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南 第九章

    這麼久以來，只有面對陳夭夭時，她才能肆無忌憚的表達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所有人都以為她清高自傲，卻不知道，真正的她，根本沒有那樣若無其事。

    「水水，這周末陪我去買個東西嘛~」陳夭夭努力的睜大雙眼，使眼白裸露出最大程度，同時配上嗲嗲的發音，她想：此時本小姐必定可愛無比！

    夏若水面對著的，就是這樣一張臉：突兀的快要掉出來的眼珠，艱難的轉動著。雙倍加大號的臉龐，嘟著一張血紅的厚唇，而當事人卻還用一股台灣腔告訴你——你不能因為我超級可愛就拒絕我啊！

    「讓我嘔一嘔……」

    饒是對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夏若水也一下沒承受住如此強悍的視覺衝擊。如果說撒嬌是女人的天分的話，那用在陳夭夭身上，撒嬌只能是女人的天敵。

    「你要買什麼？」

    如果只是買東西，陳夭夭用不著放這麼大的招。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傢伙沒想干好事！

    「這是個秘密」，陳夭夭對她眨眨眼，「放心，用不了多久，絕對不會打擾你和喬木的二人世界……」

    說完之後，還擺出一臉我很懂，你不用謝我的樣子，讓夏若水直接產生了把她的臉刻在天花板上的衝動。

    其實說起來她也有些心虛，以前周末她基本上是和陳夭夭混在一起。但是，自從同喬木開始交往以來，和陳夭夭見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已經不止一次被指責重色輕友的夏若水，終於還是勉強答應了。

    作為女生，朋友一般分為兩類：必須洗頭才能見的和不用洗頭就能見的。

    很顯然，陳夭夭屬於後一種。

    「你就穿成這樣出門了？」

    白色的T恤加上一條屬於外婆風格的花色休閒褲，如果說這叫個性的話，陳夭夭實在不能理解，那雙9.9包郵的人字拖，又是怎麼回事！

    「舒服嘛……」

    敷衍的回了一句，同陳夭夭在一起時，夏若水基本上不會在意自己的打扮。反正三天沒洗頭裹著大棉襖的乞丐樣她都見過，還有什麼不能穿的。

    無語的拉過夏若水，親昵的挽著她的胳膊，從背後看十分親密無間的姿勢，如果沒有陳夭夭那張布滿嫌棄的臉的話……

    「要幹嘛?」被拉著風馳電掣的走過了幾條街，夏若水終於忍不住開口。全程都像是逃亡的旅途，她實在不明白陳夭夭想幹嘛。

    「等等，馬上就到了。」沒給她再開口的機會，拉著夏若水又是一陣猛衝。

    南城的街道基本上都是車水馬龍，再不濟，也是人聲鼎沸。所以，在看到這間遺世獨立的破舊小店時，夏若水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裡是哪？」

    回頭對她神秘一笑，「進去就知道了。」

    入屋，便被滿壁的書籍塞滿了視線。因長時間擱置而產生的腐朽感，充斥著小小的空間。置身期間，外面的喧囂都被自動的隔絕，僅剩的，只有無聲的年代感。

    店裡面並不大，但是每個書架上都滿滿當當的擠滿了書。有些泛黃的書頁，沒有華麗的包裝，有些頁面甚至還有殘缺，但卻令人忍不住駐足。

    這是一家舊書店，與破舊的紅磚牆面相應，裡面的書也多是被淘汰或是轉賣的舊書。

    像這樣的店，對於平時喜歡看書的夏若水而言，無疑是勝地。但是，若旁人不知便罷了，陳夭夭可是沾書便睡的人，帶自己倒這裡來，夏若水才不相信她是單純的為了看書。

    果然，還沒等她開口，陳夭夭便拉著她悄悄走到書架的後面。從這裡看，正好可以看到櫃檯——其實也就是一張普通的書桌，邊緣的地方甚至已經掉完了漆，露出裡面的原木，泛著毛邊彰顯著它的古老。

    一個瘦瘦高高的年輕人，架著副透明邊框的眼睛，安靜的坐在櫃檯邊。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正在細細的品味，殊不知，正被人偷看著。

    「怎麼樣？」輕輕的撞了撞夏若水，陳夭夭笑得一臉奸詐。這麼多年來的交情，她在想些什麼，夏若水當然心知肚明。

    「還不錯。」

    那個人應該是這家店的老闆，雖然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但是模樣卻是很清秀，再加上此情此景，頗有些文人雅客的味道。

    「你換口味了？」有些疑惑的問道，她沒記錯的話，這並不是陳夭夭喜歡的類型。

    意外的，這次陳夭夭並沒有反駁她，甚至臉上還浮出一絲羞澀。她隨便拿起書架上一本書，便做賊似的朝老闆挪過去，自以為婀娜多姿的步伐，看得夏若水心裡一陣膽寒。

    看了看頭頂的書架，被陳夭夭拿走的書，露出了一席的空角。突然想起了什麼，夏若水猛的一伸手，卻還是沒能拉出早已遠去的人。

    「老闆，借書。」

    細聲細語的軟糯語調，這完全顛覆了陳夭夭平時的粗狂形象。要是夏若水聽見，恐怕晚上都得被噩夢困擾了。

    老闆抬起頭，不經意的看了眼她手上的書，目光一頓，再看了看這個面帶羞澀的女孩，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默默的在本子上登記。

    夏若水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番景象。這時，她不得不在心裡佩服，畢竟是一店之主，總要見多識廣些，不然陳夭夭這臉可丟大發了！

    她漫不經心的瞥了那兩人一眼，然後，便目不斜視的走出了書店。心裡默念道，她不認識陳夭夭，她真的不認識陳夭夭！

    等陳夭夭出來時，夏若水已經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了。看到她幸福感爆棚的表情，夏若水就恨不得抽死這個白痴！

    「你看你借的什麼書！」

    一把搶過陳夭夭手中的書，指著封面上幾個簡陋粗獷的大字，夏若水一臉的痛心疾首，你說你好歹披著女生的表皮，怎麼能把餓狼般的屬性暴露得這麼明顯呢？

    本來還沉浸在和老闆對視三秒的幸福中，聽到夏若水嚴厲的聲音時，陳夭夭還有些被拉回現實的茫然。而隨著她的手看去，那本書的封面徹底將她的幸福給撕裂，並且殘忍的拋向了十八層地獄……

    「啊啊啊！！！」

    悽厲的女高音在寂靜的小巷中破空而出，夏若水急忙捂住她的嘴，四下看看，還好沒有人，不然鐵定得讓人以為，大白天見鬼了！

    而在陳夭夭的掙扎之中，被她拿在手中的書悽然的掉落，咚的一聲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而在空曠的地面上，那幾個大字更加惹人注目：

    《論金瓶梅銷魂十八體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