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進一座幽雅的莊園。
小徑、流水、曲橋、亭閣,如畫一般。
轎簾兒掀開,紀香小姐從車中走了出來。
紀香小姐圓圓的臉蛋,像月光一般皎潔。臥蠶的眼睛非常甜美。即便是她此時的神情有些憂鬱,卻也無法掩飾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甜美。
她揮了揮手,沒有叫隨從武士跟隨,而是姍姍地獨自一人走上了曲橋。
曲橋行去,水上是碧荷一片,看不見荷下之水,但偶有肥鯉會躍上荷葉,壓彎了荷莖,驚嚇了青蛙。
水中有一株老樹,曲折蜿蜒,葉子不多,紅花開得卻盛。
那綴著櫻花衣衫的倩美身影姍姍走來,停在那倒映在水中的老樹旁邊,比紅花更美。
「陛下啊,紀香是愛你的,可我終究是藤原家的女兒,我不能……背叛我的家族。我去求見你,已是我向父親求來的唯一機會,不管是不是你不想見我,總之,這唯一的機會也沒了。陛下,請多多保重吧。」
紀香黯然眺望著遠處,那是一角白色的山峰。
遠處,倒映著白雲和雪山倒影的水面上,正由一個侍女,引著一個肋下佩劍、身姿英挺的少女走來,那是唐詩。
唐上將軍行動在即,現在處境不甚如意、但傳承悠久、底蘊深厚的橘氏、藤原氏、平氏、源氏這四大家族,他都在進行秘密的接觸,有些已是同謀,有些即便是對他的計劃並不了解,但是建立更密切關係後,在他發動謀國之戰時,也更容易保持中立。
橘氏早已和唐家勾結,藤原氏一直搖擺不定,不過今日紀香小姐吃了皇帝的閉門羹,藤原家就該徹底倒向唐家,成為他們的堅定盟友了。
唐霜從三山洲回來後,就負責在行動期間坐鎮橘家,而唐詩就負責藤原家。她知道紀香小姐與那位年輕的皇帝之間的小秘密,這也正是唐傲派她來藤原家的原因。
她也是女人,所以,更方便就近看著藤原家這唯一不安分的變數。
……
青萍湖上,竹筏劃開如油的湖面,緩緩駛向了岸邊。
守在步廊上的宮內卿大臣崗本臉上馬上堆起菊花般的笑容,快步迎了過去。
竹簍里沒有魚,陛下只喜歡釣魚的樂趣,釣到的魚都被放回了水中。這位年輕的皇帝喜歡很多飽受大臣們詬病的東西,比如釣魚、比如滑雪、比如制陶、比如在稻田中捉蟹……
但岡本卻喜歡這樣的陛下,在他看來,這才是知道民間疾苦的皇帝,你看看那些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貴族,真是叫人厭惡。只有他的皇帝,才是最英明的。
「陛下!」
崗本在他的皇帝剛剛登上步廊的時候,就翩然拜了下去,真難為他那般痴肥的身子,是如何做出如此輕盈的動作的。
「啊!崗本啊,這湖裡肥魚太多了,等眾臣來為朕賀壽的時候,你叫人捕一些送給他們品嘗。」
「哈哈,陛下,恐怕他們會更喜歡吃海魚呢,海魚不腥,刺兒還少。」
「這叫什麼話!是不接受朕的恩賜呢還是青萍湖的魚不好吃啊?真是的。」
皇帝不高興了,秀氣的下巴微微仰起,高高的皇冠上的寶石與陽光折射出一個角度,在前方的小亭上刷地一下,閃過了一道光。
「陛下賞賜,他們自然沒有理由拒絕,不然就是不忠,要砍頭的。」
崗本的胖臉上帶著諂媚的笑,皇帝本來已經走開,忽然停住,扭頭看了看他:「岡本啊,你以前沒有這麼胖的,那時候你的臉瘦得像猴子一樣。」
皇帝有些嫌棄地搖搖頭:「看看你啊,現在肚皮腆得跟青萍湖裡的肥魚一樣,那下巴……都有……一、二,都有三層了吧?猴子都變成豬了。」
崗本笑得下巴直顫悠:「這都是因為跟著陛下,過上了好日子啊,每天大魚大吃的,能不胖嗎?這要是還不胖,那不是辜負了陛下的恩澤嗎?」
「你狡猾的老東西!」年輕的皇帝哼了一聲,雖然知道他在拍馬屁,不過還是很高興的樣子。
皇帝走進小亭,亭旁有芙蕖,蓮枝挺拔,拱起白蓮數莖。
亭中有畫案,案上有筆墨。皇帝看到那荷花,興致突起,便提起筆潤墨。崗本連忙上前為皇帝鋪好宣紙,壓上鎮紙。
「岡本啊,你說這蓮花為什麼一定要畫成白色才顯其聖潔呢?你看,這紙本身就是白的,如果我畫出黑色的花瓣,其實更容易些吧,蓮花為什麼就不能畫成黑色呢?」
「是啊,為什麼呢?」崗本皺起眉頭,他一皺眉,整張臉都像捏緊了的包子褶,他想不明白這麼深奧的問題,也只有他的皇帝才會想到這麼深奧的問題啊。
所以他不再想了,而是展顏笑道:「陛下如果要畫成黑色,那自然就可以畫成黑色。陛下畫出來的黑色,自然也是聖潔的。」
「哈哈哈,你這個馬屁精,拍馬屁越來越敷衍了。」皇帝開心地笑起來,身體隨著笑聲一顫,剛剛潤好的筆濺起了一點墨汁,正落在精美的絲織長袍上。
「哎呀!該死!黑色果然是邪惡的啊!」皇帝懊惱地抖著袍裾,岡本忙不迭道:「快快快,快伺候陛下更衣。」
幾個宮女擁著很不高興的皇帝走開了,亭邊一位侍從唇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不屑,但又很快隱去:「果然是個昏君,已經成年的人,卻像個孩子一樣幼稚。這天下,怎麼能由這樣愚蠢的一個傢伙來掌控呢。」
侍從沉默地想,昔日三山洲的天聖家族也不過就坐了五百年江山。這瀛州的皇室似乎也該換換人家了,唐上將軍,明顯有人主之像。
這時有個侍女沿著步廊小碎步地跑來,到了崗本先生身邊悄悄低語了幾句,崗本微微露出訝異之色,忙跟著那侍女離開了。
很快,在崗本宮內卿的住處,他看到了一身樵夫打扮的譚小談。
「舅父!」
譚小談向崗本跪拜下去。
崗本是她的舅舅。
皇帝童年時跑到野外遊玩,侍女們一時看護不周,險些叫毒蛇咬到。
當時樵夫岡本正在那裡砍柴。他偷偷跑到皇室園林砍柴,發現有宮裡的人出現時,一時害怕就藏到了樹上。
結果關鍵時刻正是他救下了小皇帝,因此成了小皇帝的侍從,經由他的關係,他的這個外甥女兒才被選送進唐家,成為唐家小姐的侍女。
不知道唐家知不知道他們倆的這一層關係,畢竟,當初岡本托人幫忙時,那時他也還沒有什麼權勢,只是已經成了宮裡的人,手裡有點銀錢,使錢託了人而已。
這層關係的作用,唐上將軍未必清楚。而且上將軍府要選幾個小侍女,也不可能慎重地去調查她們的家庭。
如果唐家知道他們之間的這層關係,那麼唐詩特意把她留在三山洲,或許就不僅僅是要她留下充當耳目了,或許還有防範她的意思。
畢竟,人人都知道,崗本宮內卿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而唐家這次要對付的人正是皇帝。
「啊,小談,你怎麼來了?」
廳上沒有其他人,崗本對譚小談的到來感到很訝異:「是唐大小姐叫你來的麼?」
譚小談道:「舅父,我是從唐家跑出來的,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要泄露出去。我想在你這裡藏段時間,避避風頭。」
崗本吃了一驚,緊張地問道:「避風頭?發生了什麼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7s 3.693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