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桶涼水潑在身上,黑豹渾身打顫酒意全無,眼睛眨了眨,張口說道:「你,你,是什麼人?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讎,你,你憑什麼襲擊我們黑風寨?」
眾人哈哈大笑,旁邊一個書生模樣的罵道:「都說你這黑豹三頭六臂的,在地方歹勢做盡怎麼沒有想到今天?
你是土匪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我們是官軍當然勢不兩立哦。」
在活捉姚天動,光復巴州的貴仁縣、通江縣之後,楊麟將蓬州兵更名為義勇軍。
聽到落入義勇軍之手,黑豹還是頗為不信,連連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這清風寨雖然不是龍潭虎穴的,但也暗布機關。
你們義勇軍雖然厲害,但要避開這些機關難上加難。
一定有細作,否則的話你怎麼可能殺我們一個猝不及防,一夜之間清掃黑風寨?」
楊威感到好笑,湊上前,哈哈笑道:「看來你這個黑豹不賴,那你說說,哪個是細作,那個是叛徒呢?」
何老爺過去所作所為,黑豹感到一陣心悸,如果不是何老爺暗中使壞,怎麼剛剛回到山寨老巢被端?
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黑豹為了發泄清風寨被襲的怨氣,當即和盤托出雙方往日種種非法勾當。
楊威等人越聽越心驚,想不到這次剿匪竟然惹出如此多是非?
義勇軍光復通江縣之初就派人牢牢盯住清風寨,盯住黑豹,隨著各地鄉公所逐漸建立,各里甲里長甲首重新確認,官府在通江縣的統治慢慢得到恢復。
在鄉公所、地方里甲長等地方基層組織配合下,一些小股土匪逐漸落網,地方日漸安定,聽到官府輕徭薄賦不再攤派不再強征勞役之後,流落他鄉的流民也逐漸回到家鄉。
看到局勢日漸穩定,楊威將打擊目標對準黑風寨,對準黑風寨上的土匪頭子黑豹。
這幾天派出細作化妝成樵夫、貨郎模樣打探消息,以便為大軍清剿提供情報。
而看到周圍山寨、小股土匪相繼被剿,黑豹也坐臥不住,這天一大早親自帶人下山前往何家大院與何老爺會商,如此山上防備空虛。
小隊長楊勇見機可趁,一面派人報告把總楊威,而親自帶著三五個人摸上山寨躲在暗處。
在何老爺家黑豹求救無門,回到山寨下令解散山寨之際,楊威率軍趁虛而入,在躲在暗處的楊勇配合之下一舉破了黑風寨,活捉當家的黑豹。
事情進展太過順利,事後當事人黑豹都感到匪夷所思,一心認為被被心狠手辣的何老爺出賣,當即和盤托出兩人過去違法勾當。
不要看何老爺現在在地方家大業大,富甲一方,十年前不過是地方私塾老師,有空沒空幫助地保寫寫書信獲得打賞。
一來二去的,何老爺慢慢的與縣衙書吏衙役有了交情,更眼紅前任地保劉老二坐地收錢,日進百金的事業。
何老爺秀才出生,見多識廣心眼活,設計劉老二與縣衙苟都頭兩人見風吃醋,心生嫌棄。
然後由黑豹出面打劫苟都頭家人,造成雙方火併,最後再由黑豹帶人收拾劉老二,永絕後患。
何老爺在兩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出盡風頭,以及於在劉老二倒台之後順理成章的出任地方
想不到剿匪剿出這樣一個驚天大案,在審判無誤之後,楊威與知縣劉先發一合計,馬上派出衙役傳喚何老爺,傳喚證人細加審問,果然是一樁謀官的驚天命案。
多年官司被當場揭破,往日道貌岸然的何老爺跪在大堂之上痛哭流涕,感嘆之餘,眾人也為地保權勢,為明末官場腐敗觸目驚心。
響水集雖然只是普通一個集市,地保雖然只是官府與地方鄉紳之間中間人,但有權協助官府徵收錢糧,在官員看來不過是不入流下賤的粗人,但在地方可是說一不二的,作威作福的土皇帝。
每逢趕集,地保帶著三五個狗腿子徵收錢糧,只要到集市買賣東西都需要繳稅,一場下來七八兩,再加上其他收入,一年足足有千兩之數。
官府高高在上脫離民眾,要攤派、要強征勞役,這些都需要依靠地方地保與里甲長,過去朝廷不加征三餉不好巧立名目,現在朝廷加征三餉地方地保更幹得不亦樂乎。
碰到有錢沒勢的,巧立名目強行攤派,今天加征這個科目明天加征那個科目,官字兩張口誰人說得清?
再說了人家也是秉持官府規定強征勞役,就是要你家獨子、丈夫征為勞役。你給錢少了,你態度稍稍不敬公事公辦,等著家破人亡吧。
因為官府強行攤派,因為地保巧立名目,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家庭被逼無奈逃離住所成為流民。
雖然這些錢不能夠一個人吞,就像何老爺一年能夠撈過三四千多兩銀子,除掉孝敬官員、書吏、衙役開銷之外,每年能夠餘下千兩銀子。(明朝中等家庭年收入不過二十兩而已,一個小小地保淨餘下50個家庭財產。)
而依靠這些手段,何老爺也從一名不文的窮書生變為富甲一方的鄉紳。
想不到道貌岸然的何老爺居然是貪得無厭心狠手辣的偽君子,很多聞訊而來的讀書人連呼不可思議,有的更是當堂要求官府嚴懲。
知縣劉先發則感慨萬千,作為楊麟最早支持者當然明白對方堅持,現在更明白其中意義。
喝令衙役將何老爺夾走,劉先發走下大堂打拱道:「各位,此等鼠輩所作所為,知州大人早就明察秋火啊。
各位,朝廷要平定遼東韃子之亂,要剿滅流寇作亂,打仗需要錢,徵收錢糧本來也不可非議。
但地方貪官污吏眾多,向普通老百姓徵收錢糧,如此搞得民眾流離失所,搞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大人出生寒門,自從出仕以來一心要改變這種弊政,為了彈劾貪官污吏短短一年蹲了兩次大獄。
各位,我們大家都是讀書人,我們都有顆拳拳之心,大家不要再被貪官污吏所蒙蔽了,我們跟著大人一起干,換老百姓一方淨土吧。」
想到親人逃荒場景,貢生林時泰聲音哽咽道;「大人,大家都是有良心的,大家當然知道大人為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著想。
但自古以來衙役巧立名目層層攤派,大人也是一個人,難道真的能夠杜絕攤派,能夠杜絕強征勞役嗎?」
想到何老爺所作所為,劉先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說句實話,當日大人出仕做那個地保,當日大人出面反對知州李保田強行攤派,在當時我雖然追隨大人,但說句實話,我心理也頗為懷疑。
但這一年多下來,我才感到確實可行,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回事?」
劉先發侃侃而談,這幾乎是大家往日想都不敢想的,現在一聽才明白其中道理。
過去各個集市完全承包給地方地保,一年下來小的地保交三五十兩,大的也不過五六十兩而已,其大頭作為份子錢被知縣、書吏、衙役分了。
現在在各個集市建立鄉公所,雖然徵收的比過去還要低,但一個集市一年能夠收上七八百兩,除掉各種開支,完全能夠餘下五六百兩,充作軍費。
過去官府攤派,地方強征勞役,民不聊生逃荒外地,現在官府不攤派不征外地勞役,大家安居才能夠樂業,如此地方人口多了,徵收上來的錢糧當然多了。
……
眾人一合計,推行新政在保證過去朝廷稅賦之外,縣裡能增加萬餘兩收入,若扣掉發給書吏、公差優厚待遇,也能夠餘下七八千兩,完全可以練兵剿匪,保地方平安。
如果說過去大家還將信將疑的話,現在眾人茅塞頓開,一個個高聲叫好。
林時泰與三兩個書生連連拱手,希望能夠儘自己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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