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丘城魏王府。
直到目睹黑衣軍師從拂雪關某處絕壁離開大徵境內,這才返回老丘城的百里青山負手悠閒的走入大門。
他不是沒想過調兵圍殺黑衣軍師。
可惜黑衣軍師沒給他機會,在黑衣軍師進入魏王轄境內,鐵蹄、拂雪、飲馬三關外,便有荒人就大兵陳境。
你敢圍殺黑衣軍師,他就敢給你來一場傾力之戰。
何況黑衣軍師走的全是不宜行兵的僻野,加上大軍速度不如黑衣軍師和婢女青袖兩人,註定無法圍殺。
百里青山有心無力。
無須人稟報,百里青山走入魏王書房,看著三十出頭的魏王,笑道:「還在糾結是否要出兵去清君側?」
魏王陰沉著臉,一身華服,上位者氣勢睥露無遺,不過看見百里青山,臉上浮起謙恭笑意,如一個晚輩,急忙起身說道:「唐鐵霜最先來的老丘城,再去的信州和明州。」
百里青山在冰塊旁的椅子畔坐下,笑道:「讓明王和信王去罷。」
魏王頷首,「我確實也這麼想。」
百里青山嗯了聲,思忖一陣,「趙負商有點不太聽話,擊潰明王和信王聯軍時,只許諾讓她吞併兩州之地,然後她卻悄悄吞併了鳳翔府東的下林城,需要敲打一番。」
魏王笑道:「我這便讓人去辦。」
百里青山起身,「等著看好戲罷,估摸著信王、明王和陸炳之戰,會打個一兩年,然後忽然回頭一看,發現趙負商緩慢的占據了兩府之地,雙陽城那邊悄無聲息的吞下了整個關寧府,你說到時候明王和信王會怎麼辦?」
魏王想了想,「大概會全力和陸炳一戰。」
先得京都。
拿到名正言順的皇位,再平叛。
百里青山點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過陸炳一死,誰來坐京都那把龍椅,想必信王和明王會很頭疼彼此,無妨,我們給他機會。」
魏王訝然,「您的意思……」
百里青山哈哈一笑,「咱們的雄師不能動,得防止荒人南下,趙負商嘛……到時候就讓趙負商去打雙陽城,讓明王和信王喘一口氣。」
魏王眼睛一亮,「就依您的辦。」
百里青山起身,「我得去一趟明州,熒惑守心出現已經一個多月了,凌煙閣老臣唐沽的死,印證了它,接下來還需要有人再來印證一下。」
明王該死了。
否則以明王的殘暴和無能,他根本沒法和信王抗衡,明王那一支軍隊,應該交給頗有梟雄之氣的梁晉。
從明州到京都,比雙陽城更遠,兩千餘地,騎馬狂奔的唐鐵霜心急如焚。
他想儘快趕回京都。
趁著陸炳登基失去朝中人心的時候,趁著他還沒下手殺害幼帝之時,將幼帝從京都救到雙陽。
他不對信王和明王保有希望。
這兩位王爺,巴不得幼帝死翹翹。
至於魏王……
也別想了,荒人的威脅還在,鎮守西北的兵力就不會動。
唐鐵霜忽然勒住馬。
滿臉慘白。
他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在送詔書去信州和明州之前,他先去的老丘城,見了魏王,知道了一個極其意外的消息:那封詔書是假的。
想必這一點,信王和明王都看出來了。
但對於他倆而言,詔書真假已經不重要,梁室的兩位藩王需要這個清君側的藉口。
可魏王為何會知道那封詔書是造假。
而且一下子指出了其中敗露造假的地方。
只有一種可能。
魏王早就知道!
所以他才清楚這封詔書究竟哪裡不對。
這封詔書是商有蘇拿出來的,而商有蘇和百里青山關係詭異,這是否說明,這封詔書其實是百里青山偽造出來的。
他究竟是誰?
他究竟想幹什麼?
唐鐵霜忽然覺得這個天下的一切都變得如此複雜,似乎有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以整個天下為棋局,展開一場博弈。
而且似乎已經籌謀了多年,從多年前陳弼就任雙陽就開始了。
是百里青山和黑衣軍師?
他倆究竟想做什麼。
唐鐵霜茫然了。
最後一聲長嘆,罷了,先回到京都,救下幼帝,再去守孝。
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唐鐵霜知道,如果這一次不跟隨著齊平川救幼帝,那麼梁室就真的再沒有希望。
敢把希望放在信王和明王身上?
父親唐沽都不這麼想。
唐鐵霜更不會,他只希望,將來天下大定,梁室依然掌控江山,幼帝成長起來,經歷過諸多磨難之後,會成長成一位中興之祖。
如此,不負我唐鐵霜一腔青血。
在唐鐵霜歸心如箭返回京都的同時,明王的十五萬大軍由二世子梁晉率領,信王的十七萬大軍則是信王長子率領,同時扯起了清君側的大旗,浩浩蕩蕩向著京都方向開進。
明王對外宣稱三十萬。
信王宣稱的四十萬。
不過大軍行軍慢慢吞吞,日行不過十數里。
得等幼帝先死嘛。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陸炳還沒受到禪位登基,幼帝還沒死,明王先死了!
暴斃!
這件事太過突兀。
人心惶惶的民間,於是多了一份篤信:你看,一個多月前出現了螢火守心,果然要出大事,先死了一個凌煙閣老臣、三公之一的唐沽,現在又死了一個藩王,說不準什麼時候還要死幼帝哪。
於是沒人去深究。
只當是明王命不好,遇見了熒惑守心。
然而……
在身居高位的人眼中,卻看到了一件陰謀:熒惑守心一開始,就有人在謀劃要殺明王,否則那麼巧,清君側剛開始,他就掛了?
還是莫名其妙的暴斃。
而且還那麼巧,明王暴斃的第二天,本應該率軍在路上的二世子梁晉卻從明王府出門時,大家都明白怎麼回事了。
梁晉本在軍中。
他就是用飛,也不可能一夜趕回明州。
明王確實死在梁晉手上。
確卻的說,是死在梁晉、百里青山,以及一位從不露面的先生,三人聯手之下。
清君側一開始,大軍出發,梁晉就沒在軍中。
在軍中的是梁晉的一個替身。
明州城有一條小河穿城而過,在最昂貴的地段,有座小院子,此刻院子外停了馬車,院子裡,二世子梁晉披甲按劍,站在廂房前,無視廂房門口的美女丫鬟和按劍的青年,望著屋內說道:「先生預料的沒錯,百里青山果然沒有趁機殺我,也沒有提出任何要求。」
昨夜殺父王。
雖說是下毒加暗殺,可若是沒有百里青山攔住金劍義子第一的怪胎,估計死的就不止明王一個,還得加上樑晉。
屋內傳來淡淡的女聲,「知道了,你去罷,有些人該殺就殺,尤其是為明王奉上冰糖蓮子羹的那人,勿要心軟。」
要滅口。
昨夜的事情不能傳出去,否則將來立國,道德上有污點。
梁晉沒有絲毫不快。
轉身就去。
他是真沒想到,所有事情竟然全部在這位先生預料之中,連清君側的那封詔書是假的被都她說中了。
父王已死。
不管京都那邊承不承認,梁晉都要世襲罔替。
接下來清君側,殺陸炳。
再平叛趙負商和雙陽城。
梁晉回到明王府。
以殉葬、護衛不周等各種名義開始殺人。
其中包括他的妻子。
明王喝下的蓮子湯,就是他妻子端去的。
成大事者,心狠手辣,不拘小情。
王府內外,血流成河。
天下大亂的序幕,徐徐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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