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溝屯離市郊大概還有三四站距離,算是市里極少沒被征遷改造的城中村之一,因為距離火車站較近,租房又便宜,這邊人口構成也極為複雜,打工的、傳銷的、拉客的應有盡有,大雜院裡充斥著一股子刺鼻的氣味,衣服雜七雜八掛滿了院子,每到夜裡普通出租戶都早早關門落鎖,以免惹上是非。..
柳存心很少在這種地方打混,平時跟師父出門,五星賓館、高級別墅才是正常待遇,但是現如今情況不同了,讓他不得不龜縮在了這種骯髒凌亂的村子裡。躲過房門口堆著的垃圾堆,他腳步匆匆上了二樓,推開了最裡面那間的房門。
「孫師叔……」進了屋,柳存心也不敢造次,先規規矩矩的朝屋裡坐著的中年人打了個招呼。
然而對方沒有回應這個稱呼,只是淡淡問道:「查出書在哪裡了嗎?」
「省博物館裡沒有找到,估計姓姚的把書交給那幾個來幫忙的了,他們這幾天一直在中心醫院窩著呢,看來也有些準備。」柳存心趕緊答道。
「哼,覺得躲在醫院,我們就拿他們沒法子了嗎?」那男人冷冷一笑,讓柳存心打了突。
其實躲在醫院的確讓人難以下手,這也算是極少數陰陽兩氣十分糾葛的地方,白天陽氣極重,人的求生意志壓倒性的戰勝了陰氣,人流量又大的要命,根本沒法施法。而晚上則恰恰相反,病痛讓人意志力下降,又多是護士值班,陰氣十分濃郁,按理說能讓降陣發揮更大威力,但是偏巧醫院裡危重病人也有不少,就像在鐵道小區用的睡降,用在了那邊怕就要害某些人直接喪命,這陣法反噬可就非一般的厲害了。故而不論是白天還是夜裡,醫院都不是個很好的施法場所。可是聽這話的意思,他是準備硬上了?
沒有理會柳存心巨變的臉色,那人冷哼了一聲:「我心裡有數,你去準備一下吧,今晚應該是個雲遮月的格局,正好可以會會他們。」
柳存心張了張嘴,最後也沒敢說什麼廢話,他師父已經死了,自己又惹了一屁股官司,還被迫要伺候這麼位小師叔,實在沒什麼立場膽敢回嘴了。要知道他這師門可是死了都未必能逃脫,而他還沒到想死的時候。輕聲應了句,柳存心又乖乖沿原路退了回去,準備往醫院打前站去了。
看著那年輕人的背影,孫念恩冷笑了一聲,這就是嚴師兄收的好徒弟啊,他們師兄弟五人,只有姓嚴的早早收了徒弟,結果呢?功夫不到家,自己丟了性命不說,還留下這麼個廢物,要勞動他跑這麼一遭。
還有羅錦那個老東西……想到自家大師兄,孫念恩臉上的冷意更甚,不用猜,這次肯定又是那老東西從中使壞,眼看就要到尋靈竅的時候了,他竟然會用這法子把自己支出來,萬一耽誤了時間,師父他老人家是肯定不會等他趕回去的,這次要開的靈竅也非比尋常,如果錯過,下次不知何時才能重新遇到,一想到這裡,就讓他心焦火燎,煩躁異常。
深深吸了口氣,他低頭看向手腕間,一枚白森森的骨節正垂在黑色的繩子上,盯著這枚巫骨,孫念恩眉眼之間露出了一抹得色。就算被支出來了又如何,師父不還是把這隨身帶著的傢伙給了他,自己可是師父親手從孤兒院裡領養的關門弟子,比那些貓貓狗狗要強上不知幾倍,就算那老東西吃味又如何,最後能繼承衣缽的,怕還是只有自己吧。
冷笑一聲,孫念恩不再猶豫,也站起身來向著旁邊的書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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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曾先生聊過之後,魏陽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不再擺出那副玲瓏剔透的人精模樣,而是窩在病房角落,開始認認真真學習畫符。成效未必能有多少,但是好歹讓他避開了張修齊無意識的親昵——小天師是畫慣了符籙的,當然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搗亂——也讓他有了些面對曾先生的勇氣,那些事情,他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不過時間總歸是太短,他面對的也不是什麼嘴硬心軟的老好人,而是擁有更加深厚的江湖閱歷和人生經歷的三僚村傳人,曾靜軒沒有對他的努力做出什麼評價,只是和往日一樣,淡然的指點他一些畫符的基本原理,並且巧妙的拉住了張修齊,讓他不再圍著魏陽打轉。
一下午過的平靜無波,看起來沒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但是等入夜之後,曾先生卻開口說道:「記著我之前說過的,這兩天他們應該就會動作,快到月晦了,那人等不了多久的。」
聽到這話,魏陽不由一凜,頓時把那些糾葛拋在了腦海,現在的確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顯然來搶奪那本手稿的傢伙們更為要緊。心頭一緊,他低聲問道:「需要我來守夜嗎?」
「不用。」曾靜軒搖了搖頭,「小齊已經布下了警戒,這裡可是醫院,真要硬闖的話,絕對是要觸發那些機關的,等著就好。」
雖然曾先生的話十分篤定,但是當夜,魏陽還是失眠了,心底像是有什麼壓著一樣,讓他忐忑不安,難以入眠,在沙發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然而剛入睡不到半小時,一股惡寒竄上了脊背,他猛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有人!不,不是,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魏陽的眼睛睜的很大,但是此刻他卻覺得看不清房間內的東西,有一層淺淺的霧在房間中蔓延,靜謐無聲,又陰沉晦暗,連距他只有咫尺之遙的兩張病床都朦朧了起來,他想高聲喊出聲,但是嗓子裡卻跟堵了棉花一樣,連一聲喘息都發布出來。正當他開始急躁起來時,黑暗之中,一個聲音冷冷傳來。
「小齊,動手吧。」
隨著這聲音,一個身影透過了霧霾,出現在魏陽眼中。只見張修齊兩步走到了窗前,一把推開窗戶,火花一閃,三根短香點燃在他的指尖,在漆黑的房間內,那三點火星明滅不定,騰起的青煙卻筆直的朝窗外飄去,隨著這個動作,樓下的小花園中,似乎有什麼亮了起來。
天空中,烏雲厚重,遮蓋了原本的夜色,在這片黑暗中,亮光也越發鮮明,魏陽眨了眨眼,突然發現那不是真正的光,而是某種類似法術閃動的痕跡,三條青煙如同三條長鎖,勾動了光點,也把那光引入了天空之中。隨著光線照耀,屋裡的濃霧刷的一聲退了出去,動作之敏捷,就像活物一般。
壓在身上那股沉甸甸的力量也驟然散退,魏陽踉蹌一下站起了身,緊張問道:「曾先生,他們來了?」
曾靜軒也從床上站了起來,沖他輕輕一擺手:「是孽降,待著別動。」
跟鳴童和狐仙不一樣,魏陽的骨陣似乎對所謂「孽降」毫無反應,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張修齊卻沒有任何猶豫,把香往空中一拋,轉身就朝門外衝去。曾靜軒沒有攔他,而是端起了手中的羅盤,一步步走到了窗前,抓起一把銅錢,隨意的拋出了窗去。
然而只是這麼輕輕一拋,纏繞在空中的白光突然散開,籠罩在了銅錢之上,然後這些閃著光的錢幣成扇形往下落去。這個陣名喚天星引闕,乃是通過星力和陣力催化,帶動小範圍的七關運轉,不論是防禦還是攻擊,力量都足夠強大。為了實現這個陣局,曾靜軒早就布置好了一切,不論是刻意選在9樓的vip病房,還是白天讓小天師在花園裡埋下的陣勢,如果只是像鐵路小區那樣的對手,怎麼都能讓他留下半條命來。
然而對手不一樣了。曾靜軒其實沒有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冷靜,他能感覺出敵人的不同,不像那個會用沖煞陣的傢伙,能在醫院使出「孽降」的,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所謂「孽降」乃是一種利用惡魂的降術,而且是用新死之人的冤煞之氣做引,比所有畜降都要更為凶戾,但是孽降有兩點不好操控,一是惡魂往往無法辨認敵我,會進行無差別攻擊,另一則是所選用的死者不得超過頭七,還不能分辨自己的生死,這樣才能保持最強大的冤煞之力。有了這樣嚴苛的施術條件,除非降術師自己殺人取魂,否則很難使出真正的孽降。
而且夜間的醫院又是一個典型的陰氣增幅場,一旦使出了孽降,被降陣吸引來的死魂絕對不會少了,這就不是一個陣法,而會構成真正的聚陰池,把陷在其中的所有人都脫下水去。一個不好,就會危及很多人的性命,對方怎麼會有膽來操作這樣的惡陣,他以為自己能避過天譴嗎?!
然而不論如何震驚,曾靜軒的手都沒有抖哪怕一下,他把手裡的羅盤放在了窗台之上,咬破舌尖,用真涎液在天池內一划,原本沉浮不定的磁針就像受到了什麼刺激,嗖的一下停下了震顫,筆直的矗立在圓盤正中,曾靜軒抬頭看了看指針所指的方向,從一旁拿起了一張黃符,朝那邊拋了出去。符紙並沒有隨風飄落,而是靜靜懸在了空中,三秒之後,嗤的一聲燒了起來!
隨著那火光閃爍,灑落在地的銅錢也一起閃了起來,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光,卻無法遮蓋漫天星斗,那些天星似乎感受到了陣力吸引,微弱的光芒揮灑而下。
只聽嘭的一聲悶響,花園裡不知從哪兒傳來了響動,曾靜軒不由鬆了口氣,他知道,那是對方降陣陣眼被破的聲響。然而還沒等一口氣出盡,他的身體突然一顫。
「不對!小齊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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