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沒有旁人,瀛皇急急沖向塔樓,一邊跑一邊怪叫:「朕得趕緊通知勤王之師,遲了朕就燒成灰了,朕還如此年輕……」
皇帝衝上塔樓,從壁上扯下一支浸了油的火把,用力拋進了更高處的凹狀煙灶,頓時,一股粉色的濃煙滾滾而起。
青萍湖上處處硝煙,要向部下宣告自己的位置,這煙的顏色自然要與眾不同才行。
這時候,唐傲已經命人將塔下堆滿了柴禾,火已點起,黑煙沖天。
樓頂粉色煙火燃起的熱氣流,與塔下柴禾燃起的熱氣流形成內外兩層,由於中間的冷空氣發生作用,使得黑色與粉色兩股氣流盤旋向上,就像一條粉色的龍正欲升空而起,而一條猙獰的黑龍,則追趕而上,將把它纏繞住。
「啊!啊啊,如此壯觀。一條粉紅龍,一條黑龍,黑龍,黑色果然是邪惡的啊……」
這個皇帝大概腦迴路真的是有點與眾不同,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產生如此奇怪的想法。
因為塔樓上濃起一起,又是炙人,又是嗆人,所以皇帝順著樓梯退了下來,卻仍仰望著,嘖嘖驚嘆。
這時,一聲尖利刺耳的鳴叫自空中傳來,瀛皇、小談和淺草菊若一起望空看去,就見一隻巨大的烏褐色怪鳥穿過一道道筆直向天的狼煙,自遠方振翅而來,仿佛穿越虛空,突然出現在那裡。
「天吶,鳳凰!是黑鳳凰!零,菊若,你們看!噫?鳳凰為什麼這麼丑?果然是脫毛的鳳凰不如雞!」
瀛皇感慨著,眼見那怪鳥向自己俯衝過來,一哆嗦,手裡的火把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嚇得他趕緊跳開,免得燎著了自己的小衣。
飛龍滑翔著醜陋的膜狀翅膀,但是只要一振翅,產生的勁風卻比羽翅更大。只是扇了兩扇,它就已沖至摘星樓頂。
樓下的亂軍和守衛都驚呆了,所有人都停止了搏鬥,呆呆地向空中看去。
沒有人知道這是什麼,瀛州沒人見過這種怪物。
「呼~」
飛龍又一振翅,黑煙和粉煙回卷,整個樓頂頓時一片迷霧,嗆得瀛皇和淺草菊若以及譚小談咳嗽不止,淚流滿面。
這煙是用來示警的,平時本就不可能呼吸到,自然無人考慮如何改良它的構成,以保證煙味的平和。
「咳!咳咳咳……」
瀛皇聲嘶力竭地咳著,他剛從塔樓上跑下來,呼吸急促,所以吸的煙也最多。
「我奉命來救瀛皇,瀛皇可在此處?」
空中怪鳥在摘星樓頂盤旋了一圈兒,一個聲音在怪鳥背上響起。
譚小談精神一振:「果然來了!原來,大王用了這種手段?這是飛龍獸!是鳳鳴的作用嗎?四鳴音功的鳳鳴果然沒有失傳?」
譚小談此前也聽說了楊瀚只懂得四鳴音功的前三種,此時一見這飛龍,卻是馬上想到了這一點。
只是,她現在是楊瀚的人,知道了這個秘密,卻是只為楊瀚的實力更加強大更高興,倒不至於心中凜凜,向人泄密了。
「這裡,瀛皇陛下在此!」
譚小談向空中急叫了一聲,那怪鳥又是一個盤旋,自鳥背上露出一個人頭來:「誰他娘的放的煙火,我這飛龍熏的都落不下去了。」
這句話一轉即逝,那怪鳥又是凌空盤旋一圈,然後一架繩梯倏地放了下來:「快!爬上來!」
瀛皇仰望空中怪鳥,驚嘆道:「這是什麼東西?」
譚小談一把抓住繩梯,遞到他的手上:「快!陛下,快上去,火快要燎到眉毛了!」
「哦哦,好!」
瀛皇反應過來,一時也顧不得探問這怪鳥的真相,急忙就往上爬,可才爬了兩階,他又跳了下來,一把將淺草菊若拉到近前:「快,你先上!快點!」
菊若來不及反對,就被瀛皇連推帶搡地弄上了軟梯。瀛皇又道:「零,你第二個。」
這個傢伙啊,雖然望之不似人君,倒是挺有人情味兒的。
譚小談心中一暖,深深地看了眼這個不太著調的皇帝,沉聲道:「我不叫零,我姓譚,我叫譚小談。陛下,我就是來救你的!」
「什麼?」瀛皇臉色一變,他性情頗有些怪異,大概與他獨特的生長環境有關,不過,他可不傻,只這一句話,他就明白了很多。
譚小談說著,一把托住了瀛皇的腰,大聲道:「快些,上去!」
黑煙裹挾著粉色的煙,盤旋著緩緩升空,在遠遠的山外也能看見。
倒是那隻飛龍,從山外卻是根本看不見了。
這個距離,那隻飛龍不過就像滾滾煙柱中的一粒塵埃。
紀香望著那濃煙,臉色蒼白。
與她同坐在小亭中的是唐詩,唐詩執白棋,正拈著一枚棋子。
她的對手顯然心已經亂了,棋面已呈敗象,可是紀香卻沒有盯著棋盤,只是望著遠方。
「對不起!」紀香喃喃地說了一句,珠淚潸然而下。
皇帝,已經葬身摘星樓上了吧?就像古老傳說中葬身鹿台的紂王?
只是,自己沒有陪在皇帝的身邊。聊堪自慰的是,陛下那麼風流,身邊一定少不了美人相伴,聽說……陛下現在雖寵愛的女孩叫零。
這個零應該還沒被陛下染指吧,畢竟她才剛剛出現沒有多久,而那個皇帝,最喜歡追求的過程。
哎!希望,她正陪在皇帝身邊。那麼黃泉路上,陛下也就不會寂寞了。
唐詩見紀香已經無心下棋,便把棋子輕輕放回了匣中,也向青萍湖方向望去。
那裡,有一道道的狼煙升空,最大最壯觀的一股,是粉色與黑色盤旋而上的,在高空之上醞釀成了一朵顏色詭異的蘑菇雲狀,盤旋著,仿佛是地獄之魔張開的獨眼。
父親成功了。仍有反抗之力的,只有南方的木下親王的封地。
可是木下親王一死,木下親王府群龍無首,他們勢必要角逐出一個新的領袖出來。
而在此期間,父親將徹底整合北方各個勢力,然後一舉南下,統一瀛州。
這其中的關鍵是,要給父親留出消化吸收北方各個勢力的時間,否則南方木下勢力一旦北伐,雙方戰事一旦處於膠著狀態,現在被強勢壓制住的北方各個勢力,必然各生異心。
希望三山洲能夠起到作用,有他們牽制,再加上木下親王的勢力也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內亂才能重新選出領袖,也就給父親爭取了時間。
父親的謀國之舉已然勢不可擋了,那個時候我需要面對的艱巨任務是什麼呢?
唐詩眯了眯眼睛:「皇太子、皇太女?接下來,該是我與幾位兄長之間的戰鬥了麼?」
唐傲上將軍反了。
惡龍降世!
木下親王被殺!
瀛皇陛下點燃摘星樓,到天上摘星去了。
消息在整個瀛州迅速蕩漾開來,因為堅信他們的皇帝是天上神明降世,而今神明隕落,天下將墮入寂滅之世的百姓眾多,追隨皇帝自盡的百姓人家,竟有數萬之眾。
瀛州皇室用了五百年,成功地以一種宗教洗腦的方式,把皇室神聖不可侵犯的觀念植入了人心。只可惜,永遠無法洗腦的,是那些距「神」最近的人。
神明,終究是隕落在這些神的近侍手中了。
瀛皇當然沒有死,那天瀛皇和譚小談、淺草菊若登上飛龍背,便被載著飛出了青萍山脈。
飛龍雖然可以一飛萬里,可是載著四個人顯然就不可能仍然保持這樣的成績。
它飛出青萍山脈,就在一處小村莊裡降落了,這裡有譚小談早就安排下的一輛馬車。
他們換乘了馬車,繼續往南走,一路換馬不換車,如此足足走了兩天兩夜,然後就換上了一條小船,沿水東向。
他們在小船上又漂流了兩天,便到了北海邊。那裡有一條三桅的大船在等著他們。
他們登上大船,直接駛離近海,在海上漂泊了四天,在南海浩無邊際的海域上,由一艘帶著海盜標記的戰艦接手,繼續向大海深處駛去。
瀛皇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太陽升落了有七次,距青萍宮之亂已經過了半個月,他們被裝進貨物箱子,搬上了碼頭。
然後先是車子,再然後也不知道是什麼交通工具,他們在空中搖晃了許久,要不是瀛皇從不暈車暈船,早就連苦膽都吐出來了,這才停下來。
瀛皇鑽出箱子的時候,已經習慣了那種起起伏伏的感覺,他一臉懵逼地站在平坦的大石鋪就的廣場上,就像腳下踩著波濤,肩膀還下意識地一起一伏著。
這時候,正是夜晚,滿天繁星。
遠處有火把冉冉而來,然後瀛皇就看見一個挺漂亮的年輕男人走到了他的面前,零那個小沒良心兒的女人已經率先向這個漂亮的年輕男人跪了下去:「大王,小談不辱使命!」
大王?
一路都被蒙著眼睛,捂住嘴巴的瀛皇陛下沒跟任何人交流過,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有什麼大王。
那麼?朕是被一個山大王綁架了麼?
瀛皇苦悶地想,這樣的話,朕還不如燒死在摘星樓上,那還體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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