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2066章 眼痛滅燈猶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

    林阡從來不是只抗金的,自懂事起他就被養母灌輸了無數反宋觀念,年少加入紅襖寨,耳濡目染才有所傾斜;闖蕩江湖,建立盟軍,東征西討的路上布滿鮮血,難免也有過

    「強殺郭杲」這種令宋廷誤會的劣跡。樂筆趣 m.lebiqu.com開禧北伐,泰和南征,廟堂江湖同仇敵愾,他與趙擴有緣結拜,自以為消除了前期隔閡、給了宋廷一個

    「義軍重俠義而輕利祿」的實際印象;半隻腳踏進空門之後,對世間的名來利往更加沒什麼卷戀,像吟兒說的,可以把

    「武休關」三字拆開的字義作為林家的家訓。雖然

    「談靖郡主許嫁」、

    「韓侂胃之死」令朝野之間產生些微裂痕,但林阡在

    「金宋共融」前後,寫了無數信件勸解趙擴以杜絕關係惡化,大體意思是:金帝已看破紅塵,金宋可共建一個新王朝、一同抵禦蒙古,若天下太平,曹王府和宋盟將退隱塵外。

    再後來,由於楊鞍背信棄義、曹王作為前車之鑑提點,林阡不再是只顧義氣的草莽,防止宋廷猜忌的信件就更多。

    如今想來,都是無用功嗎。他聽周虎和趙淳說起正月宋廷之變時,還忖度趙擴可能是在盟軍赴夏抗蒙之後加深了誤解,他自己也覺得可能打得太遠以致勸解未能到位。

    誰曾想,居然從鎮戎州開始、金宋共融之前,朝堂就已經在悄然與敵對勢力聯手——森老說

    「雖有溝通」的十一月末,他林阡給盟軍的方針是

    「不要三國」!冷笑,什麼不要三國,好不容易打完金,三國居然來了宋!

    金蒙聯軍才剛斷,宋蒙聯軍立刻有!原來宋廷早就在戒備和算計他,只不過那盤棋被吟兒驚斷,再加上蒙古軍實力超出預期,所以雜碎們才會又多花了幾個月時間調整部署。

    牐牐論險惡,宋廷為最,沒有之一!臘月初一,為什麼要吟兒去和楊鞍索要林陌妻卷?

    事後林阡一直後悔,因為他覺得楊鞍被木華黎攛掇著做了局。可再往前追朔,吟兒為什麼要去和楊鞍索要林陌妻卷?

    是因為林陌抓了南宋使團啊,吟兒的終極目標是幫林阡救出南宋使團!

    他夫婦為了宋廷挖心掏肺,渾然不覺楊鞍抓人是局、南宋使團被抓也同是局!

    而事發前兩日,宋廷派人來前線協助盟軍抗金,那位賈涉賈大人和預想中不同,不是來分工也不是來拖後腿,確實是個能幹的同道中人——可那卻是宋廷的虛晃一招!

    結果就是,林阡的戰刀直指金蒙,完全沒機會防備宋廷,從來扞衛救護,卻遭反戈一擊。

    如何能料,對阡吟,川民如見神只,淮民如見父母,朝堂卻視作仇敵!

    眼看戰鬥要勝利了,緊趕慢趕著到前線殺了個己方大將,鋒芒只不過是順帶著掃過了曹王府金軍……可是,宋廷的這種阻撓最損傷的無疑是它們自己,如果不是吟兒被害,林阡現在可能都已經帶著她臨湖摘星去了,與曹王府的共融或許會有遺憾,慶幸的是蒙古軍雙線皆已潰敗,盟軍回到自在江湖由徐轅統領,宋廷將坐享其成那天下太平……豈止那些,在與對雲煙追殺的同期,宋廷中人對狗鯊都沒罷休。

    他們第一次看見狗鯊時,就如驚弓之鳥:「鳳簫吟竟復活了?」可惜當時盟軍以為他們只是怕詐屍,如今回想起來,他們是怕吟兒的劍法,鳳凰嶺上洪鐵鄂就見識過。

    狗鯊能從盟軍輕易越獄,也有宋廷中人的參與和幫忙。因為鎖陽墓之戰鐵木真大敗而林阡入魔,狗鯊如果逃跑失蹤,林阡很可能瘋癲,有利於宋廷調節天下勢。

    盟軍本來也奇怪極了,狗鯊是個脾氣極好、為了保命口口聲聲願意變身

    「承寵」的人,頂多講

    「制裁」怎麼突然就厭惡起林阡來了?陽關之戰後訊問這群臨安犯人,才知道那段時間大內高手們

    「閒聊」之際刻意侮辱狗鯊,令他覺得委身於林阡可恥、迫不及待要把林阡大卸八塊。

    這就解釋為什麼林阡去了趟莫高窟,狗鯊的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喊

    「老子才不會放過他」。林阡豈能不悔恨,若不是他一味追求復活而忘記徹查死因,若他早知道宋廷在背後有如此多的陰謀詭計,他就不會在敦煌城入魔又連累狗鯊從而離吟兒更遠。

    也就只有宋廷能舔著臉,在早做過背刺的事、持續做著捅刀的事的同時,還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來說要當盟軍的後盾和戰友!

    牐牐真相水落石出,盟軍悲憤交加,雖然表面看來,圍攻成吉思汗的兵馬依舊水泄不通。

    「軍事上,你包圍我。政治上,我包圍你。」成吉思汗笑著拉大棋盤。

    節骨眼上林阡把蒙古和西遼逼急到敦煌牆角,金宋官軍卻反過來包圍了林阡,這就是他鐵木真說貓捉老鼠里添老鼠沒用那不如添貓的含義。

    如果說衛王還是個意外,宋帝卻是合乎他計算的。早就埋下伏線了,

    「天命之女」只有甯宓聽過,望湖樓上的酒鬼怎麼可能知道。昔年林陌想用南宋王師對山東之戰攪局、旨在害林阡欲速則不達,無意中已將趙擴推上了暗算功臣之路。

    昔年夔王妃就說過:宋廷,只要在林阡背後便好,弱有什麼關係?

    「小人們所作所為皆為『調控天下勢』。此刻,是他們插手的又一次好機會。他們插手,我就能活。」成吉思汗精準地算透了事件和時間,述說時,滿臉都是

    「他們算計來算計去,全在為我做嫁衣」的得意。金宋朝廷都妄想一石二鳥,也不看看小石頭夠不夠打兩頭雄鷹。

    牐牐己方的狗苟蠅營,敵人反而更清楚。過去林阡嘲諷窩闊台的這句話,結結實實打回到自己胸口。

    所幸他提早一步、在瓜州就切斷了西夏豪傑和朝廷之間的聯繫,當前西夏能作戰的精銳之師嵬名令公、阿綽、籍辣思義都是自己人且凝聚,否則盟軍真是孤懸在西夏的西北,舉世皆敵,不堪設想!

    可是,林阡,當時你敢逼著西夏軍選擇你,是看準了李安全自己皇位不正,深知李安全是個孬種不敢秋後算賬,如今,你要怎麼鼓舞盟軍去為你割捨這個陰狠、正統的趙宋?

    !這甚至跟反出紅襖都不一樣。與趙宋決裂?那會使盟軍的多年根本毀於一旦!

    誰會和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血液里流淌的信仰、前半生的所有閱歷對著幹?

    你以為誰都是兼具兩種觀念的林勝南嗎!一線盟軍不像四五線那樣,因為趙擴瘋魔就退讓、吃虧;可是一線盟軍,就算震驚、悲憤,敢反逆,願反逆嗎?


    結果同樣會符合成吉思汗的預期:林阡不會去擊碎麾下們的夢想,一線盟軍將會有意見分歧,裂隙漸大直至空中解體。

    「我們的根本?都是些武功秘笈……」可怕的是,金陵、葉文暄等謀士明明能前瞻到盟軍的虛空大亂、甚至能猜到那最有利於成吉思汗這個始作俑者,卻也只能欲言又止、任由事態的發展。

    還冠冕堂皇什麼還嘴硬什麼,學武功不就是為了守護山河?十餘年戎馬,縱使殺生無邊,也願馬革裹屍報償,怎料出師剛捷就被小人忌憚和迫害,報國熱情全然被釜底抽薪,幻滅痛苦糾結迷亂哪分什麼愚蠢聰明。

    所謂理想、夢想、信仰、信念,就像一座搭得正好的樓閣,聳入雲霄,轟然坍塌,遍地廢墟。

    石磐忽然無比理解父親,哀嘆:「我這才懂,為何一代代的年輕人有決心、一代代的老年人卻反悔。」雲霧山排名們為什麼會一個個都如不系之舟?

    林阡不止一次失去過方向,不是每次都有另一個人可以掌舵?但今次沒有。

    徐轅,是最受衝擊的那一個。因為,其他人的理想或許還可以後退,徐轅卻從來沒想過盟軍要散!

    徐轅一向希望盟軍得到朝廷承認,可以說自幼就擔負起了這一使命——觀念已經折中過一次又一次了,可以不顧金宋之分、可以跨金入夏伸張正義,卻如何可以連扞衛南宋都丟棄,這已經關係到盟軍存在與否!

    徐轅不得不想起日前楚風月想不通時跟他的對話:「徐大哥,我想說的是,莫非是插入敵人的王牌間諜,卻死在自己人的內部鬥爭。不知他有沒有後悔過,他在敵營累死累活,那些人卻精打細算出賣著他。」他那時還雲澹風輕:「風月,為何要為錯的人,放棄對的目標?」她釋然:「還是徐大哥通透。」通透?

    好笑,諷刺。感受輕,是因為沒有切膚之痛。還沒發生過,怎麼去徹悟。

    什麼是錯的人,什麼又是對的目標?牐牐無獨有偶,林阡的腦海也被回憶襲擊,正是莫高窟中他與老僧的對話:「安史之亂,大唐精兵皆回朝平叛,邊關遭吐蕃趁虛而入……民眾們失去庇護,慘遭奴役、侮辱,不敢反抗……」

    「張議潮,便是這樣一個,帶領他們衝出黑暗的英雄?」

    「張議潮散盡家財招募義軍秘密訓練……以沙州為據,趁熱打鐵,星火燎原,很快將吐蕃軍趕出了河西十一州。」

    「孤臣赤子……最後,卻被朝堂提防?」

    「古稀之齡離開故土,親身赴長安為質。」那日,林阡的感受很佛性:「凡有情識的生命體,在未解脫之前,都生生於老死,輪迴周無窮。國家、朝代,也不外乎如是,席捲不去,拂走還來。」

    「施主倒是看透,然而未看透之人,何去何從?」老僧似在嘆張議潮,其實是在說你林阡之外的其餘人,首當其衝就是你最親密的戰友,徐轅!

    然而此刻才醍醐灌頂的林阡,實在不知道從何說起。徐轅的反應已經在這裡了,你還說什麼?

    是安慰徐轅還是去刺激徐轅?說什麼都說不通!連徐轅這一關都過不了,更何況厲風行宋恆百里笙穆子滕。

    牐牐打破僵局的是一個小侍衛,只跟林阡耳語了幾句,林阡便踉踉蹌蹌地離開了營帳。

    那少年原是小律子身邊的近侍。眾人原還各自心情繁複,這時才紛紛反應過來——儘管林阡已身為人主十年,他終究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

    與宋廷決裂與否,直接關乎他作為一個丈夫,能否為早逝的妻子報仇雪恨。

    何況吟兒也不光是林阡的妻子這麼簡單,她是盟軍的盟主、是另一個林阡。

    這些年貫穿盟軍戰史的未必是他們的勇謀而一定是阡吟的刀劍,因為他們中的一些人有時會缺席但阡吟卻一直執手於風口浪尖!

    宋廷與其是誤中副車不如說歪打正著,因為如果林阡去世、吟兒成為遺霜,盟軍興許還能頑強維持,但現在出事的是吟兒,盟軍似乎只能跟著林阡一起瘋魔一起垮……感情方面,無人能勸林阡,更何況此情此景,每個人都在遭受一場前所未有的摧心風暴。

    忠臣解骨,君子吞聲,不外乎如是。他們都知道林阡想說什麼,也都知道林阡沒說出的是什麼,更知道林阡為什麼什麼都沒有說。

    但那時他們沒有追出去攔住他,是因為潛意識裡主公一定不會走的。至少不會離開他們。

    牐牐但他們指不定會離開他吧。西出陽關無故人,原來真是一語成讖。

    那片靜默的凌亂中他覺得他遲早與所有人都分道揚鑣,沒想到小律子正巧派人來說絕地武士試驗失敗,這成為壓垮他林阡的最後一根稻草。

    哪有什麼復活,狗鯊也從頭到尾就是另一個人的意識!踉蹌離去後,林阡手中唯剩下一隻曾裝過吟兒骨灰的空盒子,心裡獨剩下要去臨安掀翻宋廷的強烈報復心。

    可冥冥中好像鐵木真還沒擒殺,孫寄嘯還需要救,越風莫非大仇還沒報,徐轅等人還需要領導,曹王府和西夏義軍的重擔更將他肩膀壓得疼痛、將他本就不平衡的身體壓倒在吟兒墓前。

    整個世界只剩下灰色的霜雪洶湧撲面,崩潰的邊緣他身心都陷入渺茫之中。

    牐牐不經意間,一段似曾相識的簫聲將他的神志喚回。好像是十年前的黔西……並不像,十年前,吟兒起碼能在他身邊活蹦亂跳。

    「我大抵了解了鎮戎州的來龍去脈,是盟軍鋒芒太露遭到幾個敵對勢力合力暗算。蒙古軍殺吟兒是想你與曹王府兩敗俱傷,宋廷還想殺更多人將你從巔峰拽落。」雲煙放下簫來,緩步走近。

    是有點像十年前的黔西,他失去愛人,她安慰他振作……並不像,十年後,她和他之間保持了朋友的距離:「換個角度看,吟兒一個人就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還促成你對蒙古軍、曹王府、紅襖寨的追殺、融合和斷交。因小見大,盟軍之強悍,必能助你完成從金宋到蒙夏的無上功業。根除了魑魅魍魎,那才和他們的初心殊途同歸。」他一驚,忽然記起吟兒在寒棺里對他笑意盈盈地承諾:「越是縱橫沙場、任意馳騁的英雄,越提防不了陰險小人,暗處偷襲。沒資格去正面挑戰你的人,當然由我為你解決。」從此他背後就交給了她。

    她說的,可不是為他擋災。鎮戎州之戰,她不是被殺,而是幫他開疆拓土。

    所以強硬如盟軍並不是被迫害、不該從上到下都迷茫,而應當全體一心地進取。

    宋廷已明確站在敵對面了,他們已擊碎盟軍的夢想了,這不是你一個人被背刺,何以你覺得你的麾下還會割捨你,他們只是需要時間去調整、去反思這樣的宋廷相對宋民還有存在的必要?

    你要如敵人所願嗎,用你的悲觀和仇恨去傳遞三軍,帶著他們從巔峰墜落?

    還是想像吟兒曾說的那樣,林阡的一生,處處都是巔峰?想後者,那你就攻占徐轅、宋恆、厲風行,帶頭去揭這反趙宋、反皇權的竿!

    破滅了那就重塑!牐牐

    「還是前主母有用啊。」柴婧姿發現了,類似的情景,柳聞因只敢遠遠護衛,雲煙姑娘卻憑一段旋律和三言兩語,就能把林阡勸得站起來。

    不過,林阡連吟兒的骨灰都見不著了,終究是悲慟過度,回來後又吐血倒下,好在這段時間雲煙姑娘不離左右,他身體正在漸漸好轉,看來傳言非虛,雲煙是前主母,柳聞因是後主母。

    「無稽之談。」雲煙聞言搖頭,正色,

    「只有一個主母。」這幾天,她與柴婧姿接觸頗多,發現這女子舉手投足都風情萬種,更聽說柴婧姿曾憑一己之力禍亂大金後宮,計上心頭,將臨安大內那些好色之徒都畫給她看:「他們會來。你要記得。」十年前,吟兒跟她初識時就說:「你可知道臨安城那個叫冷逸仙的總捕頭,他一見到女子,就讓別人彈琴脫衣的,早晚要喪於此。」吟兒那時也不會知道,後來自己的死和臨安的大內和帝後都脫不了關係。

    遙望暮色中的初月,雲煙面色冰冷,只因藏起心境:吟兒,他看不上的戰場,雲煙姐姐也會開始這復仇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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