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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頭疾奔,還沒到縣衙大牢,齊平川猛然感覺身後意外的安靜。
回頭一看,鼻子歪了。
這尼瑪……
老王這貨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走了!
節操?
節操呢!
長嘆了一口氣,看來老王這種人,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今後得提防著他一下。
獨自一人去?
無妨!
從決定不逃的那一刻起,就沒在老王身上存半點奢望。
齊平川仗劍直奔大牢。
大牢外,跟隨周興前來雙眼縣的繡衣緹騎傾巢而出,除了在牢內的緹騎,大牢外被四十餘位繡衣緹騎守衛得水泄不通。
人人按刀,滿臉殺氣騰騰。
這架勢,仿佛在大牢內被審問的不是一位牽扯進前朝勢力的地方官員,而是前朝的太子一般。
齊平川上前,對一位黑衣大繡衣道:「還請通報周大人,說縣尉齊平川求見。」
那位大繡衣一臉漠然,「大人在辦案,不見!」
這就是繡衣直指房的底氣。
紫繡衣周興可以無視知府以下所有官吏,尋常的大小繡衣更是凌駕於知縣之上,一個縣尉,在大繡衣眼中和普通人沒差別。
世襲罔替也一樣。
齊平川臉上肌肉抽了一抽,本來只是先來探查一番情況伺機而動,然而被這名繡衣緹騎的神態激怒,滿腔熱血頓時沸騰起來。
心一橫,老子是豬腳,怕你不成,怒道:「我若執意要見呢!」
嗆啷啷!
幾聲脆響。
站在齊平川面前的數名緹騎,幾乎沒有絲毫遲疑,佩刀出鞘殺意如織。
所有人看齊平川,都像在看死人。
執意要見周大人?
誰給你的勇氣!
齊平川進退兩難。
打吧……
要跪。
不打吧,沒有面子不說,還對不起陳弼。
有些後悔。
不該如此莽撞,應該想好萬全之策伺機而動,然而如今卻一不小心搞成這個局面。
騎虎難下。
靈犀突來,心生一計!
再賭一把。
贏了,就可以去浣清河上畫舫里找那盪悠悠的小妞兒巫山雲雨。
輸了……
逃唄。
況且這時候還不出手,不用商有蘇和老王鄙視自己,自己都瞧不起。
是男人,就該干!
齊平川橫起腰間那細長的劍出鞘,幾乎是一字一頓,「再說一遍,我要見周興。」
是周興,不是周大人。
那名大繡衣一臉諷刺,「想死?成全你!」
站在旁邊的另外一名佩刀出鞘的白胖小繡衣稍微心善,提醒了一句,「周大人有令,硬闖大牢者,與陳弼同罪!」
齊平川怒從心生,「你們有什麼證據,為何要陷害陳縣令!」
那名大繡衣揚了揚手中佩刀:「這就是證據。」
齊平川無語。
封建王朝,真尼瑪是個不把人當人的時代,權勢之下,全憑一張口。
得了,沒得談。
鏘!
齊平川倏然拔劍,陽光下的細劍如一池秋泓閃耀,劍身的青紫斑紋便似活了過來,驚艷之中透著瀟湘寒意。
絕對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幾名緹騎冷笑一聲,一貫囂張的他們豈能容忍齊平川的虎口拔牙。
拔刀欲砍。
齊平川大吼一聲:「太祖陛下御賜齊汗青之佩劍在此,誰敢造次!」
宛若驚雷。
幾個緹騎面面相覷,看向那名大繡衣。
這一次來雙陽縣,大家都知道要幹什麼,也知道要辦什麼人,雙陽縣的那個軟蛋縣尉在整個關寧府都大名鼎鼎。
軟蛋縣尉是世襲的。
祖父是大徵開國第一神將齊汗青——縱然在凌煙閣懸名和畫像於最末,但改變不了齊汗青是開國第一功臣神將的事實。
當年,太祖定國之後,確實將佩劍賜給了齊汗青。
這件事史官有記載。
只不過誰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太祖不斷打壓齊汗青,再至太宗登基,齊家人又站錯了隊伍,導致斷崖式沒落。
如今的大徵,已沒多少百姓知道齊家還有後人活在雙陽縣。
更沒人去關注太祖賜給齊汗青的那柄佩劍去向。
現在齊平川忽然拿出這麼一柄一看就不尋常的劍,說它是太祖佩劍,讓這群繡衣緹騎不得不驚心,如果是真的,誰敢動手?
當年太祖賜劍,曾當著百官言語,汗青持劍,如朕親臨,可斬奸臣,可誅逆子。
這句話也被史官記錄了下來。
雖然今日持劍的不是齊汗青。
但這畢竟是太祖佩劍,誰敢對這柄劍動刀戈?
禁軍都指揮使、繡衣直指使陸炳敢,那位權傾朝野的左相敢。
三位重兵在握的藩王敢。
但區區幾個繡衣緹騎,卻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
那名先前極其強勢的大繡衣臉色陰晴不定,盯著步步緊逼的齊平川,心中發毛,這真是在關寧府得到線報中說的那個軟蛋縣尉?
怎的如此血性如此強勢。
此舉,不輸當年齊汗青!
猶豫了半剎,最終還是不敢賭,萬一真是太祖佩劍呢?
況且,齊平川如此有底氣,怎麼會假。
只得揮手,示意一名緹騎去大牢內稟報周興,回頭對齊平川道:「你等一下。」
齊平川看似目光堅毅,一往無前。
端的是霸氣。
實際上心裡慌的一批啊。
手中這柄細劍哪裡是太祖御賜的佩劍,那柄佩劍早在「齊平川」父親手上就不知道遺落在何處,這柄劍就是小蘿莉前段日子給自己的。
不,是賣給自己的!
為此私房錢被小蘿莉拿去買了各種朱釵,自己反而犯賤的有種小幸福。
聞言面無表情的道,「我不為難你們。」
麻杆打狼,兩頭怕。
齊平川是害怕對面有個識貨的看破自己色厲內荏,對面是害怕那個萬一……
倒也達成了目的。
大牢內,周興聽到那名緹騎的稟報,臉色一變:「看清楚了,真是太祖那柄佩劍『挽霞』?」
那名緹騎有些畏懼的縮了縮,「屬下不曾見過那柄御劍。」
誰不怕周興?
周興唔了一聲,沒有怪罪他,點點頭,「當年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我聽陸指揮使偶爾提及過,無妨,讓他進來便是,是否真是那柄挽霞,我親自驗證。」
緹騎領命而去。
周興起身,負手來到瓮前,笑意陰森:「陳縣令,真不認罪?」
瓮中,清水已血紅。
水面飄著辣椒麵。
陳弼被五花大綁後丟在水裡,滿身血肉翻卷。
十指上,已沒有一塊指甲。
胸口,背上,大腿上,更是被涮的沒有了一塊完整肌膚,露出觸目驚心的血肉,血肉便似一塊耕田,鐵刷似扒犁,交錯縱橫著溝壑。
雖然浸泡在瓮中,血肉上依然沾著不少辣椒顆粒。
此刻長發凌亂臉色雪白,奄奄一息。
就算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周興,也由不得不暗贊一聲。
剔甲,陳弼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涮肉,陳弼只是悶哼。
塗抹鹽和辣椒麵,陳弼痛的渾身顫抖仰天咆哮,幾次昏死過去,又幾次被潑醒繼續承受酷刑,然而從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哀嚎,也沒有求饒。
陳弼這個被殺雞駭猴驚得嘔吐的讀書人,竟然親身承受了這些酷刑。
好硬的骨頭!
周興第一次見到這樣不可思議的人。
還是一位讀書人。
陳弼已經沒有力氣抬頭,幾乎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啐了一口,「我陳弼,自認無愧天地,上不愧君王,下不負黎民。讀書一生,無所得爾,唯一身青氣!」
「何罪之有!」
先前我陳弼確實懼怕你之酷刑。
但今日酷刑加身,我陳弼才知曉一件事:讀書人的脊樑,有的很軟,但有的很硬!
可承江山。
可擔日月。
我陳弼,是後者!
讀書人,讀聖賢書而養浩然氣,生錚錚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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