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家的神廚 第十一餐

    福克斯中學地處小鎮中央，但卻十分不醒目。要不是跟著愛德華他們，莉卡幾乎不會認為那類似廢舊倉庫的建築是一所教育機構。

    大雨如注，愛德華從後座抽出一把黑傘撐開，走到副駕駛室一邊接莉卡下車。

    莉卡迅速下車，然後一點都不矜持地緊緊抱住愛德華的手臂。

    她今天穿的是羅莎莉純手工製作的那件碎花連衣裙。早上下樓時，莉卡看得出來羅莎莉那並不是很明顯的愉悅，但是天公不作美，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女王大人看到她的裙子上沾滿雨水泥漿後的表情。

    莉卡將書包塞進愛德華的懷裡，一手死死吊住他的胳膊，一手護住裙擺儘量不讓雨水弄濕它。

    「早知道今天會下雨，我就不穿這件裙子了。」莉卡抱怨著。

    松樹先生一點都不理解莉卡的苦衷，他隨手將兩個書包一起甩在肩上，不以為意地說：「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福克斯的天氣。」

    莉卡也沒指望在愛德華那裡得到安慰，轉而開始吐槽在雨幕中更加難以讓人發現的寫有「福克斯中學」幾個字的牌子。

    進了教學樓，愛麗絲給了莉卡一個飛吻：「午餐再見，小莉卡。」

    「一會兒見，各位。」

    除開愛德華和莉卡以外，卡倫家的另外幾人都是二年級，並不跟他們一起。

    莉卡很快從行政辦公室拿到了課表，今天的課都和愛德華的相同，這簡直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這證明她不用在頭一天就獨自在陌生的地方到處摸索。

    一切都還算順利，除開偶爾聚焦在她身上的探究目光。這在午餐時，表現得尤為突出。她和愛德華去的時候，自助餐廳已經有很多人了，包括卡倫家的其他成員。他們坐在餐廳的一個靠窗的角落，並沒有和其他人同桌。甚至他們周圍的幾張桌子上也沒有坐人。

    莉卡儘量對投射在身上的視線表現得不那麼在意，亦步亦趨地跟在愛德華身後。那高大的身形多少能擋住一些探究的目光。

    終於走到了卡倫家占據地餐桌旁，莉卡悄悄吐了口氣，低頭小聲跟愛麗絲抱怨：「難道他們都沒有自己的事情做嗎！該死的，我接受了一上午的目光洗禮，一上午！」

    「別那麼在意親愛的，他們只是好奇。」愛麗絲輕笑著開著玩笑：「從好的方面來講，至少今天你是萬眾矚目的。」

    「快別這麼取笑我了，我寧願他們把那些無處安放的過盛好奇心用在別的地方。」莉卡苦惱地扒了下頭髮。

    愛麗絲將一個餐盤推到莉卡面前：「還是先吃東西吧。我幫你取了一點，如果還有其他的需要可以讓愛德華幫你拿。」她調皮地眨著眼睛。

    盤子裡堆著一些蔬菜沙拉，一小碗培根豌豆湯，還有幾片小麵包。

    莉卡飢腸轆轆，她需要食物來安撫一上午飽受驚嚇的心臟。

    愛德華已經站起身，就在她旁邊，似乎在等待她的需要。莉卡一點都不客氣地指使起了松樹先生：「一個雞肉漢堡，謝謝！」事後想想這可真是勇士一般的行為，不過現在她可想不到那麼多。

    艾美特笑呵呵地打趣她：「淑女的胃口這麼好，真是不錯。」他著重強調了淑女這個詞。

    莉卡白了他一眼，並沒有搭腔。他自顧自地繼續樂呵呵地致力於將手中的麵包片分屍成碎末，卻並沒有入口。

    愛德華回來得很快，他將一個肉卷和一個蘋果放在莉卡面前：「沒有雞肉漢堡了，所以拿了雞肉卷。明天可以讓愛麗絲提前給你取。」

    「我很樂意代勞，一年級的教學樓的確有點遠。」愛麗絲似乎為明天有事情做而開心。她溫柔地執起賈斯帕的手：「放鬆點親愛的。」

    「他怎麼了？」莉卡這才注意到賈斯帕的異樣，他緊繃著身體，眼神極具侵略性地越過長桌盯著殘影餐廳里喧鬧的人群。覺察到莉卡的注視，他收回視線給了莉卡一個僵硬的笑容。

    愛麗絲拍拍愛人的手：「賈斯只是不太習慣人多的地方。」

    潛意識裡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此時卻並不想花費精力去多想什麼，莉卡專心地對付著餐盤裡的食物。

    相對於莉卡的好胃口，卡倫家的其他人都一副沒什麼食慾的樣子，幾乎是剛等莉卡吃完他們就推開盤子起身了。這讓莉卡不得不拿起還沒動口的蘋果邊走邊吃。

    下午有一堂政府課，這是和莉卡和愛德華唯一不在一起上的科目。他沒選這堂課，莉卡其實也不想選，只是當時只剩這個了，其他的都滿員了，誰讓她是學期中來的呢。

    受愛麗絲所託，愛德華還是很紳士地把莉卡送到了教室門口並且叮囑：「下課後不要亂跑，在中間的樓梯口等我。」

    儘管莉卡很想忽略掉周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實際上卻很困難。這讓她走路時脊背僵硬，這感覺糟糕極了，姿勢一定特別丑。角落裡的竊竊私語不知道是不是就在議論著這個。

    她走到後排的一個空桌前，儘量把語氣放得溫和：「請問這裡有人嗎？」

    旁邊被她問話的女孩兒似乎受了驚嚇一般站起來，並且向里挪了挪她的東西，對莉卡釋放一個倉促地笑容：「沒有，並沒有。」

    「很抱歉似乎嚇到你了。」

    「不！我只是很驚訝，是的，驚訝！」她侷促地撩了撩耳際的金髮：「你知道的，卡倫們並不怎麼和我們交流。當然，我並不是指責你們不合群。」她玩笑般地說：「美貌地人總有特立獨行的性格和周圍人得天獨厚地優待。」

    「呃……謝謝！你其實也很漂亮。」莉卡把書包放在桌上對她的新同桌說，這並不完全是客氣話。她的新同桌是個白人女孩兒，金色柔順的長髮，精緻的五官和大大的雙眼，另外有著讓人欣羨得豐滿身材。雖然比不上卡倫一家的外貌，但在一群同學中間算是十分出挑了。

    「那個我叫傑西卡。」

    「很高興認識你，你可以叫我莉卡。」

    傑西卡似乎比剛才放鬆了些，至少笑容要自然許多：「我知道你的名字。我是說全校的同學應該都知道你的名字。」

    「啊額……我很榮幸！」

    傑西卡是一個十分自來熟的女孩兒，到政府課下課的時候已經以莉卡的新朋友自居了。並且主動陪莉卡在樓梯口等愛德華。

    「他可真體貼，還能來接你去上課。現在找一個高中生做男朋友能做到這樣的可真不多。」

    「其實我們並不是……」

    「噢！你的男孩來了。明天見！」

    莉卡已經來不及對像兔子一樣蹦開的傑西卡解釋她和愛德華的清白關係。

    愛德華接過莉卡手中的書包問她：「怎麼樣？有沒有睡著？」

    「事實上感覺好極了，至少有人開始和我說話了。」

    「噢，那可真是可喜可賀！」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淡淡的，一點兒也沒有「可喜可賀」的樣子。

    莉卡並不在意他虛偽的客套話。

    「我想埃斯梅會很高興的。」

    「是的，我很確信這一點。」看著前方蹦蹦跳跳的小土拔鼠，愛德華說。

    有了傑西卡這個自來熟，莉卡很快收穫了來自其他同學的友情。對於卡倫家的其他人，他們依然敬而遠之，只對莉卡拋出嫩綠的橄欖枝。或許是莉卡看起來並不像其他卡倫那樣高冷，又或許其他卡倫在他們心中就該是站在神壇上膜拜的人。而莉卡，是他們與神溝通的神侍。

    所以形成了一個奇怪的交流方式，他們和莉卡交好，但並不是單單和莉卡交好，他們通過莉卡去迂迴地了解卡倫家。而對於卡倫家本身，他們是保持距離的。

    對於這一點，使得莉卡十分泄氣。

    「我真是差勁極了，沒有人真的喜歡我。」莉卡向愛麗絲傾訴著苦惱：「他們都把我當成郵遞員。」

    「不，親愛的。你很棒，只是我們的不合群給你帶來了這些困擾。我很抱歉。」愛麗絲將莉卡的頭攬在自己懷裡，安撫著情緒低落的小女孩。同時，她側頭給賈斯帕使了個眼色。

    莉卡一點也不認為一群松樹精不合群有什麼不對，這才是他們應該做的。

    不知道是不是愛麗絲的安慰起了作用，莉卡慢慢覺得不那麼難受了。

    艾美特將一隻棒球拿在手中把玩，從左手拋到右手。他說：「可是我聽說今天下午有個男孩向你表白了。」

    莉卡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對上大家戲謔的眼神她無力的辯解：「你們別這樣，那只是個意外。」她的解釋如此蒼白，說服不了任何人。只能飛快地轉移話題：「事實上更讓人苦惱的事情是，有個莽撞的女孩居然讓我幫她帶情書和巧克力給愛德華。」

    這種行為不只是莽撞，簡直是不知死活。她們都不知道松樹先生有多危險，居然送上門來做肥料。

    果然大家的注意力被轉移，愛麗絲長大了眼睛：「別告訴我你答應了，我發誓你要真這麼幹了愛德華一定會生氣的。」

    「我才不會幹這種蠢事呢，我嚴厲地拒絕了她。」她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無知少女把自己送進火坑。

    「哦？以什麼理由？」

    「為了用絕後患，我直接告訴她……」為了永絕後患，她好像幹了一件不得了地事情。

    莉卡噎了噎口水，終於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多麼蠢的事！

    當那個女孩兒羞澀地將一個粉紫色信封和一盒精緻包裝的巧克力推到莉卡面前，並斷斷續續表達了她的意思後。

    莉卡看她跟看在虎口徘徊的小綿羊沒什麼區別，她下意識地要杜絕這種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很嚴肅地拒絕道：「莫莉卡小姐，請原諒我不能達成你的心愿。」

    「我能知道原因嗎？」莫莉卡問。事實上莉卡一直都表現得十分隨和好說話，她的拒絕在莫莉卡意料之外！

    「我想沒有哪個女孩兒會答應為另一個女孩給她的男朋友轉達愛意。」

    「可是你之前說過你和愛德華都是自由的。」

    之前莉卡的確在同學們面前澄清過她和愛德華的關係。

    「是的，你說的沒錯，我們也是剛剛在一起。」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相信莫莉卡應該不會再執意此事了。

    果然，莫莉卡收起桌上的東西起身離開：「我很抱歉之前的事，請你別介意。」

    「不知者不罪。」

    現在回想起這一幕，莉卡只想靜靜地吐一會兒血。先前她救人心切，完全沒有考慮後果，比如謊言拆穿之後如何面對松樹先生的怒氣。這完全不用思考就知道，黑臉的松樹先生一定會生氣的。

    「莉卡？」愛麗絲打斷她的回想：「你是怎麼拒絕那個女孩兒的？」

    莉卡張張嘴然後說：「我嚴厲地教育她早戀是不對的。」

    「噢，你真沒勁！」艾美特終於放下他的棒球：「我想那個女孩兒一定傷心極了。」

    莉卡還想說點什麼，可是一抬頭就看到了樓梯口處站著的愛德華，也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我想我該睡覺了，晚安各位。」

    然後她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準備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路過愛德華身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從他的臉上看出幾分愉悅的味道。

    「莉卡。」愛德華叫住她。

    她戰戰兢兢地轉身，心中預演了無數個版本松鼠先生對她如此這般地折磨一翻後丟到樹根底下作肥料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