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婦們面面相覷,自從搬家之後,巴月就再沒怎麼到村裡面來過,跟她們幾乎就沒說過話,這會兒突然往這裡一站,和聲細氣的開口,她們竟然不知道怎麼應答。全/本\小/說\網
還有村長大娘有些主見,輕咳一聲,將手裡的紗線放下,站起來看了巴月幾眼,道:「是八月侄女啊,往常不見你來走動,今兒突然來,有什麼事嗎?」
巴月輕輕一笑,又伸手撣了撣裙角上的塵土,說出了她早已經準備好的藉口。
「也無什麼大事,我是來找阿祿嫂的,在屋裡沒見著她,就過來看她是不是和嬸子還有各位嫂子們在一起紡紗。」
說著,她又往前走了幾步,眼神故意在人群里掃視了幾下,不經意的腰肢又晃動了幾下,身前的那根裙帶輕輕的拂啊拂,上面一溜兒藍色的小碎花,分外好看,看得那些女人們幾乎都直了眼。
「看來也不在這裡,巴月不打擾大傢伙兒幹活了,再去別處找找。」
說著,她一個轉身,那百褶裙就飄了起來,像一朵乍然開放的花兒,然後才又依依娜娜的去了。
女人們看著她遠去,怔愣了許久,才有人嘆道:「她這是什麼意思,找阿祿嫂?怕不是又要去收什麼陽債陰債吧。」
「呸呸呸,這話說不得說不得,阿彌佗佛,大風吹去……」
又有一個年輕姑娘自言自語道:「這衣裳真是好看得緊,那布料是哪裡買來的,怎麼從不曾見過呢?」
「哪裡是買的,是她自己染了布做的,前陣子老讓我家小虎去她那裡幫忙,我原不大喜歡,只不過看在他嬸子的面上,又可憐她家裡沒個漢子幫襯,讓小虎去干點力氣活,也算全了鄰里的情誼。喏,前兒還給我家小虎做了一套衣裳,也是這樣的布料,小虎穿著倒是挺精神,可我還是讓小虎把衣服給她送了回去,我可不能讓這個女人進我家的門。」
「咦?自己做的啊,怪道是從常安府過來的,懂的就是比我們多……這衣裳真是好看啊……我說,她不會是故意來讓我們看她這衣裳的吧……饞我們的眼睛……」
「別說啊……要是我也有這樣一件……」這又是一個年輕姑娘在羨慕了。
巴月走了一段路,又躡手躡腳繞到桑樹林後面,躲在樹後偷偷聽女人們的議論,然後滿臉笑容的比了個ok的手勢。
明天讓奶娘再往村子裡走一圈,這樣不管是年輕的,還是上了年紀的,只要是女人,一網打盡。哼哼,誰說藍印花布沒有市場,看那些女人的反應,市場絕對大大的有,當然,她是不會把目光局限於這個小小的張家村的,常安府的成衣鋪,才是她的最終目標。
鑑於她現在的生產力不高,可以每個月製作十幾二十套衣服,寄放到常安府的成衣鋪去賣,等到能掙到錢了,她可以出錢僱人,擴大生產,又或者直接和成衣鋪合作,她提供布料和設計,尤其成衣鋪直接製作成衣出售,等到銷量上去了,錢掙得多了,她甚至可以請個掌柜,在常安府里開個藍印花專賣店。
多麼美好的前景,巴月滿眼又開始冒金光。
但是這世上顯然不是只有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萬萬不能這一條真理,還有一條公認的真理,那就是前途是光明的,道理是曲折的,想要發財,並不是手裡有商品就能夠發財的,如何讓常安府的成衣鋪答應寄賣她的衣服,這是巴月眼下要面臨的又一道坎。
為此,在做了幾天的準備之後,巴月又一次去了常安府,身邊還帶了這幾天趕製出來的五套各種不同風格的衣服。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張小虎同志為她牽驢了,當然,她也不需要,前往常安府的路,她都已經走熟了,而且走了這麼多次,奶娘也放心多了,沒有再要求一定要有人陪她一起去。
不過村長家的驢子,還是要借過來的,只不過經歷了張小虎同志還衣服的事件,對於向村長家借毛驢,巴月感覺有幾分彆扭,盤算著要是這次生意能談成,賺了錢第一件事,就是買頭毛驢回來。
這毛驢跟她也混熟了,舔舔她的手,靜等她爬上它的背,然後四蹄一揚,由慢到快,漸漸加速,先出了村,沿著荒地里一條踩出來的小道,徑直上了官道,然後就是一溜小跑,穩穩噹噹的,如果說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那就是驢脖子上還少了一個銅鈴鐺,風裡帶上一串清脆的鈴鐺聲,那才叫完美。
雖然是這樣想,但巴月還沒有打算去真去買個銅鈴鐺,要知道,雖然不如銀子貴重,但銅也很值錢啊,就算要買,也等有了自己的驢子以後再買,現在買,不是平白便宜了村長家了嘛。
入了城,常安府還是如以往一般熱鬧。
她一個穿著新裙子的俏麗少*婦,又是單身一人,吸引了不少男男女女大膽注視的目光。巴月忍不住挺了挺胸,不但不害怕,反而故意要充分發揮自己這個活動廣告牌的作用。
前幾次來的時候,雖然有張小虎同志充當護花使者,但巴月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的,後世電視劇里看多了,越是熱鬧繁華的地方,越容易鬧出紈絝公子或者是地痦流氓調戲民女的橋段。可是真的身臨其境之後,她才知道那全是寫劇本的在瞎扯,要是女子上街真的這麼容易被人調戲或者強搶,哪裡還有女子敢上街。雖然是封建社會,但也是有法律的,每天在街上巡來巡去的衙役可都不是吃素的。
反正這常安府的治安是相當的好,這大概也算是太平盛世的一個表現,如果連上個街都不安全了,那離亂世也就不遠了。
唯一遺憾的是,到現在巴月也沒弄明白自己到底身處哪個時代,銅錢背後那個大x通寶的x字,她研究了好幾天,也沒認出是哪個字,反正和秦漢晉隋唐宋元明清絕對沒有任何字形上的相似之處,看情況,她不但穿了,而且還穿到了另一個異時空,一個她完全陌生的沒有任何印象的時代,所以沒有在這個世界裡發現藍印花布,也是可以理解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見識的還少,畢竟常安府沒有這種藍印花布,不代表別的地方沒有,這一點還有待她繼續去發掘。她的藍印花事業能進行到哪一步,在很大程度上,將取決於這一點。
當然,她堅信,至少在這個常安府內,會有一定的市場,現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求個吉兆,到那個算命先生那裡。
算命先生還坐在那個雜貨鋪的旁邊,正在打瞌睡,布幌子歪在一邊,被風吹了,搖來晃去,好像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來砸著那個正在打瞌睡的腦袋。
巴月瞧得直樂,走過去扶正布幌子,然後敲了敲桌子。
算命先生一驚,猛的坐直身體,兩隻眼睛迷茫的盯著巴月看了好一會兒,才認了出來,輕咳一聲,道:「是你啊,怎麼樣,找著你要的琉璃凍了嗎?」
說著,習慣性的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卻摸了一手口水,老臉頓時一紅,連忙轉過頭去,抬起手,用寬大的袖口擋了臉,趕緊擦了幾下,才又轉回頭來,一本正經的看著巴月。
「是的,找到了,所以我來實現我答應過你的話,請你幫我瀏覽器上輸入w-α-p.$1~6~k.c'n看最新內容-」算一卦。」巴月強忍著笑意,在算命先生面前坐了下來。
「哦……嗯,算卦還是測字?」算命先生有些尷尬,習慣性的問道。
巴月轉了轉眼珠,道:「測字。」
說著,她接過算命先生遞過來的紙筆,歪歪扭扭的寫了個藍印花布的「藍」字。
「這字真夠丑的……」算命先生嘀咕了一聲,然後清清喉嚨,「大嫂要求什麼?」
「求財。」巴月將包袱拎到桌子上,打開來,露面那幾件用藍印花布做的衣服,「我想問,這樣的衣服,能在常安府打開銷路嗎?」
「銷路?」
「呃……市場……也不對,就是有沒有人喜歡買它穿……很多人……能讓我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算命先生笑了,沒看衣服,只拿過那張寫了字的紙,正要說話,巴月又攔住了他。
「先生,我只想聽好話,你說好話就行了,別的不用說……」她取了十文錢放在桌上。
算命她是不信的,來找算命先生,一是實現她說過的話,二是求個吉兆,也就聽兩句恭喜發財之類的,這和送別人出遠門一定要說句一路順風一樣,純粹求個吉利。
算命先生又一次失笑,搖了搖頭,道:「老夫在此算卦十餘年,還未曾見過你這樣的。」
他又捋了捋鬍子,才道:「這個藍字,草頭,顯見大嫂的財路,應是由草而來。」
巴月眉尖一揚,這算命先生還真有兩下子,不過一般染料就兩種來路,一是從草裡面,一是從礦石裡面,算他猜中了這百分之五十的機率。
「不過這草字下面是一個監字,監者,困也,你若是要求財,還需脫困而出。」
「怎麼個脫困法?」巴月有些不高興了,都說了讓他說好話,他還在這裡監啊困啊的,一聽就不是好兆頭。
算命先生笑了笑,提筆寫了個青字。
「青?」巴月摸不著頭腦,一臉茫然。
「而勝於藍。」算命先生解釋道,「青者,由藍而出,脫於藍,勝於藍,你若要求財,便全在這個青字上。依老夫看,你已得了這個青字,這買賣,做得,這財,也求得。」
「啊?」
巴月還是沒聽明白,不過最後一個求得,她是聽懂了,行,只要能求得,就算是吉兆了,她笑逐顏開,道了一句謝,拎起包袱牽著毛驢又往石匠那裡去了。
其實巴月不知道,在古時,所謂的青,就是藍,比如這天空,以前都叫青天,誰叫它藍天啊,所以她口中的藍印花布,放在算命先生眼裡,應該叫青印花布才對,按算命先生的說法,而勝於藍,所以這青印花布自然是大大的有銷路的。
到了石匠那裡,還沒有進門,就聽到院子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巴月在門外探了腦袋一看,那石匠站在那裡一手拿著錘子,一手拿了把銼刀,正在雕刻一塊石碑。
「喂,石匠,在忙啊。」
她一出聲,那石匠吃了一驚,錘子差點砸著自己的手。
「八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因巴月為了買琉璃凍來過幾次,兩人也算熟了,巴月就聽不得他每次都客人客人的喊,又討厭被人喊作大嫂,就讓他喊自己巴姑娘,但石匠顯然理解錯了,以為是八月的八,所以每次都叫她八姑娘,巴月也沒有糾正,反正她現在的身份是林八月,叫八姑娘也不算錯。
只是很明顯,石匠這語氣聽上去並不太歡迎她來,因此她一聽眉頭就豎起來了,道:「怎麼著,我不能來?」
「不是不是……」瑟瑟的秋風裡,石匠一腦門子冷汗,「我是說,這幾日活計多,沒來得及做琉璃凍,手頭上的存貨不多了……」
「我不是來買琉璃凍的。」
巴月一揮手,等在門外邊的毛驢就得得得的跑了進來,親親熱熱的湊到她的身邊。
「那八姑娘這是來……」石匠有些疑惑的抓了抓下巴上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剃顯得亂七八糟的鬍子,那鬍子里還掉了幾粒微小的碎石屑。
巴月從毛驢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藍印花布做的男裝,對著石匠比了比,覺得大致上差不多,便把衣服往石匠身上一扔,道:「去屋裡換上。」
「啊?」
石匠把衣服從腦袋上抓下來,懵了。
「啊什麼啊,不准想歪。」巴月現在已經知道送男人衣服的含義,當下眼睛一瞪,又黑又圓,「這不是送你的,快去屋裡換上。」
石匠又使勁抓了一把鬍子,滿臉疑惑,等看到巴月的眼睛越瞪越大,眼底里某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威煞簡直比天上下的冰刀子還鋒利的時候,他不由得縮了縮腦袋,趕緊跑進屋裡把衣服給換上了。
這套男裝,其實就是當初給張小虎同志做的那套,既然張小虎同志無福消受,也不能浪費了,因此巴月就把這套男裝給改了改,改成標準身材的男裝,拿來給石匠試穿。
顯然,她對一個活動的廣告招牌依舊賊心不死,這才狠下心,寧可舍了這套男裝,也要把石匠給收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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