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永璉,肖逝,皆是劍聖,一金一宋,正道巔峰。筆神閣 bishenge.com
數十年後這相遇,一個劍在疾,一個,劍行氣中。
前者早已經不把劍當殺器,後者早已經把劍棄去了。
絕頂高手的對決總是這般,外人眼裡,舉重若輕、履險如夷,甚至可以用「遊戲武場」來形容
你完全不知他們是什麼時候出手的、眨一次眼他們到底交鋒了多少回合;無法接近他們的武功水平,根本看不到具體招式,只能感覺意識形態,甚至只能看個熱鬧。
熱鬧聲聲鏗鏘,劍劍激盪,縱橫捭闔,跋扈飛揚,耳朵眼睛都過足癮,嘴巴從頭到尾就沒合上,
意識形態完顏永璉兼濟天下,情深義重,故而廣博無限;肖逝獨善其身,滅了情和諧欲,故而高不可攀,
前者越打越覺壯觀,大道至簡,後者越打越覺蒼然,大方無隅
誰能想,格局有乾坤的王爺,劍法能做到如此,簡單通透;誰又能想,性格有稜角的肖逝,劍法能做到如此,方正無鋒
卻都是雄視古今、大師風範,無論看意識形態還是看熱鬧的,都一致覺得,他倆劍法沒缺陷。
具體招式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這過去的一百八十回合有多少次的不相伯仲、險象環生、你死我活。
是的,電光火石,對方招式被自己拆得七七八八,兔起鶻落,自己攻防也被對方解得乾乾淨淨。風捲殘雲,誰風誰雲
相見恨晚,「這才是對手。」
這才是知己,那些連看都看不懂我的人,出手怎麼打得動我。
都是武林神話卻無緣一戰的他們,不知道其實他倆脾氣也相近。昔年挑戰淵聲時,淵聲說,五局三勝,你帶五把兵器與我戰,每輸一局每丟給我一把,沒帶足五把那就我借給你。
完顏永璉答,我只能有一把劍;肖逝答,我從不用別人的劍。
他們的回答一樣,我就跟你淵聲比一場,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沒概率,沒僥倖。
不過現在他們不知道對方和自己脾氣一樣,因為根本沒心思對話,因為要聚精會神見招拆招,因為必須在一個非人的速度和力道下進行著其實算入門的事。到這早已經高處不勝寒的年紀和地位,又有幾人能把你拖回到剛習武的少年時。
當然他們很快就知道了。
到七百回合時肖逝終於開口「完顏永璉,我徒兒的內力,便已同你差不多了。」
話音未落完顏永璉就笑了一聲「教得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於是才教人看見了曹王也有和肖逝一樣、少年意氣的一面,這分明也是個斷人口舌的口舌。
被他倆這麼抬著夸,獨孤清絕笑都笑醒了。
千招後,肖逝和王爺兩人都不願膠著不下,所以信手拈來各大門派功法,專門揚己之長攻敵之短,
於是完顏永璉肩膀箭傷處,須臾就被肖逝氣力集中擊打了七八十回,而肖逝則被完顏永璉筆鋒故意纏繞著必須要來回多次、疲於奔命,竟然開始氣短,
然而肖逝一旦氣短就打得沒那麼快了,可同時王爺傷勢一牽動便不能命中,於是一起想釜底抽薪,卻合力燒了鍋漿糊。
儘管他倆越打越不滿意、相互撞擊後的劍境在他二人眼中漸漸平凡無奇,圍觀者卻愈發覺得自己是等閒之輩、久而久之一個都不敢靠近
追魂奪命,如雷轟頂,靠近者,死
甚而至於噤若寒蟬,生怕一說話,那些殺傷力就全朝自己這兒灌。
是的,肖逝近身,空氣全成灰燼,王爺周遭,雲霧無處容身。
再看下去,越斗越激,眼花繚亂,光影里哪還分王爺或肖逝就只有一方勢力在瘋狂寫字,一方勢力以雪水不停抹消;一方勢力越被抹越是龍飛鳳舞,一方勢力越抹不掉越祭出滄海橫流。
濃墨席捲,冰川盤旋,一回比一回更猛烈相撞,一次比一次更快得教人暈眩,好在他二人劍法意境都有水,才教人忽略了火場的燥熱。
好在趕緊救火去啊。
林阡忽然發現,自己提出這公平比武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因為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得腳不能移
風翻火焰欲燒人,腳下正搖晃不息也不知是火燒還是劍鬥引起,
不過林阡很快又放下心來,他的提議沒錯,王爺和肖逝騰挪輾轉又千回合,把敢衝上這樓頂的火也全掃蕩,暫時此地還算個真空區
也是在兩千招後,才總算見了些勝負的端倪相同時間內,肖逝的攻擊次數明顯比王爺要多了稍許,但是眾人不知道這算不算就是技高一籌
「我此一劍,曾接蒼穹,與隕星擦肩,墾天山為平地。」肖逝所言非虛,他當真曾在隕石雨下這般提升,世人拿人練手,他拿天。
這一劍開墾過來,若無王爺在場,整個環縣都有被夷為平地之勢,萬道疾風閃電之下王爺巋然不動,劍勢卻已在醞釀,厚積薄發,瞬即反籠「不妨全到我卷中」
兩劍對攻,極速翻飛,山河盡滅,浮生一夢。
王爺這兼容並蓄實在神妙,好像什麼招法都能接得下,然而肖逝這場颶風過境,王爺接連打了兩個盤旋,岳離暗叫不好,要讓王爺感到吃力,這在高手堂曾經也僅有「戰狼」能辦得到。
而肖逝,這一劍的氣力竟然全數被完顏永璉化解,怎不吃驚,主動權差點被奪,一時也難再得手。這一劍,他記得二十多年前淵聲說,算你贏
誠然,那是二十多年前了
尚未決出勝負,但肖逝覺得自己攻多於守已經站在上風,一定要教完顏永璉他俯首稱臣孰料就在雙方調勻氣息再戰之際,斜路忽起一道暗黑色光芒,突如其來朝著完顏永璉猛射。
這對於正在旁觀戰局的金宋眾將來說,全都是猝不及防,
來者不善,速力非凡,威勢驚魂,
「小心。」肖逝提醒之時,與完顏永璉一同有所反應,比樓中眾人都快,同時朝那光芒橫封,
肖逝當然很怒,哪個敢斷我比武
哪個突然一驚,才發現他和完顏永璉的反應都比此人慢數萬劍氣劍光同時絞,都沒能把那一道黑色光芒折斷,嘣一聲那光芒還是打在完顏永璉肩上,勁力彪悍直將他斥開老遠。
「王爺」岳離、封寒、暗衛全是大驚失色,紛紛不顧生死衝上前來,完顏永璉肩上血如泉涌,面色蒼白儼然是元氣大傷,吟兒情之所至險些移步去看,熱風一吹又清醒制止了自己,林阡剛好看在眼裡,那時凌大傑怒罵「是誰,暗箭傷人」
誰,暗箭傷人難道是婚宴上暗殺吟兒的幕後主使然而來者卻教在場所有都面如土色,要麼見過他本人要麼見過他畫像,燒成灰也不敢不認識。
樓內外火勢忽強忽弱,想趁亂進來其實可行,可是但凡有些許理智都是想趕緊出去吧奈何有人比肖逝更瘋
來人不是人
「比武,竟不叫我嗎。」那人一開口,林阡先懺悔,他在魁星峁真不該演戲,現在玉皇山把本尊給演來了。
淵聲
什麼叫「肖逝和完顏永璉是唯二對淵聲有勝績的人」
前者是慘敗一次之後、臥薪嘗膽針對淵聲勤學苦練兩年,最後以一招可以說成是平手的「算你贏」的勝過;一個是在淵聲蒙受不白之冤、心亂如麻之時與其比武,最後以半招優勢勝出卻可以說成是勝之不武的勝過。他們一個造成了淵聲的不屑,一個造成了淵聲的不服。
淵聲他粗獷硬朗的臉上,全然是三十年鎖不住的囂張「不過,違反比武規矩的,必須先出局。」難怪先打完顏永璉了,不是要暗殺他,而是嫌他礙眼。
「淨心咒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完顏永璉雖受傷並遭嘲諷,神智卻清楚得很,為了教凌大傑等人安心,竟還說笑。
林阡心一凜,試探起淵聲是否正常狀態「浣塵居士他」
「生病了,我出來給他買藥。」淵聲這麼回答,令人無法確定真偽,此情此境,唯能當他不是瘋魔狀態,因為他們全部都不想死。
結果他第二句還是讓他們毛骨悚然的話「薛晏呢,叫他出來」安慰肖逝「老頭,給你喘口氣,我先同他打,再來接你招。」
哪還有薛晏金宋全體倒吸一口涼氣,互耗過後,玉皇山竟無一人能匹敵不、活命
「快去找薛晏」徐轅當機立斷拖延時間,石磐恢復力最強,隨時準備在淵聲不耐煩時頂上。
「王爺似乎中了毒,唐小江,趕緊拿藥來」暗衛通醫術,說,淵聲這一掌不是要殺人,所以王爺看起來鮮血淋漓實際上都是外傷並不嚴重,但王爺臉色蒼白是因為淵聲剛好把樓頂殘留的火毒粉末打進了王爺傷口裡。
「好」唐小江趕緊將功贖罪。凌大傑看離戰局較遠有一角落尚無火勢、依稀還擺放著一張頗為濕寒的石板床,急忙扶王爺先去休憩,岳離立即上前幫忙,誰料就在那時,倏然背後起罡風,硬生生朝他後心灌「岳中天,我買藥時,你在哪兒。」平素能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句話,出現在淵聲口中誰敢露表情
岳離一驚,換平常一定避開,但此刻避開就會傷了王爺毫不猶豫,腳步未動,任憑這一掌推到自己身上,發生得太快石磐還未及拔劍,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岳離只覺背上猛地一暖,與此同時有人飄閃而至,擋在他背後並以一招「快雪時晴」守護王爺殺向淵聲。
岳離這一驚更甚,同時那暗衛已叫出聲來「憂吾思」來的外援果然是那和尚,所用武器乃是一對判官筆,雖然他攻勢立刻就被淵聲掌風擊散,卻是從容不迫轉攻為守,一邊以上乘輕功躲過淵聲的八十一道由真氣構成的鋒利軌線,一邊立即重新出筆以「鴻飛獸駭之姿、鸞舞蛇驚之態、絕岸頹峰之勢,臨危據槁之形」連襲淵聲周身七次,取穴打位,精準無匹,一如既往,招式名稱越長,越可見對手的狠辣。
「師父」林阡難以置信,孤獨淚竟會來環慶,而且好像還是高手堂的人彼時林阡在靜寧會戰拜師,和孤獨淚交深言淺,竟完全沒想到師父是這個來歷。
「和尚,這判官筆的實力,實在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完顏永璉微笑說,這聲「和尚」,才是和尚最願意聽到的稱呼,一笑,不虛此行。
「你早該想通」凌大傑喜不自禁,他在靜寧就求和尚出山,只是他躲著不肯相見;封寒聽到林阡那聲師父,卻蹙了蹙眉,其實他也見過林阡的一些招式「憂吾思,你怎收了林阡當徒弟」當是時,暗衛仍然驚喜凝望,岳離卻是心念繁複。
「收他為徒,不過是想過一把當王爺師父的癮,誰想到這麼巧,他和王爺那麼像,竟還是王爺快婿呢。」和尚不羈地笑著,袖中雙筆狷介狂傲,他現在當然知道林阡是誰了,既想明白了決定入世,那當然要沿途惡補天下大勢。
「那是何人」薛煥不解,問楚風流,楚風流回答「高手堂之一,不過,隴南之役後、退出了。」「聽說當年他武功勉強及得上天尊地魔,現在只怕已直追王爺,可見,身處俗世和無欲清修還是有差別」軒轅九燁說時,薛煥和楚風流都狐疑地投以目光,這句居然有不屬於毒蛇的隱遁之意,楚風流先問「你想作甚」
「一時感慨」軒轅九燁趕緊裝深沉,他不能給他們看出,他對獨孤清絕的那句預言很在意。若非被青城四絕劍陣圍攻過,他和林阡正面交鋒到底相差多少
正想著,冷不防就聽薛煥說「林阡」軒轅九燁一怔,和楚風流一起循聲而看,沒想到,林阡竟也在吟兒和徐轅的攙扶下,不客氣地躺到王爺休憩的石板床上來了,只見徐轅先問「眾位,不介意我主公暫且在此療傷」可明明獨孤清絕此刻休憩之處有的是宋人有的是落腳點然而一眾金人來不及拒絕,林阡已經舔著臉坐下了,場面一度相當尷尬,封寒只能朝徐轅瞪眼。
當是時,孤獨淚正與淵聲對戰,肖逝隨時替補上陣,吟兒知道淵聲正常、暫時可以不用擔心,所以心情舒緩了些,再看完顏永璉身邊,等閒金軍全在救火,留在樓頂全是心腹也便只能在這不會造成流言蜚語的時刻,才能與金軍諸將尤其父親,不分彼此,坦誠相見。
於是乎默默達成協議,林阡和王爺分別睡一半石板床。
大戰中不歇還好,一旦坐下真是天旋地轉、頭昏眼花林阡雖是刻意來此,頻繁吐血卻是不假,都不知道樊井是何時冒死上來給他看傷的,清醒後林阡就聽到樊井丟下一小碗藥說「主母,主公中了毒,很可能是唐門餵在暗器上的。解了毒可能會好些。」
「好。」吟兒看林阡不支,習慣性地在旁調藥,其實也有點心不在焉,就聽那暗衛笑了一聲「人說兒女應該反哺,給王爺餵藥的事你來吧。」原來那貴婦看出完顏永璉正在意著,笑著幫這個口硬心軟的父親開口,完顏永璉一愣回神,聽到吟兒「嗯」了一聲抬頭看他,嘆了口氣,沒有反駁只能裝糊塗。
林阡本就是因為這一點才睡過來的,這當兒也知道吟兒迫不及待去給王爺端茶遞水服侍,當然由著她去了。祝孟嘗剛好跑上前來,看封寒朝徐轅瞪眼氣不打一處來趕快瞪回去,轉頭看吟兒仔細照料起完顏永璉,氣道「主母,為何給王爺一口口喂,給主公就囫圇強灌」
「孟嘗」林阡蹙眉還沒制止,封寒就不甘示弱「公主,莫停,王爺的藥涼,吃得慢就沒用啦。」他雖是在婚禮上才見到吟兒,但二十五年前他還是個愣頭青的時候,逗過襁褓里的吟兒玩,說話語氣也就自來熟。
「主公這藥是火性,燙,絕對不能囫圇吃。」祝孟嘗氣呼呼地說,「主母,剛好王爺不能慢,那就給王爺強灌了,趕緊回來伺候主公。」
「這怎麼行,怎能對父親強灌」封寒寸土必爭,眾目睽睽之下和祝孟嘗開始了幼稚的兩小兒辯日。
吟兒原先就跪在那石板的中間,數易藥碗,不知餵誰,換來換去,突然冷道「叫你們吵」低頭分辨,倏然認錯,「我餵錯了。」
「這」封寒和祝孟嘗皆趕緊閉嘴,一干人等也臉色灰白,姑娘,他們一個中寒毒一個中火毒,你端錯藥會害死人的
緩得一緩,林阡當先笑了起來,見王爺也面露微笑,金宋群雄難得一次會心笑,除了凌大傑仍然板著臉外,全都暫且拋棄了仇恨煩惱,雖然只掙得這一息時間,看上去也挺荒誕的說出去誰信呢。
如果說吟兒是林阡和王爺的媒介之一,那麼真是天定的緣分,和尚正是另一個。
這一息時間,不得不說是他幫忙爭取來的,否則這樓頂上沒人能有喘息之機。
「盡三江於一吸,吞魚龍之神奸。」頓挫雙筆,獅蹲虎踞,「徒弟且學,王爺且賞。」
這才是個正經的媒介,持筆點挑刺戳,力道綿綿不絕,
而淵聲,明明手裡沒筆,真氣卻如筆形,霸氣回手,閃電般將和尚籠罩。
「頓首頓首。」和尚這招平時是把別人打得跪著走的,今日遇淵聲只能自己滾著閃,卻一樣是迅疾駭人,與此同時判官筆凌空一現「星斗俯可捫」,天馬行空,馳騁飄逸。
林阡和完顏永璉正待喝彩,卻發現不能學或賞更多的招式了,在淵聲驚人的內力下,和尚四十回合後壓根施展不開,一對判官筆也被他奪了一隻去,淵聲說「我認得你,上次怕丟武器,拿本來打我。呵。」
「」林阡臉色慘白,就說啊,打完擂台,別人都把兵器失給了淵聲,為何孤獨淚丟了本洗髓經原來還沒打就怯場了,這麼說他哪裡有佛緣啊暗叫慚愧,豈能對師父不敬,於是臉就更白。祝孟嘗說主公,怎麼臉白了可別嚇我老祝啊
眼看淵聲點到即止不殺人,眾人都鬆了口氣,心想他在正常狀態就好辦得多了,於是還有氣力的陸續上前挑戰,肖逝調勻氣息久矣,把二十回合輸的石磐和三十八回合輸的岳離都往一邊拎,直言「你倆還嫩。」
淵聲說「你們人太多,就不用五局三勝了,想打的每人都可與我比一場,我勝過那和尚要四十招,勝過旁人最多不會超過六十,總之戰績最好的,天下第二。」
這話一出,全體皆驚,淵聲實在狂妄,意思是你們打來打去也就只能爭個天下第二。
可是他說出這話沒人反駁而是每個人都頭破血流也要試著上。尤其獨孤清絕,此刻沒法打的他,心裡被千軍萬馬踐踏而過林阡,我後悔了,早知道淵聲要來,我不該給你受這一掌的。哎喲,疼啊,悔死啦。
淵聲卻沒把他自己的體力下降算進來,或許他潛意識裡看輕了這些人,忽略了這些人大多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委實是能給他消磨的。
尤其肖逝,聞言冷冷一笑「六十招想勝我誰教你的算盤。」
「老頭,還用算盤手指足矣。」淵聲說完,便又與他較量起來。
如果說肖逝和王爺是正派巔峰,劍平氣穩,意境中正,那麼淵聲是典型的邪派巔峰,劍走偏鋒,風格強烈。
在淵聲的對比下,才發現,正派果然有限制,邪派卻真無短板,至少,那個對王爺能攻多於守的肖逝,在淵聲面前攻擊招式起碼減了一半。
打開五招之後,淵聲突然臉色一改「肖逝,是你啊」
眾人盡皆提心弔膽,這傢伙腦子又不清楚了嗎,淵聲又道「沒認出你,當年你英氣勃發,如今卻發花鬢白,雖還凌厲,卻不再銳氣。不過劍法進展了,六十招,我還真是妄言」
「知道就好。」肖逝冷冷進擊。
「七十招,差不多。」淵聲篤定回斬。
「大話少說,莫輸給我丟人。」肖逝雙眉一軒,攻防並舉。
「撐不過七十招,你就永遠退出對第二的角逐吧。」淵聲來勢洶洶。
「好得很,七十招內,我若贏你,你便自斷雙臂,不再見人,敢不敢賭」肖逝去勢如電。
「無所謂,賭便賭,因為那不可能。」淵聲狂笑。
林阡忽略後面的討價還價不聽,對前面的一些還是能聽出音來,肖逝的氣質很明顯和年輕時大相徑庭了,年輕時向淵聲求戰,現如今向世人求敗;而王爺,淵聲卻還認得出來,可見氣質就一直沒怎麼變化。
「王爺,還同昔年一樣。」那時,和尚氣喘吁吁地到王爺身旁見禮。
「師父」林阡忙要起身相讓,和尚搖頭,沒見他出袖林阡就被按躺下「躺著吧。」
「和尚,與林阡怎會認得」完顏永璉問。
「貧僧一直隱居在靜寧西岩寺,前些日子聽他練刀嫌吵清夢,與他對戰一場,他搶酒喝,像極了王爺。貧僧見他練的飲恨刀和佛經不容,為了救妻明知會入魔卻還要學,固執冥頑,還是像極了王爺。多番制止他仍不聽,反而前來與我說教,說什麼萬物都是一體,總是像極了王爺。」和尚笑嘆時,高手堂沒有一人反駁,確實林阡有些地方和王爺很像,但也可以認為王爺是真林阡只是虛假和尚繼續說「貧僧覺得有趣,便想收他為徒,後來,又想著不能誤人子弟,既收他為徒了,那麼多年前悟了一半的洗髓經,就應當繼續參悟,一邊自學,一邊教他,相互成長。」
「悟出了什麼」完顏永璉又問。
「半吊子的徒弟說,飲恨刀和佛經表面不容,根底卻是同根同源。半吊子的貧僧苦思冥想,忽然有一天就參透了,貧僧與王爺曾有共同理想,隴南之役和王爺分道揚鑣,但王爺只是走了彎路,並未徹底遠離,既然同根同源,不過是表面不容,終有一日還會與貧僧殊途同歸。貧僧應當回來,助王爺一臂之力。」和尚回答。
「真是願意回來了」凌大傑愈發驚喜。
「那麼,師父」林阡立即意識到,此戰之後孤獨淚會回到完顏永璉身邊,那麼,他日師徒倆也免不了會兵戎相見。
「看似不應存在的偏偏存在了,那這存在就一定有用處。現在雖然兩難,他日或能兩全,就像今夜、此樓所見。」和尚似笑非笑看吟兒,她一直跪在這石板中間,可那裡哪裡有什麼界限
然而,種族的融合,有這樣輕易嗎。今夜,金宋群雄確實拋棄了國別,在這裡戰唐門、戰肖逝、戰淵聲,在這裡笑她給林阡和王爺端錯藥,可是,樓外呢,仍然是對盛世的逐鹿、對靜寧的爭端、對家國的攻奪。
以誰融誰難以定奪。雙方信仰既相同又對立,根深蒂固,水火不容。才邁出感情相融的第一步,都得冒著被人戳後背罵「暗通款曲」的風險,更何況志向如何相融金能承認侵略宋能停止復國要誰讓步,誰都不可能讓步。至少現在,和尚在笑,吟兒卻在偷偷掉眼淚,她知道,出了這高樓,就不能和父親再牽扯了,不能了。
「暮煙。」完顏永璉回看她,「你師父,如何了。」
「啊」她趕緊抹淚,沒想到父親也看向她,「雲藍師父嗎,她她沒有性命之憂。」
「隴南之役,為父因為一時的意氣,忘記那並非找回你的辦法,也因此悖逆了自己的許多同道,包括徒禪勇,包括這和尚,包括你的母親,所幸雖然我曾走錯路,你師父卻想到用你來贖罪,也為我保留和延續了你母親的一些本意,讓我在今日能夠有重新面對知己的可能。」完顏永璉竟然在為隴南之役承認錯誤那也是他多年來第一次對那一戰的反省。
「神岔、泰安、陳倉、靜寧,諸多血洗,我也不對。」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在吟兒身側,林阡他也沒對對面金人隱瞞愧疚。
在場的金宋高手全都愕然,意料之外,不可思議,故而連肖逝和淵聲的戰鬥都不顧了。
「為父想實現天下大同,那就該接受所有女真、契丹、韃靼、漢人,天下人都絕對不疑,無論伐宋、抗金,最後都必然一體,不再有血統之分。」王爺說。
「絕對互信,我也是這麼想。」林阡也說。
「以殺止殺,除惡揚善,激濁揚清,撥亂反正,我已為之做出無數努力,徹底融合之前,只剩最後幾道阻礙了。」完顏永璉說,那之中包括郢王,包括林阡。
「嗯,我也是。」林阡說,那之中包括吳曦,包括完顏永璉。
胡弄玉遠遠看著王爺口若懸河而主公口拙,只知道說我也是,心想著氣勢也忒弱了。心念一動,融合、一統,王爺和主公的理想真好,卻註定在鏡子的兩面,最後的阻力必有對方,兩個人也都是絕對不會退卻的。涉及家國,八十年來太多不能免除的仇恨,宋和金都不可能對對方不戰屈兵,只能看最後王爺和主公誰能把誰在最低消耗下制伏。
所以今夜,對於大部分人來講,也只能交流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感情,說了等於沒說。不過對於主母來講意義非凡,至少他父女二人算是互訴了衷腸。而且,胡弄玉大概能領會到,主母和那和尚的價值一樣,看起來會增加兩難,實際卻可能降低流血。因為她的存在就是融合就是一統。
「暮煙,我很感謝你的雲藍師父,慶幸是她收養了你,教會你魄力,教會你擔當。可惜你擔當的,終究不是父志。」王爺嘆息,實際已對她的認祖歸宗放棄,「從此後,我會奏明聖上,此前全是誤會,這世上早就沒有完顏暮煙,二十五年前她便夭折了。你隨林阡抗金,也不會太為難。」
「我會儘量少殺人,多救人,不教爹您為難。」吟兒淚眼朦朧,可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至少她聽出來了,儘管她明面上不會再以公主身份占到任何便宜,但父親和林阡一樣答應了她,如果他日能主宰對方生殺,能儘量留彼此一條活路。
「雖然沒有完顏暮煙了,但是你還存在,會叫爹,為父就是高興的。」完顏永璉繼續說,吟兒更增愧疚,忍不住哭出聲來。
凌大傑冷冷看著她,可別再哭了。即使一樣仁慈,你,林念昔,還是站林阡啊。
「未來之事,誰又知道。不過貧僧覺得,既然同根同源,那便一定同歸。」和尚笑拍林阡肩膀,繼而扶著王爺站起,路過岳離打了個照面,兩人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陡然近處起喧譁,原是肖逝和淵聲交鋒第六十五招,儼然出現了要輸的可能,
「拿劍來。」完顏永璉對暗衛說。
「王爺。」此刻護著冥滅劍的暗衛不肯。
「只是給肖逝打個輔助罷了,不礙事。」別的人,暫時也沒那個功力補位。
事實上,在靠近七十招的關鍵時刻,肖逝和淵聲兩人對賭注的在乎已油然而生,打出來的神妙招式縱然連他們自己都前所未想
從大約五十招後,他倆一改先前的雲淡風輕,陡然開始了氣力速度和意境的你追我逐的井噴式上漲,畢生所學凝聚其中,教圍觀眾人連聲驚嘆,還能這麼強勁還能這麼快還能這麼打淵聲為了躲肖逝轉了多少圈,肖逝為了接淵聲走的什麼步往往是淵聲才達到個極限,肖逝立馬就刷新記錄,往復循環,十招而已就石破天驚了七次。關鍵他二人還都是空手,就只看到衣帶在飛氣浪在滾,一恍惚卻見冰川傾盆、煉獄狂升,肖逝袖中雪拂得星河落沉,淵聲臂上火滾得癲龍翻騰。雪火相衝,不可一世。
但是六十招後,這一切便發生了改變,那淵聲不愧是破解疑難雜症的能手,肖逝那招「明月落階前」,適才完顏永璉只能以一招類似「白雲生鏡里」的劍式防守,淵聲臨場創造發揮,竟直接打出了「鑿破蒼苔地,偷他一片天」的氣魄,直接就將肖逝的攻勢全阻。也便是說,肖逝在隕石雨里練過劍又如何,那場隕石雨是我淵聲強逼著天給下出來的,就要這麼霸道。
淵聲卻很明顯冒著變瘋的危險,各類心法開始疊加混亂不堪,那時林阡趕緊坐起,是因為再不握住飲恨刀、那妖邪之物會跟著淵聲跑
六十二招左右,淵聲已經占據主動,為了儘快拿下肖逝,他二人萬氣對峙之時,淵聲故意放棄了自己一路,給肖逝露出個再明顯不過的破綻,肖逝眼疾手快著手反守為攻,然而移近之時,才發現那破綻雖明顯、卻微小,必須用一招極為尖銳的屬於淵聲的劍法才能破。
淵聲這破綻露得巧妙,肖逝只有兩個選擇,其一便是求勝,經不住誘惑打出那一招,那一招淵聲自己清楚缺陷,只要往左沖就會使右邊露出三處破綻,屆時淵聲全力繞道便可長驅直入,三個機會能把肖逝打敗,犧牲的也不過是被斬半截衣袖而已。
說時遲那時快,肖逝在最後一刻卻選擇了撤回不求勝,那劍招他不是不會打,只是那與肖逝自身劍法體系完全不容我不能放棄對劍道巔峰的追求,要方正無鋒、大象無形,怎能選他淵聲的東西來紊亂自己
肖逝克制了求勝欲返回來,剛好抵擋住淵聲這繞道來打的一劍,倒也算是歪打正著,避免了被淵聲算計而潰不成軍,然而堪堪打退淵聲三路攻殺,氣力一時難以為繼,雖然選擇沒做錯,到底是跳進了淵聲給的那個破綻里,難免被淵聲牽著鼻子跑,肖逝又撐兩招便難維持,右路一直無法彌補,危急關頭,完顏永璉一劍掠到肖逝右路,免他遭受血光之災。
「又來破壞規矩了。」淵聲定睛一看,嘲諷。
「規矩昔年你的擂台,規矩自有你定,環慶是我管轄,規矩我說了算。」完顏永璉笑時,宋軍無法反駁,環慶此刻是他贏了,青城派四大弟子領著盟軍和盛世拼死也只從金軍手裡奪回兩成地盤。
「剛剛的武鬥還沒完,可惜了,否則此刻與他戰的是你。」肖逝沒直接謝謝完顏永璉。
「天下第二,讓給你了。」完顏永璉豪爽笑,因為適才看見肖逝有原則而淵聲隨時沒有,自然是更希望肖逝能幫他把淵聲制伏了。
「完顏永璉,我認第二,除了這怪物誰敢認第一。」肖逝頓然收起謝意,不客氣地說。
「肖逝,你以為以二敵一,就能撐過七十招」淵聲笑,「撐不過,就要退出對第二的角逐。」
「淵聲,還剩五招若不贏他,你便自斷雙臂、不再見人。」完顏永璉才不管那麼多,只希望淵聲能一直不入魔就好,
這一次,有自己和肖逝一同為餌,還有個封寒以湮滅之道隨時從側控制,七十招時淵聲還神志清醒絕對可能,如果能騙得他自斷雙臂,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三分天下,爭雄爭霸。
若言完顏永璉是羅纓從風飛,長劍自低昂。那肖逝是危冠切浮雲,長劍出天外。淵聲卻是利劍鳴手中,一擊而屍僵。都是劍,風格全不同。
其情其景,玄妙莫測,如見青松臨古路、又感白月滿寒山,但青松是王爺,白月是肖逝,那古路和寒山,卻都是淵聲,就有這樣的一個人,可以根據敵人,隨意切換自己的心法和意境遇神殺神,遇聖斬聖,戰鬼轉生
林阡一直控制著自己鞘中飲恨刀,甚好,這幾招的功夫,妖邪之物安穩不少,沒有和淵聲相互影響,淵聲表情波瀾不驚、應該不會入魔林阡一邊握著刀一邊緊張地默默數著「六十八,六十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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