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窈此時當真是人間絕色,如此美人,照理說沒有哪個男人捨得對她下狠手。但楊瀚是見過她曾經妖魔般的一面的,這種深刻的印象,抵消了她美色的魔力。
楊瀚一連幾拳打中蘇窈窈,蘇窈窈終於抵擋不住,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打出光束。被迫退出光束的蘇窈窈憤怒地大叫一聲,縱身向小青撲去,她現在只想殺人泄憤。
地塔中的人仍在驚恐地尖叫著,楊瀚向下望了一眼,暗暗嘆了口氣。他們的生命力還在消逝,失去了注入目標,他們的生命力此刻正在消逝於空氣之中,大有塵歸塵、土歸土的意味。
有人說,世間一切,都是地水火風空的組成,它們也只在這幾種模式間不斷地轉換,包括生老病死。也許此刻的他們,就是這句話的另一種詮釋吧。
楊瀚不知道該怎麼解救他們,楊氏血脈被這寶物的認可,使得他對這寶物擁有更大的使用權,但這寶物究竟有多少用處,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包括他的祖先,
這是很早就出現在三山世界的寶物,遠在人類還不曾踏開空間屏蔽,到達那個世界之前。沒人知道它是什麼人遺落或存放在那裡的東西。
楊氏祖先曾經摸索出了一些它的用法,但那並不包括奪人性命,也不包括長生不老或擁有種種異能。這只是他的祖先逃臨祖地時發生的一個意外,從而給予了一些人特殊的能力,使得這些人只專注於這些方面的研究,從而研究出來的用法。
他的那位老祖母不曾教過他這些東西,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把這些人已經失去的生命力再還回去。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中止這種正在抽取生命力的行為。
而要中止這種行為,只有一個辦法!
地下那些人的絕望哀嚎聲太可怕了,尤其是他們被迅速抽取了生命力,此時不只滿臉皺紋,頭髮花白,而且因為抽取的速度太快,身體無法承受,以致於臉頰內凹,兩眼突出,就仿佛地獄中一群張開雙手悽厲哀嚎的厲鬼。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如果讓蘇窈窈和許宣再度逃走,他們不但要繼續整日地防範遇襲,而且在這過程中,許宣他們也不知還要害多少人……
楊瀚想著,伸出手握住了地水火風四如意中的「地」,他僅握著那個「地」,從銅架上提起了組合在一起的金缽,光束失去作用點,便立即消散無形了。
楊瀚一手托著金缽底部,開始轉動地水火風。土生金,金生水,四大元素間,自然也可以相互轉換,而最終,一切可以回歸本源。
隨著他的動作,那金缽「嗡」地一聲,一道淡藍色的光環像漣漪一般蕩漾開來,楊瀚站在那藍色漣漪的中心,藍色的漣漪掃過了正在地面上的白素、小青、許宣、蘇窈窈……
憤怒之極的蘇窈窈正手持一桿長柄冰錘砸向小青的後心,眼見蘇窈窈撲向小青,許宣及時擺脫了白素,化作一團流水,也滾向小青,想合二人之力先解決了小青,再合力對付白素。
但是,那杆碩大的冰錘堪堪將要砸到小青,白素已發出絕望的驚叫聲時,那冰錘突然變成了一大砣水,一個大水團一下子砸在了小青的後心上,小青只是踉蹌了一下,身上一涼,還當是中了什麼古怪的暗器。
她正想轉身看個究竟,就被眼前許宣出現的異狀把她嚇了一跳。許宣正化作一團水,跳躍滾動著向她湧來,那相當於人體體積的一大團水堪堪滾動到她的腳下,突然重新變成了許宣。
許宣雙手抱頭,正保持著一個向前滾動的姿態,很窘迫地躺在那裡,一臉的愕然,很顯然,此時變回人形,並不是他的意思。
「長生,沒有了。不老,也沒有了。你們的異術,一樣沒有了。」楊瀚手托著金缽,四如意鏗然收攏,卡住了底座。
楊瀚看著小青:「我只是揣摩著使用的,幸好果然如我所想。不過之前我並無把握,不是有意騙你。」
小青凝視著楊瀚,突地嫣然一笑。那一刻,她仿佛突然放下了一切包袱,那容光煥發的,仿佛一位美麗的新嫁娘。
「異能,沒有了麼?」
白素詫異地看了眼地上那灘水,試著想把它霧化,結果集中了意念力,那汪水依舊躺在地上,沒有絲毫的變化。忽然之間,白素就惘然起來。
不喜,不憂。
幾百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現在的自己,突然之間重新變回了五百多年前的那個她,她沒有不舍,卻難免惘然起來,有些不知該如何適應重歸於本來的自己。
而許宣,則已呆若木雞。
他爬起來,嘗試了一下,沒有變化,什麼變化都沒有。許宣就像一下子被剝去了硬殼的螃蟹,頓時呆在那裡。他被打回原形了,一瞬之間,他的能力,他的自信,全都沒有了。
就像一個原本懦弱無能的人穿上了隱形衣或者戴上了遮擋容顏的面巾,他狂妄、他囂張,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與其平素的模樣判若兩人。
可是當他突然失去這保護,他所做的的任何行為都會付出相應的代價、受到相應的制裁,他無法再隱藏自己的時候,他就原形畢露了。
此時的許宣,一下子失去了那種高高在上、自詡為神的感覺,頓時惶恐失措起來,他的自信、他的勇氣、他的膽魄,一掃而空,他變回了那個身份卑微的小忤作,從高高的神壇上徹底跌落了下來。
「給我,快把金缽給我!」
許宣驚恐地叫著,想撲向楊瀚,可他只跑出兩步,就站在了那裡,臉上帶著一種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他這兩步跑得很無力,他的特殊體質也不復存在了,他拿什麼跟楊瀚斗?
蘇窈窈與他們所有人都不同,她此時正專注地看著腳下那汪水。淺淺的一灘水,但是在黑赫色的土地上,卻比鏡子還要纖毫可見。她一下子看到了那「鏡」中的自己。
蘇窈窈趴到了地上,貪婪地看著水鏡中她嬌美無儔的容顏,用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眉眼,不知不覺間,已是淚流滿面:「我回來了,我……終於找回了我自己!」
楊瀚托著金缽,小心地從那踏板似的銅板上走下來:「蘇窈窈,你害了太多人。從建康城的悠歌姑娘,李通判、李公甫……再到如今。我會把你交給官府法辦!」
蘇窈窈仍舊貪婪地望著水鏡中的自己,看了許久,她忽然伸出手,拘起那捧水,任那水從蔥白似的指間滴落,伸出手指,小心地拭去了腮邊一道泥痕,又捋了捋散落在鬢邊的髮絲。
那小心翼翼、又無比激動的模樣,仿佛一個新郎正騎著高頭大馬,戴著大紅花等在她門外的新嫁娘。
她盈盈地站了起來,看了楊瀚一眼,又轉向白素和小青,眉眼都含著笑:「你們看我,是不是好美?就像……當年一樣?」
白素和小青看著她,沒有說話。此時的蘇窈窈,和當年完全一樣,一時間,二人也突然想起了許多已被她們遺忘的過去,她們三人共同經歷的日子。
「我,不會去坐牢的。我,失去的青春,好不容易再找回來,我不會再失去它的。「
蘇窈窈回眸望著楊瀚,笑著說。然後她緩緩拔出了髻上的金釵,楊瀚的瞳孔剛剛放大,她的金釵就沒有一絲猶豫地刺進了她的咽喉。
白素和小青驚得身子一抖,齊齊上前一步,卻又站住。
蘇窈窈回望著她們,吃力地張著嘴,她已發不出聲音,可是看那口形,她分明在說:「我好想……和你們……一起……回到當初!」
青山綠水間,白素和青婷、蘇窈窈三個美麗的女人對立著,依稀中,仿佛時空倒錯,她們又回到了五百年前的那一夜。
一輛清油車輕馳在江南小徑上,
車中傳來三位少女的笑談,那時她們是那麼的恩愛。
幽蘭露,如啼眼。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蓋。風為裳,水為佩。
油壁車,夕相待。冷翠燭,勞光彩。
西陵下,風吹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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