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之境 061 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不變的

    梁易朝她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在誆我。」他把圍裙放在林小俞面前使勁抖了抖，細細碎碎的麵包屑掉落在桌上精緻的餐盤裡，停在麵包上。林小俞拼命地擺著手：「梁易，你太缺德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說：「我走了，掃貨去。」

    她走出店門，門頭上面的招牌上還沒有寫任何字。

    這是一間剛租下一個月的小鋪子，那天梁易經過這個街角，看到了房主貼出招租的告示，上面寫著：「只為等到有緣人，有緣千里租一遭。」

    這個廣告還挺有意思的，想想最近找自己拍攝的雜誌也不是很多。他一時興起，便打了個電話給正在上班的林小俞。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跟我說過的那個想法嗎？」他的開場白是這樣的。

    「記得啊，開個店唄，幹嘛突然問這個……」林小俞慵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們一起開個店吧要不，就街角那家挺火的餐廳，我今天路過，發現它突然不開了，怎麼樣，考慮一下？」

    「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辭職？我現在每個月工資夠養活兩個人的，只等那個人的出現了，我怎麼可能辭職！」

    梁易料想到她會是這樣的態度，便又說：「我怕一個堂堂攝影師都沒說什麼，你一個小設計師……至於嘛。」

    「小設計師？」林小俞激動了起來，「我怎麼是小設計師了？我現在是負責人，很快就可以升總監了，梁易，你可別給我瞎鬧啊。」她完全想不明白梁易今天是發了什麼神經。

    「好吧，那我們等你下班再討論，行吧，就這樣。」梁易飛速地掛斷了電話，只剩林小俞莫名其妙地不住搖頭。

    下班之後，兩人如約相見。梁易就像著了魔似的一個勁勸說林小俞放棄現在的工作，和他合夥，然而林小俞就想一塊頑石，雷打不動。於是梁易只得放棄，他一個人沒有半點經驗，平時還要偶爾出門採風，一個人是覺得扛不下來的。

    沒想到幾天之後，卻接到了林小俞改變念頭的電話。

    那天林小俞正在公司里無所事事，老吳就走了過來，他遞了一個單子擺在她的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羅列了他們公司最近接到的項目，在第二個項目下面的括弧里，寫了一行小字：與會人員，吳涌光、林小俞……而在林小俞的名字下面，不知被誰劃上了一條線。

    「趙總點名要你去，這可不能怨我……」老吳一副耐我何的表情讓林小俞感到氣憤。這不是公權私用嗎？

    當時她忍住了什麼都沒有說，想了很久，她必須離開這個混亂不清的地方，快要下班的時候她終於撥給了梁易。

    「怎麼，改主意了？」

    聽筒那頭沉默了許久，林小俞說了一句：「你等我一下。」她飛快地在鍵盤上打了幾行字，列印了出來，然後她拿著那張A4紙就飛奔著跑去了吳涌光的辦公室，紙上的辭呈兩個字一晃一晃，就像當時林小俞忐忑的心情，她要辭職了！

    「小俞，你這……」老吳看著林小俞輕輕放在自己眼前的辭呈，傻了眼。

    「領導，我……」

    「你別叫我領導！」老吳像踩了炸彈似的讓林小俞趕緊打住。「你一叫我領導我就知道沒好事。」

    林小俞立刻覺得有點心虛，已經到嘴邊的話卻突然覺得不好似開口了。老吳把辭呈往林小俞面前推了推：「上星期的那個案子明天要去匯報了，還不回去趕緊熟悉熟悉？當然了，如果你覺得身體不適，我可以批准你在家裡工作……」老吳說的誠懇，這邊讓林小俞更加開不了口，她差點就要拿著辭呈走出辦公室的門了，然而她又想到了老吳那張紙上自己名字下面黑的發亮的線，以及每每熬夜趕設計稿的時候身心俱疲的場景，還是把辭呈又推到老吳的面前。

    「林小俞，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可以說！我知道你不想參加那個案子的會議，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再說公司沒有讓你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你怎麼這麼任性？！」老吳有點生氣了。

    「我沒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只是想換個工作，還有工作環境，老吳，對不起……」

    老吳依然不願意就這樣把培養出頭的人就這麼生生給放走了，他又說：「我給你加工資，這樣總行了吧？林小俞，你知道的，我還從來沒有過給誰在一年裡漲過兩次薪水啊。」上次趙氏公司的那件案子，老吳破天荒地給林小俞加了一次工資，這次他認為自己已經非常夠意思了。

    然而林小俞只是搖了搖頭。

    她目前的工資本就不低，對於一個二十幾歲年齡的女性來說，老吳給他的薪水已經夠她起碼在H市，可以逍遙地過她想要的任何一種生活方式了，但是她從來不覺得有多快樂，這是這兩年來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在高薪下「醉生夢死」，「得過且過」。有的時候她也很崇拜自己，崇拜自己的忍耐度，即使是一件她不是很感興趣的事情，她也能堅持著做下去，只要有明顯的利益可言。然而梁易的一個電話和今天下午的事情卻讓她覺得自己仿佛要從一場夢中醒來了，這是一場還不錯的夢，但是她想醒過來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老吳又開口了：「哎，你去財務那裡計算一下吧……對了，想回來的話，儘管來找我，我們公司只認人才，這個方面我不會參雜私人情感的。」

    林小俞深深地鞠了一躬，千言萬語，都只有說一聲謝謝了。

    一出公司，林小俞感到滿心的雀躍，她從未覺得身心如此的輕鬆，多想把這個時刻與童湘一起分享啊……林小俞甩了甩頭，不去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直接奔去那家店鋪與梁易相見。

    「梁易！」

    遠遠地就聽到了林小俞的鬼叫，梁易轉過頭：「這麼激動幹嘛。」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我！辭！職！了！」林小俞興奮地邊跳邊跑過來。

    梁易果然被嚇到了。「你至於嗎，這麼速度，我這邊還沒有打電話問房主呢，萬一房租太貴怎麼辦？萬一房子已經被租出去了呢？」他絮絮叨叨地似乎覺得林小俞做了一個天大的錯誤的決定。

    「那我們現在打一個電話問問好了！」林小俞居然非常灑脫的拿起了電話。五分鐘之後，林小俞的臉上便出現了得勝還朝的表情。

    「成了？」梁易把頭伸出老長湊向林小俞的手機。

    「成啦，等下就過來給我們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