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林峰唐就知道來了。
其實陳文輝一出現,林峰唐就知道蘇沉說的投名狀是指誰了。
陳文輝是王培元的世侄,雖不是王家血脈,卻與王家淵源頗深。動陳文輝,基本就等於是動王家。
蘇沉要這個投名狀,其實就是逼林峰唐無路可走——他可不會聽林峰唐一句投降就輕易罷手,非得把對方逼到無路可退方可。
那些源都署的人,就是用來逼林家的。
林峰唐很清楚,若他不同意,那麼下一刻,源都署的人就會殺過來。
長清幫惡虎幫的人可以有溶血圖騰,源都署的武士同樣可以有,甚至可以更好。
可是就這麼翻臉相向?
林峰唐有些做不出來。
他看看蘇沉,看到蘇沉也在看他。
面帶微笑,眼帶殺意,手中則醞釀著雄渾源力。
林峰唐知道不好再裝傻,只得期期艾艾道:「陳文輝怎麼也是過來救我的,我若對他出手,實在是……」
「他救的不是你,只是這行將破敗的聯盟。衛家申家退了,龍家降了,何無錢死了,雄天岳也死了,他若不救你,這聯盟只怕就真要四分五裂了。」
「你說什麼?雄天岳死了?龍家降了?」林峰唐大吃一驚。
蘇沉殺了雄天岳後就直奔林家來,這個時候,別的家族可能已經得到消息,林家卻因為被封鎖的緣故,並未知悉。再加上龍家投降,對林峰唐更是帶來巨大的心理打擊。
似乎還嫌不夠,蘇沉後方不遠處,一個人影,赫然正是龍慶江。只是此時他窩在人群中,若不注意,還真不會察覺。
林峰唐心理震駭得無以復加,蘇沉已繼續道:「你看,這種事我也不是非要你做不可,後面還有的是人在排隊呢。只不過我覺得呢,投降這個事,你已經不是第一個了,若是投名狀這事再讓龍家搶了先,就總是不太好,所以才把機會給你。若你連這都不願意……你知道,狗吃不到肉就只能吃什麼嗎?」
蘇沉湊近林峰唐耳邊:慢條斯理道:「要麼吃屎,要麼去死!」
這個字眼深深刺痛了林峰唐。
他想發怒,想像個男人一樣充滿血性,義憤填膺,厲聲指責。
可人終歸是人,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
看著蘇沉,他發現自己終究說不出這話。
反倒是蘇沉一句「我不在乎你們全部死光」徹底擊垮。
他無奈點頭。
「那就去吧。」蘇沉道:「別再耽誤我的時間。」
林峰唐長吸了口氣,一閉眼道:「林家兒郎,隨我一起,殺!」
此時陳文輝還在與王文信郭龍交戰,雖然是以一對二,卻占據上風,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威勢,逼得二人不得不連連退避。
林家的人於這時衝來,陳文輝還以為是來幫自己的,大喊:「你們不要過來,防止蘇沉偷襲!」
回應他的卻是林府中人兇狠的砍殺。
慘呼聲響起的一刻,陳文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
「林峰唐,你幹什麼?」陳文輝再克制不住的大叫起來。
「我……」林峰唐想說抱歉,卻終究沒說出來。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一族之長。
身為族長,最重要的不是他有多少謀略,而是他要有當斷則斷的勁頭。
既然做了,就不要後悔,更不要瞻前顧後,否則只會動搖軍心,更讓那指派自己的人不滿,就連所做事的效果,都要因此打上折扣。
所以林峰唐只說了一個字便轉換口風。
他說:「不幹什麼。只是為我林家基業,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說著已閃電般衝出。
流銀月光隼血脈發動,其勢如風,其速如電。
抖手打出一記月華梭,飛射陳文輝面門。
陳文輝連罵一聲都來不及,飛身閃避,左右是王文信郭龍欺身而上,連續猛攻,不給他半點機會。
「混蛋!」陳文輝怒發如狂,全身青藤招展,如一株參天巨樹,抽向四面八方。
只是他強,他的對手卻更強。
王文信一揮手喊道:「放!」
就見那二百名武士轟隆隆又是一大片火球砸將過來。
縱然青木妖血統再如何強大,面對二百個火球術也是無計可施,被砸得支離破碎,碎屑亂飛,陳文輝更是大叫一聲,收回藤蔓,好在這時有稽查司的捕頭跟上,拼死擋住衝擊過來的王文信等人。
「大人,林府叛變,我們快跑吧!」那捕頭喊道。
陳文輝放眼望去,只見長清幫和林府已徹底占據上風,正對他的人大殺特殺。
心中一痛,亦只能叫道:「走!」
「走?走得了嗎?」蘇沉微微一笑。
陳文輝可是他特意引過來的,為的就是這一刻除掉他,怎麼可能讓他離去。
屈指一彈,一道火光衝上天空。
看到火光升氣,陳文輝一愕,正想著這是什麼,突然背後一痛。
「啊!」他大叫著回掌拍去,那偷襲者已翻身滾入人群中。
陳文輝已看清下手之人,嘶聲喝道:「彭斌,是你!」
這偷襲的人赫然是最受他信賴的一名捕頭。
彭斌面無表情道:「安城主向你問好……還不動手!」
隨著他的喊聲,慘呼聲驟然響起。
就見數十名捕快驟然翻臉,對著自己人大開殺戒。
稽查司的那些人本就岌岌可危,再受到這一下奇襲,再支撐不住,當場土崩瓦解。
見此情形,陳文輝又驚又怒,一口老血噴出。
當年圍攻靈族,陳文輝的手下傷亡慘重。安嗣源和蘇沉趁機向稽查司摻沙子,安插了大量自己人。
這些年陳文輝雖然努力清除,排擠掉了不少外人,但還是有一些人頑強的留了下來。
陳文輝也知道自己的手下並不都可信,因此他特意沒帶那些信不過的,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人背叛了他,更沒想到連彭斌都出賣了他。
此時他終於明白,蘇沉這次的行動根本就不是針對林府,而是針對他來的。
背部這一刀深徹見骨,幾乎將他整個捅穿,然而更可怕的是刀上有毒,毒氣攻心,時刻侵蝕著他。
四面八方到處都是敵人,那一刻,陳文輝已然走投無路。
然而這種情況下,陳文輝反而釋放出一個強人應有的風采。
他獰笑道:「想殺我?那就得多付些代價!」
說著他仰天長嘶一聲,全身青藤再度暴起,只是這一次,這些青藤都帶著血,連著肉,仿佛他的筋,他的絡,他的血管,在這一刻盡情釋放,如萬蛇吞噬,席捲八方。
恐怖的血色大潮蔓卷一切,竟讓人不得寸進,更有一些源士和武士措不及防被捲入其中,當場被絞殺成齏粉。
這一刻,陳文輝已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釋放出來,盡顯恐怖威能。數百武士,數十源士,竟無一人敢近身。
就連蘇沉都忍不住讚嘆了一聲:「好漢子。」
然而再好的漢子也有被終結的時刻。
一道飛縱而過的銀光突破千藤之防,一路鑿穿,直至撲的一下打進陳文輝的身體。
「撲!」
陳文輝吐了口血,所有的氣勢在這一刻停滯。
他看向林峰唐,喃喃說了聲:「你……」
林峰唐低頭不語。
這份投名狀,他終於還是取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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