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小談奔著御膳房去了,小鹿皮靴嗒嗒地用力蹬著地,氣咻咻的。
因為她用力蹬踏的動作,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就像一頭剛剛踏入草原的小牝鹿,正要撒著歡兒。
隨著風,楊瀚隱隱地聽到一句「不要臉!」
楊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向何善光,慈祥地微笑道:「善光啊……」
何善光喜孜孜地道:「大王,奴婢剛才插話了,奴婢剛才壯著膽子就說的,腦子暈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已說了什麼。大王,奴婢說的還好嗎?得體嗎?」
楊瀚沉默了,在何善光即將再次露出忐忑、畏縮的神情時,楊瀚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就這麼說,要堅持下去。寡人很看重你的忠厚老實,對你,寡人是要大用的。可在此之前,你得把人前生怯、不敢言語的毛病改了,不然,寡人如何予你重任呢?」
何善光激動地點頭道:「是!大王,奴婢會努力的。」
楊瀚點點頭,負起雙手,悠然向前走去,何善光馬上喜滋滋地跟在了後面。
眼看將要走到大甜小甜身邊,兩位姑娘連忙站起來。
楊瀚停住腳步,道:「你們吶,不要把山裡的規矩拿到宮裡來,要坐,可以搬倆馬扎麼,那邊石凳也可以啊。不要蹲著,姑娘家就算在尋常人家,也得講究個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我已命褚女官制定了宮裡的規矩,你們都記住了沒有啊?可不要先就罰到你們頭……」
楊瀚說到這兒,注意到小甜鬼鬼祟祟的眼神,便住口了,詫異地低頭看看自已的袍子,很乾淨啊,既沒沾上菜湯,也沒有泥痕。
楊瀚疑惑地道:「小甜啊,你在看什麼?」
「啊?沒有沒有。」小甜甜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小臉蛋變得通紅。
楊瀚道:「我剛剛說的你都聽進去沒有啊,你們是我的身邊人,我可不希望這一罰先就罰在你們身上。」
大甜瞪了小甜一眼,心虛地沖楊瀚笑:「嗯嗯嗯嗯……」
楊瀚感覺兩女有些怪怪的,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楊瀚的計劃要實施,得一步步地來,現在「急腳遞」這邊和有償築城、耕地的象農隊還沒有下山,這幾天他比較清閒,沒事兒跟這兩個秀色可餐的小姑娘閒硌嗒牙,就當解悶兒了。
當然,他跟這些姑娘也只能閒硌嗒牙,因為這山上一百六七十個宮娥,只怕都是各家勢力塞到自已身邊的耳目。
要說可以信任的,只怕反而是遠從瀛州而來的譚小談更可信任一些,至少她想傳出點什麼消息不那麼容易。
這時,幾個端著木盆的宮娥從一條小道上走過來,那木盆著實不小,裡邊放著擰成麻花狀的衣服。
因為洗衣盆太大,幾個宮女都側挎著大盆,盆底硌在盆骨上,可木盆太大,手臂撈著那盆沿兒甚是吃力,這一路走來,有些嬌喘吁吁。
忽然一抬頭,看見楊瀚正在前面站著,一個明眸皓齒、生得頗有幾分狐媚勁兒的女子頓時眸波一閃。
這姑娘姓顧,名叫顧煥華。她家境不錯,在蘇家勢力之下,她的父親是負責著三個村寨的小牧首。選宮娥入宮時,她的父親考慮到現如今大王只有一位正後,還沒有其他妃嬪,這些宮娥一旦有機會得到大王寵愛,很容易就能晉升為妃嬪。
這,也是一種近水樓台。
所以,顧老爹靈機一動,就把待字閨中的女兒送了進來。
顧老爹對女兒說的清楚,別看咱們大王現在還只是一塊招牌,可就只是這塊招牌,它也值錢。要不然,徐家家主也不會讓位給她二叔,自已來做這個王后。女兒啊,你若能得幸於大王,咱們家族是少不了好處的。大王年紀輕輕,人也俊朗,且是天聖后裔,也不委屈了你。
於是,顧姑娘就被送進宮來了。
可誰想到,徐家防得緊,褚雲那個賤婢,把能接近大王的幾個近身職位,都安排給了徐家送來的宮娥。
顧煥華無奈,就想著另找機會,反正這咸陽宮說來也不大,總有機會撞見大王,以她這等嬌媚可人的美人兒,一旦落入大王眼中,還怕不能得到他的寵幸?
誰料褚女官制定諸般規矩,分派差使,顧煥華竟被分配到了浣衣司。她哪幹過這等粗活,強撐著幹完,已是腰酸背痛,忽然看見大王正在前邊與徐家有關的兩個小騷蹄子談笑,顧煥華頓時靈機一動。
眼看將要從楊瀚身邊走過,顧煥華哎喲一聲,似乎手酸,抱不住那盆了,木盆一下摔在楊瀚腳下,顧煥華雙膝一軟,就勢倒下,便抱住了楊瀚的大腿。
「哎呀,奴婢失禮,大王恕罪!」
顧煥華連忙跪正,向楊瀚請罪。
楊瀚看看那大盆,彎腰把她扶起,道:「不怪你,你們都是嬌弱女子,這盆,也是太粗獷了些,回頭叫匠人做些小一些的來。」
楊瀚就手一扶,顧煥華就做出柔若無骨的樣兒來,挨著楊瀚的身子軟綿綿地站起,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兒,顰著眉兒,柔柔弱弱地道:「奴婢不礙事的,多謝大王憐惜。」
顧煥華輕輕搖著發酸的手腕,酸溜溜地道:「能夠入宮侍候大王,那是婢子的榮幸,婢子全家都高興的很。可是,徐家視大王如禁臠,飲食、服飾這等可以近身侍候大王的差使,全都安排了有徐家背景的人,婢子們都被遠遠地支開了。」
楊瀚臉色一沉,嚴肅地道:「有這等事?近身服侍寡人的,都是徐家的人?」
大甜小甜臉色一變。
「是啊,大王。」
「哦?那麼徐家這樣做,意欲何為呢?」
顧煥華喜上眉梢:「大王,這不明擺著呢麼,徐家生怕大王親近其他人家的女子,在大王身邊安排的儘是徐家的人,這是耳目,看著大王呢。大王乃三山共主,天聖后裔,徐家居然想擺布大王,這是大逆不道……」
大甜甜怒極,眉兒一揚,便欲上前,卻被小甜一把拉住。
「大膽!」
楊瀚聲嚴色厲地喝道:「寡人自歸三山,孤獨無助,若不是徐家鼎力支持,寡人安能順利登基稱王?
徐家伯夷,因寡人而死,徐家上下,無一人怨尤!因為忠心,徐家徐諾,視家主之位如敝屣,與寡人結為夫妻,為正宮王后,從此夫妻一體,禍福與共!
天聖天賢,兩大家族,一千多年來一直唇齒相依,同進同退,以前是,現在是,今後也是,豈是你能離間的?」
顧煥華臉兒一白,倉惶地跪下道:「大王恕罪,奴……奴婢失言。」
楊瀚冷冷地道:「徐家對寡人至忠至誠,你竟意圖離間,寡人若信你隻言片語,就是自毀長城!你道寡人能中你的奸計?這咸陽宮,是留不得你了。大甜小甜。」
大甜小甜喜孜孜地跨前一步,欠身道:「奴婢在。」
楊瀚沉聲道:「掌嘴三十,轟下山去!」
小甜興沖沖地道:「奴婢遵旨!」
大甜是行動派,早已擼起袖子,一巴掌就向顧煥華俏麗的臉蛋上摑去。
楊瀚不理顧煥華大聲的氣饒,冷冷地看一眼其他跪倒在地,大氣也不敢出的宮娥,沉聲道:「這是首次冒犯,寡人不為已甚,且網開一面。今後,再有敢進讒言,離間寡人與徐家者,立斬無赦!」
眾宮娥嚇得嬌軀一顫,連忙伏地稱是。
楊瀚冷笑一聲,看一眼已被摑得兩頰赤腫的顧煥華,拂袖而去。
此時,已被封閉一個多月的半月碼頭外,一艘大船正緩緩駛來。
三山洲雖然極是龐大,可是已經開闢出來的良港卻只有兩處,一為鰲磯、一為半月。
半月港比鰲磯港還要大上一半,是三山洲最大的碼頭,可是因為封鎖,這港口已經冷清了很久。
直至今日,才有一般沒有懸掛任何旗號的大船悄然駛入。
徐諾婷婷地立在岸邊,負手看著,見那大船穩穩靠岸,臉上便露出了一絲微笑,唐家來人了,這一回,該是帶來具體的合作措施了。
帆已落下,長長的踏板從船舷順上了碼頭。
兩個身著白色直垂,外罩靛青色羽織,頭戴一頂侍烏帽,腰間插著一柄長刀的俊朗武士出現在船頭,赫然正是柳下揮和柳下慧兩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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