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是想要利用我來對付我父親和無衣。」柴思疇並沒有露出本該狠毒的神色,但同樣透露出濃烈的抗拒:「那你的想法是要落空了,我父親不是那種會被一封有著他兒子筆跡且署名的書信騙到的人。」
關凌霄「嘿」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嘲笑,總之他似乎也沒想到柴思疇是這樣一個較為冷淡的反應——他本以為被自己用話頭挫了一番的柴思疇會表現得更激烈一些來著。
「這也只是其中的一個步驟而已。」關凌霄又削了一顆梨子:「最先的也是最小的一個步驟。」
「你應該不想死吧?我也不想讓你死。畢竟你所信奉的那個詛咒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等凡夫俗子也想見識一下,而且通過你身上所發生的變化,對賀難來說也有個參考與對照。」關凌霄聳了聳肩,毫無顧忌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但你也應該知道,哪怕是活著這件事情,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句話並沒有什麼傷害性,但像柴思疇這樣自認為是貴族的前朝皇室後裔耳中這就是沒有掩飾的純粹的羞辱——但經歷過一場大敗的無衣少主也並非毫無進境,而且他所堅信的就是活著才能擁有一切。
「你好像對那個賀難非常看重啊溢美之詞不吝誇獎,關鍵時刻又出手救他性命,現在又想通過我身上的詛咒來判斷他的狀況。」這場對話不僅僅是關凌霄在了解柴思疇,反過來也是一樣的。而最讓他感到不解的就是關凌霄對於賀難的維護。
「因為那個小子很有才能啊!而且到目前為止他所做的一切對我來說都很有利簡直就像我的替身一樣。」關凌霄大笑:「難道這樣一個傢伙不會讓你覺得省心麼?」
「但據我所知,他應該不是和你一路的吧?」柴思疇又道,他在調查當中也聽聞過賀難據說是朝廷的人——想來也是,一個無門無派初出茅廬的小子居然三番五次地在江湖當中攪動風雲,那其後必定有人助推:「他現在擋了我的路,遲早也會擋你的路,到時候你是否還能笑得出來?」
「那就到時候再說咯」盟主抖擻精神:「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心腹大患,也總比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不知底細的敵人好對付得多。」
柴思疇死死地鎖定著關凌霄的瞳孔,寄希望於從那雙眼睛當中讀取到什麼,但很可惜他失敗了。一種無來由的悲戚籠罩在這個驕傲的貴族囚徒身上,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關凌霄一直掛在嘴邊的器量究竟有何含義,也了解了他始終在自己面前保持著那令人唾棄的高高在上的理由。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遠了,遙遠到自己能清晰地看見那個男人矗立的位置,但卻無法描繪他的輪廓,哪怕走完漫長的一生都無法再向前接近他一步。
仿若面對太陽。
「貌似你陷入了某種困境裡啊」只一瞬間,柴思疇的迷茫與軟弱就被盡收眼底,而關凌霄也的確擅長扮演人生導師一類的角色,居然在這種場合循循善誘了起來:「其實這世上的每個人都被錯覺所束縛著,而這錯覺正是每個人的經歷與成長之路——就像你無法理解賀難為什麼會做出與你截然相反的決定一樣,你的感知與選擇都因錯覺而起,又回歸成為錯覺本身的一部分。」
「居然能堂而皇之地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你沒有錯覺麼?」柴思疇完全無法理解關凌霄所敘述的內容,他只能感受到關凌霄那凌人的態度。
「當然有但我正走在從錯覺當中解放自己的路上。」言及此處,那一貫無羈的男人也不得不認真了起來:「你當然可以說這也不過是我的錯覺罷了,但遲早有一天我會證明我是對的順便一提,之所以我重視賀難,就是因為他也在掙扎著擺脫錯覺的束縛,儘管我們所走的道路不同,但終究是殊途同歸。」
「
什麼不同的路,簡直就是一派胡言」柴思疇冷汗直流,如果說之前的關凌霄讓他質疑,但現在他已經連聽懂都做不到了。
「那我就大發慈悲地也教教你好了」關凌霄的眼神發生了一種奇異的變化,充盈在他瞳中的是被稱之為憐憫的情感:「你究竟是誰?」
沒等柴思疇做出反應,關凌霄又繼續道:「如果你並非是無衣少主、柴家血裔,那你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人生重來一遍,你所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還會與原來相同麼?」
「當你有了答案的時候,或許你就能明白我今天究竟給了你多寶貴的東西了。」看著已經被自己拖入思考的柴思疇,關凌霄終於中斷了這場對話。
賀難的「真我」正是關凌霄口中解除錯覺的方法之一,但眼下賀難對於真我的運用還比較簡單,更加側重於加速自己的思考速度,所應用的對象也是分析具體事物的邏輯,還未達到能夠自我審視的領域當中;而他自己所經歷的「完全不同的道路」則起源於他不可複製的境遇——數十年如一日的扮演著關凌霄是件很辛苦的事情,但這樣的經歷也讓他受益良多。
「盟主。」囚室內的二人著實進行了一場不短的聊天,現在代替霍淺在外面站崗的是關凌霄的頭號馬仔左丘槐。
「我讓你學習的東西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實話,有點兒困難,估計還得有一段日子才行。」哪怕是四下無人,左丘槐也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說實話,能把這事做到這種程度——你甚至讓我覺得有點恐怖。但至少證明了我沒跟錯人。」
面對左丘槐這誇張的讚美,關凌霄呵呵一笑,而左丘槐則繼續道:「那我出發之後,裡面的這傢伙怎麼處理?」
「不需要怎麼處理,一切照舊就是了。」關凌霄頓了頓:「我需要一面旗幟,而他剛好可以作為一面旗幟。」
關凌霄當然不是要把柴思疇的皮囊掛在旗杆上,說實話這事兒有點太獵奇噁心了,他需要的是柴思疇以及無衣作為一個象徵。
儘管從海士魁等人灰頭土臉地回來時就能有所預料,但真正得到自己的兒子被人擄走時的無衣門主還是差一點兒就當場昏倒。
這不能怪老頭兒心理素質忒差,實在是柴思疇的意義太過重大,拋去他是獨生子不提,那可是柴家傾盡幾代人才培養出來的紫府朝垣的命星!柴思疇的叔伯此刻也都與無衣門主想法相同,有人當即便大叫一聲吐血昏迷。
「怎麼會這樣?我兒不是說準備的十分齊全麼?」畢竟是門主,這種情況多少還是保留了自己的風度,哪怕再憤怒也不能拿晚輩撒氣:「快把情況與我詳細道來!」
即便長話短說,但也難以簡述,在海士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傾訴於無衣門內之後,門主的臉色也難看了許多——兒子是必須得搭救回來的,但如果只是一個泰平鏢局那自然好說,但這鏢局究竟有何等魔力,居然連新晉的武林盟主都被他們請動?
「那個泰平鏢局的長女,與武林盟主的未婚妻同屬廣寒宮,交情匪淺,想來正是出於這種緣故他才出手吧!」猶豫之下,海士魁也道明了自己調查出來的結果,然而說到這兒又不得不提起李問渠——在倉皇逃回的路上,海士魁便分析過李問渠是否是對方拋出來引少主上鉤的誘餌,否則很難解釋那姐妹三人怎會同時摻雜在這件事當中,只是這結論並非自己該做的,便還是向門主稟明讓他定奪。
「當務之急,是要確認疇兒是否還活著、如今身在何處。」門主的同胞弟,柴思疇的叔叔道:「我當即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既然那姓關的先一步到了戰場,那想必電閃雷鳴二人也遭遇不測了」門主又捏緊了拳頭——這一戰不但將柴思疇
身邊這些年輕的中流砥柱毀傷殆盡,七大金吾衛也折損進去五個,不得不說是元氣大傷。然而此仇焉能不報?柴思疇若是死了,恐怕將無衣存在的意義也都一併摧毀了:「去安排人把散在外面的門人全都召集回來。」
雖然柴思疇一敗塗地,但海士魁等三人在逃出生天之後還是糾合了不少無衣的殘兵不至於全軍覆沒,門主也是對他們一番安撫並未加以責難,只不過他現在也沒有過多心思放在敗兵身上。
不斷有人領命而去,無衣作為一個隱秘行事的組織來說這倒是頭一回,而各項準備的布置一直持續到了半夜,只剩下門主獨自一人坐在廳堂之內。
「紫霄。」
「在。」一個看上去就強的離譜的男人從陰影當中走出來,臉上帶著對門主的恭謹。
「你和雲涯是我最器重的人了,雲涯常年在外,而你則一直貼身保護我,但今天我不得不把你也給派出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門主語重心長地開口。
「屬下明白。」紫霄點了點頭,他從被任命為紫霄衛之後就一直擔任著門主的護衛,眼下這種情況也得披掛上陣了:「那我去聯繫雲涯一同行動?」
「不必了,等雲涯回來我自然會叫他去支援你,你立刻出發。」門主的臉上,哀怒之情再難遮蔽:「如今也當讓這些人看看,我無衣的真正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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