以無聲無息之間就讓人迅速失能,一個時辰不到就會氣絕而死。
但張豐知道,他等不到氣絕的時候了……他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手腳也逐漸軟弱下來,這種情況下別說越過這堵高牆和伍岳心換命,就算是這大漢完全不插手,自己都追不上伍岳心。
「至少我還能做最後一件事……」逃生也好、呼救也罷,都是不可能
的事情了,但這位掌門至少能為宗門留下最後一筆遺產。
那就是揭發這一切。
捨棄了防守的張豐猛撲向前,看似佯攻,實則卻是要一睹這藏頭露尾之人的真容,而在他得逞的瞬間,「出淵」已經完全震碎了他的內臟。
「居然是……老狗啊……」
張掌門看著那張曾經見過的臉,縱使心下諸多疑惑也不得不停擺了,而他不瞑的雙眼也很快就變得像眼前之人一樣空洞木然。
伍岳心沒有置評,人各有志而已,他既不為張豐的死感到喜悅,也沒有悲傷,只是蹲下身去將對方攥緊的手掌掰開,將那遺留給後人的線索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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