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宮中,命婦們往來不斷,每一撥千尋都要接待一下,總不可能收了禮物,叫人問聲安便走。
更何況,千尋現在已經明白了楊瀚的意思,深知她的「夫人外交」實則是為自己的兒子未來北伐瀛州,從現在開始就打造班底。
一向怠懶,不願理會政務的千尋,做皇帝時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現在倒是格外地認真起來。
她盛裝居於承乾宮正殿,因為是順產,現在下地行走活動其實已經從容多了,更何況也不需要她走動,只需安坐於上首的羅漢榻上即可。
小王子若是吃飽了睡醒了精神頭兒正足時,就會抱出來叫這些命婦們看看。關於小王子已受封瀛王的消息,尚未明旨詔告天下,但千尋已經順口告訴了這些命妃。
千尋並沒有說太多政務上的事,面前這些命婦,也只是傳話筒兒罷了,她們回去之後,會把所見所聞,轉告她們的丈夫,那些大臣自然會對瀚王的心意了悟於心。
千尋畢竟曾是一代帝王,從小有帝師嚴格教誨的,她慵懶怠憊是有些的,但能力也是毫不含糊的,所以,該傳達的信息,便在她與眾命婦的談笑聲中,一五一十地傳遞了過去。
楊瀚再一次大赦天下了。
各地的監牢也很開心,一下子少了大量的囚犯,他們也輕鬆了許多。
犯了重罪,尚未開釋的罪犯也很開心,他們的刑罰與刑期已經一減再減了,聽說還有一位談妃娘娘,大約再過一個月也要生,他們就更有盼頭了。
就連瀚王與青女王打賭,談妃會生男孩還是女孩的消息,牢裡的人都知道了。瀚王想要一位小公主了?那談妃若是真生了個小公主,瀚王一定龍顏大悅,大赦的力度也會加大吧?
所以,牢裡的人整天都在向滿天神佛祈禱,盼著談妃娘娘生個女娃兒。其中一個懂些風水的犯人還在牢房裡擺了個風水陣,據說有助於談妃娘娘生女娃兒。
結果有個新來的犯人不小心把風水陣給趟壞了,被同牢房的五六個人犯好一通打。
楊瀚這些時日,除了時不時去探望幾位愛妃,逗弄一下孩子,其他時間就是與幾位重要的大臣頻繁商量事情。
有備才能無患。
高初、李淑賢這些文臣,荼單、文傲這些武將,木翼木恩這些東山派的部落酋長,蒙戰、徐撼這些世家大族的頭面人物,全都已經獲悉了內陸大秦的消息,震撼之餘,他們馬上開始籌措準備起來。
但要有所針對地準備,對於這個他們一無所知的大秦帝國,他們就要多些了解才成,所以他們只能來問楊瀚,楊瀚之前也不曾想到、不曾問過的消息,便只能去問玄月。
玄月正在做縮頭烏龜,那天的事兒實在是太羞人了。
所以,楊瀚使人喚了幾次,才把她喚到面前來。
玄月來時,一身黑白相間的緊身勁服,面上纏著灰色的布巾,連頭帶臉都蒙在其中,就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英姿颯爽。
雖說是肌膚不露,但**婀娜,別具韻味,尤其一雙眼睛,實在是美的勾魂攝魄。
楊瀚瞧見她這副樣子,也曉得她是面兒嫩,上次腦子一熱,做出的行徑,恐怕此時回想起來,那種無法挽回的羞窘感,真叫她有無地自容的感覺。
所以,楊瀚很貼心地壓根兒沒有再提起那日的事來,只是吩咐:「想來大秦那邊,應該有所行動了。寡人這邊,已經有了一個朝廷,有了一套班底,與大秦一旦融合,許多事情不可不早做安排,因此,恐怕時不時就有事情問你。玄月啊,從現在起,你就隨在寡人身邊吧,以備寡人隨時垂詢,要做到,形影不離!」
把臉遮住了,似乎就遮住了羞意,玄月的反應倒還正常些,微微欠身,低聲應道:「是!玄月謹遵神君吩咐!」
「好的很。只是,寡人入廁,你就不用跟進來了。」
「是!玄月在外面等候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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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沒有人類活動的話,那麼就算是鋼筋水泥的大樓、柏油鋪就的馬路,也將在漫長的歲月中完全泯滅了痕跡,化作一片原始的森林。
更何況,這條山中古道原本改造的就沒那麼徹底,所以,現在已經根本沒有路了。山谷中,同樣長滿了灌木,密密匝匝地與兩側叢林連成一片。
只是山谷中少有大樹,只偶爾有幾棵細而長的樹幹出挑地站起,拼命向空中舒展著,爭取陽光。
但它們,已經永遠沒有長成參天大樹的機會了。
每兩頭猛獁巨象,拖拉著一隻巨大的直徑比一人還高的大石磙子,猛獁巨象邁著始終如一的步伐向前走,所過之處,被那巨石磙子輾得一片狼籍。
然後,後邊又是兩頭巨象,拖著一個巨大的石磙子緩緩走來,接著是第三對、第四對|一共九對。九對巨象過處,山谷已經被完全趟全了。
這山谷在五百年前本就有一條古道,基礎還在,再經這番輾壓,道路的雛形已經出來。
接著,後邊是無數的車馬,車馬轆轆而過,起到了再次輾壓的過程。
隨後,便有一支隊伍緩慢地跟上來,將誠近取材的砂石沙土,一邊行過,一邊潑灑在大地上,把滲著濃綠樹枝、已經輾壓成泥的灌木全部埋在了其下。
而在他們後面,又是九對巨象,拖著巨大的石輾子再來一次,當它們再度駛過後,那些沙石土礫已經壓得結結實實,草木汁兒還成了沙石土礫的黏合劑,隱隱透著青草香氣的道路,平整如鏡。
所謂皇帝出巡,黃土墊道、淨水潑街,又怎比得上這般宏大的工程。
車馬隊伍中,初時前行,口鼻前儘是草木氣息,倒是為之精神一振,大有走出城市,步入原野的感覺,可這一路都是這種氣味,他們也有些受不了了,有些人已經用毛巾掩住了口鼻。
滿紅綃坐在馬上,輕輕隨鞍打浪的動作,把她柔軟腰身款款擺動的韻律優美地表現出來,道路兩旁很多士兵因此這一路都緊緊保持距離伴隨在她的左右兩側,實在是因為百看不厭。
滿紅綃嫵媚的臉上,蒙著一方絲巾,只露出一雙嫵媚得仿佛要滴出水來的眼睛。
「還有多久走出去啊,蘭舟!」
滿紅綃懶洋洋地詢問憶蘭舟,二人都是六曲樓六層樓的樓主,各為一方鎮守。不過,二人年歲相當,容貌也相當,一個貌美如花,一個面如冠玉,理所當然地就更親近一些。
憶蘭舟卻是坐在車子上的,雖然他們駛過時,道路還沒鋪好,車子顛簸的厲害,但也比一路騎馬對腰背的保護要好。憶蘭舟是很注意保養的。
他雙手捧著一張看起來十分古舊的羊皮地圖,又環顧左右山勢,確定了目前所處的大概位置,欣欣然道:「以我們現在的腳程,大概再有十天,便可走出群山了。」
撫霜枝道:「當年,從山外到山內,本已有了一條道路。一路暢通的話,三四天功夫,輕車快馬,便可從山外進入大秦地境。只可惜這路荒廢了五百年,如今要重新修起,走起來,所費的時間十倍不止。」
青鳥冷哼道:「都是廢話,當初龍獸已不受控制,山林中處處都是它們的身影,這路誰來修繕?」
青鳥頰凹腮瘦,鷹鉤鼻子,眼神銳利而陰鷙,說起話來,也是尖刻一些,不太中聽。
滿紅綃嫣然道:「如此說來,青鳥大哥也認為,楊瀚就是我們大秦盼望了五百年的那個人?」
青鳥板著臉道:「我認為的不管用,只要他能操縱五元神器,他能控制龍獸,我大秦百姓,便會認定他就是他們盼望了五百年的皇帝。我們認為不是,也一樣不管用。」
憶蘭舟笑吟吟地看了看前邊一輛高寬敞、更氣派的馬車,說道:「所以,三公院也不能不認這筆帳,獲悉太卜寺卿已經派人出山調查楊瀚底細,才決定先下手為強,派了奉常寺卿和郎中令來親迎天子。」
青鳥臉上露出一絲陰惻惻的笑容,道:「我大秦五百年沒有皇帝,一樣國泰民安,天下太平。而今卻冒出一個天子來。天子一旦歸位,三公的權柄必然大為縮水,想想三公很不情願卻又要做出一副我很歡喜的樣兒來,我就想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撫霜枝淡淡地道:「青鳥大人,提防隔牆有耳。」
青鳥笑聲一收,瞪了他一眼,道:「這左右都是我們的人,怕什麼?」
撫霜枝淡淡地道:「我擔心,三公對我們六曲樓,也不大信得過,會安插眼線在我們身邊。凡事,小心為上!」
青鳥狠狠地瞪著撫霜枝,忽地一笑,道:「徐勝治,大秦既然打破封關鎖國的規矩,迎回皇帝,六曲樓也就不復獨立存在了。
從今以後,六曲樓就只是朝廷的一個機構,將來擔任六曲主人一職的,也未必還是你徐家的人。
你還是多操心一下,你那位遠房小姑姑有沒有把楊瀚迷得神魂顛倒的本事吧。我青鳥做什麼,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六曲樓是一首古曲命名,這六曲樓六位樓主,就是以這古曲六個小節的詞牌命名。撫霜枝顯然也是,如今青鳥所喚的「徐勝治」,顯然才是他的真名。
徐勝治目中蘊怒,臉上卻帶著笑,緩緩地道:「家父年事已高,三公院現在又加強了對我六曲樓的控制,青鳥大人似乎因此……另有了打算?
呵呵,太卜寺不是易與之輩,三公院更加不可小覷,可是在我六曲樓內,也從來都未輪到過你青鳥大人發號施令呀,青鳥大人小心得意忘形,折了羽翼。那,就飛不起來了。」
青鳥怪笑兩聲,道:「青鳥海上游,鸒斯蒿下飛。燕雀,怎知鴻鵠之志?」
憶蘭舟坐在車上,聽著二人拌嘴,忽然微笑道:「從我們掌握的情報看,那個楊瀚,絕與善類。我現在甚至懷疑,我們的堂口被毀,都有可能是出於他的傑作。
如今,我們既將面對此人,兩位大人如果這時還要內訌的話,我看,咱們不如放棄一切打算,老實奉迎秦帝歸國算了,免得死無葬身之地!」
憶蘭舟這樣一說,青鳥與撫霜枝對視了一眼,彼此冷冷一哼,卻是不再言語了。
滿紅綃與憶蘭舟對視了一眼,目中滿滿,都是憂慮。他們兩個,是沒有那麼大的野心的。可是,隨著楊瀚的出現,原本靜湖微瀾的大秦帝國,就像是上游開了活水的來源,下游決了好大的口子,好好一個天湖靜水,卻是變成了滔滔大河。
許多人,也因此滋生了興風作浪的野心,未來的大秦如何走,真是不可預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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