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人提起易楓的名號,城將猛地一愣,似乎也被打動了,可下一個呼吸,他的眼底就變得暗淡起來,並沒有出一言。
那種表情微不可查,眾人根本沒有發現異狀,還在隨著話題出言,議論聲越來越大。
「對啊,如果能請動那位,咱們鄴城說不定就能轉危為安了!」
「這倒是一個辦法,聽說那位易先生修為高深,若能出手相助,我們絕對會勝算大增!」
「事不宜遲,咱們趕緊派人去請易先生吧!」
「城主大人,您意下如何?」
爭議很快就平息下來,眾轉而將目光望向那一直不曾說話的主座。
在鄴城危機萬分的時刻,他們什麼都不管不顧了,就算自己從未見過易楓,也當做救命稻草般看中。
哪怕希望渺小,也讓全場再度燃起了希望。
就在這萬眾期待的時刻。
城主還未出言定論,大小姐卻是先一步冷眼出聲,給眾人澆了一盆涼水!
「諸位。」
「不必把心思放在那位易先生的身上了,他根本不會出手相助的。」
那位不會出手?
大小姐何以這般肯定?
全場為之一愣,目露狐疑。
雖然臉上浮現出質疑失落的複雜的神色,可希望就在眼前,多數人都不願意就此放棄。
短暫的冷場過後。
爭議聲再度響起,接連做禮的眾人眼中急切更甚!
「那位前輩不會出手,這話從何說起啊?」
「哎,那種大人物,確實未必願意出手,插手我們這種小城之戰,恐有失~身份啊。」
「無論如何,咱們都得一試!」
「此言有理啊,那位武皇前輩就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了,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咱們都得盡力相求!」
……
一群人越說越急,眼裡透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此時此刻,仿佛只要能請動易先生出手,任何事他們都可以不管不顧,爭取到這一線生機,比什麼都更為重要!
看著滿場目露堅決的鄴城巨頭,陳雨欣無奈陷入了沉默。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易先生的實力,若是出手,力挽狂瀾並不算天難,可她們已經接連得罪了那位前輩,最後的機會早就已經斷絕了。
若能求助,還用得著在此糾結?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陳雨欣越想越是懊悔,聽著大廳里爭執不下的急切聲音,只覺得心亂如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了。
直到城主大人終於出聲,混亂的場面才稍稍安定。
「諸位。」
沉聲一響,所有人都聞聲注目。
端坐大椅的陳蒼雲,還是那般神色沉穩,似乎和以往並無區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穩如如山的架勢,立馬就鎮住了全場。
場面終於勉強安靜下來。
鄴城巨頭們耐心靜候,等待著城主大人的心中良策。
可當陳蒼雲再度開口,卻是聽得眾人面面相覷。
「如今我鄴城飽受戰火,軍民都有死傷,當務之急便是安穩人心,還請諸位齊心協力各展才能,守城刻不容緩,城內的一切同樣不容忽視,從今日起,各大家族要抽調人手,協助調遣配運糧草,以保證軍民每日用度,城裡坍塌房屋和道路,也需派人清理修繕。」
「大戰一觸即發,我等必須以鄴城百姓為重,無論發生任何事,絕不可自亂陣腳,不論任何人出現意外,都不能丟下百姓棄城而逃。」
「若我陳蒼雲出現意外,下一任的鄴城之主,便由宋海良繼任!」
這番話落下,滿場聽得大為意外。
在如此危機的情勢面前,城主大人隻字不提求援易先生的關鍵決策,反倒是安排起了城裡的種種雞毛蒜皮之事,甚至連一下任城主都在此刻宣布。
這話語,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就連宋家家主宋海良,突然被親口任命為一下任的城主,都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也顧不上多想,只有一臉迷茫。
眾人正要出言,陳蒼雲卻是已經起身離去。
「諸位。」
「今日議事到此結束,還望各盡其職護衛鄴城安定。」
望著城主大人起身離去的背影,鄴城巨頭們哪怕一臉疑惑,也再無機會出聲,只得做禮告辭,帶著猜疑四散離去。
大廳突然變得冷清無比。
獨留陳雨欣呆坐出神,疑惑不已地皺著柳眉。
她總覺得,父親大人方才的言論很是奇怪,和以往霸氣強勢的作風,越想越是奇怪,哪怕回到閨房獨坐,也難解開心頭困惑。
就在她忐忑起身靜立窗邊的時候,房門卻是輕輕打開了。
走進來的人,正是讓她突然感到陌生的父親。
沒了以往的威嚴,也不見前呼後擁的尊貴陣仗,只有獨身一人平靜踏入,手中還端著一個紅木托盤。
陳雨欣看得目露呆滯。
眼前平和非常的模樣,還是她威嚴無比的城主父親麼?
不等她出聲。
陳蒼雲卻是笑著穩步入屋,將托盤穩穩放在小圓桌上,親手端出盤中盛放的小碗清湯,而後微笑落座抬眸出言。
「欣兒,快落座吧。」
那種慈愛的模樣,看得陳雨欣更為驚訝起來。
打量了一眼桌上清湯,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美眸。
「父親……」
「您怎麼,怎麼會突然……」
陳蒼雲笑著點頭,眼裡露出幾分慈愛。
「這不是你最喜歡的靈鱘湯嗎?」
「我記得,你小時候總是很喜歡喝,後來為父成為鄴城之主,整日俗物纏身,實在沒有閒暇燉這清湯,如今想來,這些年為父的確對你有些疏忽了,你可不要怪罪為父啊。」
聽著這話。
陳雨欣只覺心頭一陣酸楚,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望著眼前桌上的清湯,她壓抑多年的種種感受,都在瞬間涌了出來,不自覺眼中泛起光華,悄然落座小心拿起湯匙。
一碗清湯,勝過種種誇讚功績,仿佛讓她回到最快樂簡單的時光,享受著久違的親情和父愛。
這一刻。
仿佛她不再是高高在上大小姐,只是曾經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清湯入口,鮮美如初。
還是當年的滋味,還是以前的溫馨。
喝了不過幾口,深埋在記憶里的簡單歡愉,都在此刻湧出了心田,遍嘗過的山珍海味,也遠不如這清湯讓人唇齒留香。
父女二人對坐無言,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久違的笑意。
哪怕一碗清湯見底多時。
陳雨欣的姣好面容里,只有說不出的動容和歡喜流露,再沒了以往的清冷神色,整個人都感到說不出的暖意和動容,還有些意猶未盡的遺憾,好像這碗清湯價值連城,比任何珍寶都讓她歡喜。
可當她眼含熱淚抬眸,面前卻早已空無一人。
方才含笑陪伴的父親面容,此刻已經不知去向,除了透著門窗吹來的清冷夜風,就只有遠處依稀傳來的百姓哭聲。
突然間。
陳雨欣聽著哭聲,只覺得心底一糾,玉手一抖,湯匙瞬間跌落在地!
「咔嚓!」
隨著湯匙碎裂成渣,某種極為不妙的預感,如江河般淹沒了陳雨欣的短暫驚喜,她臉如夢驚醒般地猛然站起,臉色已經煞白!
「父親?父親!」
任憑如何呼喊找尋,城主府已經再無她父親的身影。
遠在夜空。
陳蒼雲俯瞰著鄴城慘狀,眼中流露著複雜神色,直到聽見依稀呼喊,他連忙咬牙收回了最後餘光,轉身面帶堅決,身形爆射入雲!
漯河之畔。
月黑風高。
落地的陳蒼雲負手靜立,雙目微閉,任由冷風拂面,他臉上的冰冷神色從未有絲毫動搖,劍眉中逸散非可怕的戰意。
四周變得愈發冰冷,萬物俱寂靜得出奇。
直到。
幾道身影當空落下,寂靜的黑夜被大笑徹底打破!
「哈哈哈……」
「陳蒼雲,你竟敢一人獨戰我等,莫不是要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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